溪水十分清冽,陣陣濕氣撲麵,著實驅散了幾分困意。


    黑衣少女臨水獨坐,幽幽一聲輕歎,徑自腰畔取出一對尺八短劍,怔怔凝視之際,不由得出起神來。


    瑩光內斂,金玉流爍,芒彩柔潤,映日生寒,雖然還及不上鶼鰈雙劍,但總歸是自己閉關十日,苦心孤詣才鍛造出的佳品,隻盼這對“霜英”寶劍能夠稍稍平複爺爺的怒氣,權當是自己遲來的壽禮吧。


    思忖間正自內心忐忑,此時忽聽一聲低笑傳來道:“邢姑娘走得好快,敝人險些追丟了呢。”


    黑衣少女悚然一驚,趕緊循聲望去,赫見一名白袍漢子閑閑的站在丈許之外,臉上還帶著一絲淡淡的詭笑。


    黑衣少女頓生警覺,起身之際虛一斂衽道:“原來是兄台,不知你為何要跟蹤我,又是從何處探聽到我的姓氏?”


    白袍漢子打個哈哈道:“飛雪嬌鶯邢姑娘名滿天下,敝人仰慕已久,豈有不識之理?”


    黑衣少女強自鎮定,不動聲色的道:“兄台過獎了,我這點虛名不提也罷。”


    白袍漢子一挑大拇指道:“邢姑娘虛懷若穀,的確是大家風範,不過你最好還是先摘下鬥笠吧,否則實在太像餘姑娘了。”


    黑衣少女暗自啞然,終是將鬥笠前的麵紗卷起,登時一張宜喜宜嗔、秀美絕倫的嬌靨映入眼簾,正是平涼治劍館的少主,江湖人稱“飛雪嬌鶯”的邢稚鶯。


    白袍漢子眼前一亮,片刻方咂咂嘴道:“邢姑娘果然神采依舊,簡直美絕塵寰,敝人能夠與你邂逅,真是三生有幸。”


    邢稚鶯秀眉微蹙,搖搖頭道:“不敢當,兄台還沒迴答我,究竟為何要跟蹤我?”


    白袍漢子嘿然道:“說跟蹤未免太嚴重了,敝人跟邢姑娘好歹是舊識,同行一程又有何妨?”


    邢稚鶯聽得一怔,麵現狐疑的道:“舊識?兄台這話是從何說起?倘若咱們真是舊識,你為何不早說呢?”


    白袍漢子悠悠的道:“先前不說是為了考校邢姑娘的眼力,但如今看來是有些多此一舉了。咳……不如我再提醒一下姑娘,年前在令祖父的壽宴之上,咱們還曾相對言歡,這樣姑娘總該想起來了吧?”


    邢稚鶯更加愕然,無論如何絞盡腦汁,都想不起跟這樣一位人物交談過,正自訥訥無語之際,又聽那白袍漢子歎笑道:“還沒想起來?邢姑娘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也罷,請姑娘以玉手握好在下之鞭~”


    邢稚鶯聽到這話,腦海裏驀地靈光一現,失聲驚唿道:“是你!你是劉淩飛?”


    白袍漢子拊掌大笑道:“邢姑娘總算想起來了,說得沒錯,正是劉某人。”


    說罷隻見白袍漢子舉手一抹,取下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露出青白色的麵皮,雖然不失英俊,卻隱約透出幾分難言的邪氣,正是“銀蛇潘安”劉淩飛。


    邢稚鶯心頭震駭,腳下稍稍退後一步,結結巴巴的道:“劉……劉公子,日前的確是我家失禮,還望你莫要怪罪。”


    劉淩飛淡淡一笑道:“邢姑娘不必多心,日前是劉某人不自量力,豈敢怪罪府上?”


    邢稚鶯才鬆了一口氣,卻見劉淩飛舉起右手搖了搖道:“不過這兩根斷指之仇,說不得要請邢姑娘擔待一下了。”


    邢稚鶯打眼覷得分明,隻見劉淩飛右手的食中兩指已經齊根而斷,驚疑之餘訥訥的道:“這……劉公子手指殘缺,小女子衷心惋惜,隻是不知這與我有何相幹?”


    劉淩飛冷笑道:“雖然不是邢姑娘下的手,卻是令兄祁學古的傑作,所以姑娘難道不應該負些責任?”


    邢稚鶯耳聽“祁學古”三字,霎那間悲從中來,雖然明知劉淩飛是錯把馮京當了馬涼,但滿心苦澀之下,還是輕歎一聲道:“劉公子說得有理,但我義兄一向是非分明,想必不會平白傷了劉公子吧?”


    劉淩飛臉上戾氣一盛,鼻中沉哼道:“姓祁的仗著他們昆侖派勢大,自然是為所欲為,可笑如今他那姘頭跟著葉行歌風流快活,連帶昆侖派的名聲也爛如臭屎一般,哼……說起來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邢稚鶯秀眉緊蹙,強自隱忍著道:“倘若真如劉公子所言,那你的怨仇勉強也算報了。你如果仍舊心存怨望,小女子迴去可以向家祖父稟明,再贈送你一口絕世名兵作為補償,不知劉公子意下如何?”


    劉淩飛微微一頓,忽然展顏一笑道:“邢姑娘不愧為大家閨秀,行事果然頗有法度,但正所謂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所以莫說一口絕世名兵,即便是十口百口,又豈能彌補劉某人的損失?”


    邢稚鶯為之一滯,無奈躬身施禮道:“是小女子唐突了,那依劉公子之意,此事應該如何了結?”


    劉淩飛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邢稚鶯,慢條斯理的道:“邢姑娘不必驚慌,畢竟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


    “所以與其這麽見外,倒不如你我二人結成鴛盟,那你的義兄便是我的義兄,些許仇怨自然一筆勾銷了。”


    邢稚鶯聞言直是羞怒交迸,忍不住厲斥道:“你!我……我已經定親了,你休要胡言亂語!”


    劉淩飛吃了一驚,瞪大眼睛道:“定親了?邢姑娘不是開玩笑吧,倘若你當真已經定親,在壽宴上又何必對崆峒派虛與委蛇?哼……劉某人當時雖然不在場,但個中細節早已打聽清楚,你騙不了我。”


    邢稚鶯頓時語塞,隻得把心一橫道:“總之你別癡心妄想了,你斷了兩根手指,我們賠你兩件絕世名兵便是,否則你要是貪得無厭,最後什麽都得不到。”


    劉淩飛哈哈一笑道:“邢姑娘說的真是孩子話,劉某人有了你這件活寶貝,治劍館的家當還不都是手到擒來?咳……其實劉某人和邢姑娘算得上年貌相當,想必不會辱沒了你。”


    他說話間腳步挪移,不緊不慢的走近過來,邢稚鶯見狀大為心慌,情急間霍地雙劍一舉,俏臉緊繃的道:“劉公子!即便你當真對我有心,也該依照禮法行事,今日你要真敢用強,那我隻好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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