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矚目,敵意昭然,黑衣少女不明就裏,一時之間禁不住心下發毛,一麵暗自戒備,一麵微帶顫聲的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幹嘛都這麽盯著我看?”


    場中沉寂片刻,隻見那白袍漢子站起身來,幹咳一聲道:“小姑娘莫非便是昆侖派的餘冰如麽?”


    黑衣少女聞言一怔,隨即搖搖頭道:“不是啊,我哪能跟餘……姑娘相提並論,這位兄台認錯人了。”


    此語一出,眾人登時如釋重負,隻聽尤老四罵罵咧咧的道:“哪兒冒出來的鬼丫頭,吃飽了飯沒事幹,偏要扮作那妖女的模樣,格老子的真欠揍,哼……”


    黑衣少女聞言一滯,不忿之下正待開口詰問,卻見那白袍漢子湊近過來,麵帶笑容的道:“小姑娘別跟那蠻橫的四川客計較,不妨來這邊坐,有什麽不明白的,盡管問我便是。”


    黑衣少女終究麵嫩,此時頗覺盛情難卻,隻得依言過去坐了。


    酒肆中逐漸恢複先前的熱鬧景象,雖是還是有人偶爾往這邊瞥上一眼,但畢竟已經無傷大雅。


    黑衣少女滿心疑惑,對周遭情形視若無睹,隻向那白袍漢子施禮道:“方才多謝這位兄台解圍,可那四川客為什麽要叫餘姑娘妖女,你們先前看起來那麽緊張,又是為了什麽?”


    白袍漢子抿了一口酒,微笑著道:“小姑娘這些天應該沒出門吧,否則江湖上發生這麽大的事,你居然都不曉得?”


    黑衣少女垂下螓首,訥訥的道:“我的確剛剛上路,兄台說的大事究竟是指什麽?”


    白袍漢子並不著急迴答,先招唿小二添了幾個菜,這才悠悠的道:“小姑娘問我,可算是問著了,這件大事當真是驚天動地、震撼武林,咳……你應該聽過淨宇魔王的兇名吧?”


    黑衣少女點點頭道:“淨宇魔王葉行歌,我當然知道,而且聽說他前些日子還跟崆峒派的司馬掌門和黃山派的狄大宗師鬥過,兄台難道是想說這魔王被司馬掌門他們打敗了麽?”


    白袍漢子哧的一聲冷笑,跟著搖搖頭道:“看來小姑娘還真是閉目塞聽,也罷,那便聽我仔細分說一番。”


    他這廂殷勤倍至,拿出說書先生的勁頭,好一番添油加醬、娓娓道來。


    須知半個月前的誅魔一役,如今早已傳遍江湖,可以說人人耳熟能詳,隻是黑衣少女全沒理會,此刻聽來著實驚心動魄。


    白袍漢子說得口沫橫飛,不知不覺小半個時辰已經過去。其間桌上的酒菜自然是由兩人分享,隻不過黑衣少女懸心故事,飲食下肚也全無所覺罷了。


    好容易說到最後一節,黑衣少女不由得冷汗涔涔,喃喃自語道:“真是托天之幸,那魔王莫非是顧念上蒼有好生之德,否則怎會無緣無故自行退走呢?”


    白袍漢子暢飲美酒,此刻多少有些醉意,聞言幹笑一聲道:“這便不得而知了,總之眾說紛紜,倒是慕容卓實在可惜,平白丟掉一條大好性命,偏偏還不是被葉行歌所殺,你說他是不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黑衣少女也有同感,鼻中冷哼道:“‘紫衣神侯’裴元崮已經為慕容大俠抵命,算得上大快人心,最可恨的是那背主求榮的寒淩霄,這等喪盡天良的人渣,真是人人得而誅之。”


    白袍漢子點頭附和,黑衣少女又心中一動,頗見猶疑的道:“兄台方才說到那魔王對餘姑娘十分照護,這……這怎麽可能呢,餘姑娘可是名門高足,怎會跟那魔王有什麽瓜葛?”


    白袍漢子嘿然道:“豈隻十分照護,聽說那魔王激戰中還緊抱著美人魚不放,他們兩人珠聯璧合,力敵無缺公子的困魔大陣,好一派恩愛默契的景象,嘖……著實讓人豔羨啊。”


    黑衣少女聞言直是瞠目結舌,片刻方難以置信的道:“什……什麽恩愛,兄台可別信口雌黃,我相信餘姑娘絕不是那樣的人,何況她早已心有所屬了啊。”


    白袍漢子神秘一笑道:“小姑娘,咱們說實話吧,你跟美人魚肯定相識,估摸著還交情不淺,是不是這樣?”


    黑衣少女心裏咯噔一下,無奈隻得低頭默認。


    白袍漢子心中有數,當下歎口氣道:“所以說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呀,妖女掩藏得再好,終歸還是妖女,最後給那魔王帶走,從此雙宿雙飛,昆侖派被她害得名聲掃地,真是……唉……”


    黑衣少女聽白袍漢子言之鑿鑿,一時之間隻覺心亂如麻。


    白袍漢子又飲了兩杯酒,這才歎笑道:“好啦小姑娘,我瞧你還是聽我的勸,早點換一身裝束,免得又被誤會了,哈……嗝……小二哥結賬。”


    黑衣少女暗自苦笑,當下斂衽為禮道:“多謝兄台提醒,這一餐算我請了,還望兄台切莫推辭。”


    白袍漢子辭讓了幾句,終究是由黑衣少女會了賬。黑衣少女婉言別過,隨後出門上馬,匆匆離開酒肆。


    上了官道縱馬飛馳,渾不知過去幾許時光,黑衣少女腦海中思潮翻湧,想的仍是方才白袍漢子所說之事。


    江湖險惡,波譎雲詭,唯歎世事無常,至於是非善惡,又如何分說得清?


    尤其聯想到自己,原本隻是使性出走,結果卻落得慘遭侮辱,戀人也不知所蹤。


    之後一腔意氣遠赴西陲,又迭遇諸多變故,雖說因禍得福、情動漣漪,無奈終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倦了,累了,常聽人說欲哭無淚,原來便是如此心境,驀然迴首之處,仍是家中的溫暖最讓人魂牽夢縈。


    傷了,疲了,縱然已經成了行屍走肉,但能迴家再聽親人一聲關懷,那萬鈞重擔都可放下了吧?


    思來想去愈發困頓,隻怪頭頂的烈陽太過盡職盡責,初春時節都曬得人昏昏欲睡。


    黑衣少女抬目觀望,隱見前方現出一片鬆林,潺潺涓流蜿蜒而出,看來倒是個上佳的休憩所在。


    黑衣少女登時精神一振,當即撥馬下了官道,緩行片刻便來至林中。


    順著溪流走了百十步光景,總算尋得一處清爽樹蔭,黑衣少女徑自下馬休整,那匹黑色駿馬也去往溪邊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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