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聽到鄢婷居然要“退位讓賢”,著實吃了一驚,鄢婷則又一本正經的道:“你既是大當家,銀子便該由你分派,自然用不著不好意思。而且女當家甘居幕後成就夫君,流傳出去也是一段佳話吧。”


    她這廂滿口“夫君”雲雲,全不見半點羞澀。慕雲又是歡喜又是惶恐,心念電轉間訕訕一笑道:“算了,我可不是當盟主的料。不過你將來若當真吞並了長安幫,這六俠盟是不是得改成十三俠盟啊?”


    鄢婷手托香腮,沉吟著道:“十三這數字可不好,你們南邊管傻子不是叫十三點麽?哼……還有那個無恥下流的大混蛋風展翼,他可休想混進來,以後咱們叫十二星象好了。”


    慕雲不禁莞爾道:“那以後再招來人才,咱們便得改成什麽十八學士、二十四節氣、二十八神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一百三十六麻將牌、三百六十一圍棋子,最後終成五百阿羅漢之大業嘍?”


    鄢婷忍俊不禁的道:“圍棋子分黑白倒還好說,可要真的成了五百‘阿羅漢’,我們女兒家又要往哪裏擺?”


    慕雲打個哈哈道:“佛家講究非色非空,本來便不分什麽男女。”


    “譬如人家觀世音菩薩在西天佛國原本是男相,傳到咱們中土卻變作女相,所以女兒家叫阿羅漢也沒問題呀。”


    鄢婷愈發笑得花枝亂顫,外間雖然是數九寒冬,房中卻充滿了溫馨和樂,豈不羨煞旁人?


    “小菩薩莫不是累了?那你們先休息一會兒,我在前麵開路。”


    本來渾厚的嗓音已經顯出幾分沙啞,該是關心的語氣中也透出一絲燥鬱,足見哈圖勒此刻的焦灼心情。


    邢稚鶯雖然睡眼惺忪,聞言卻不由得心下暗愧,連忙振奮精神道:“首領不用顧慮我,我還能撐得住,咱們趕緊循著路徑繼續追下去,盡快找到桑吉瑪爾姐姐才好。”


    皇甫鷹揚也正聲道:“不錯,咱們先前撿到侄女遺失的箭壺,裏麵還有半數多箭矢,可見不是矢盡遇襲。倘若隻是那些畜牲,絕沒有這樣的能耐,恐怕真是碰上了厲害對頭。”


    哈圖勒喟然道:“咱們已經追了一整夜,那丫頭恐怕……唉。”


    邢稚鶯趕緊安慰道:“首領千萬別灰心,如果真是惡人所為,倒也未必是壞事,畢竟人不會像畜牲一樣嗜血,咱們總還有迴旋的餘地。”


    哈圖勒勉強應是,皇甫鷹揚也咳聲道:“那狼崽子吃了我一劍,一隻胳膊已經廢了,未必敵得過侄女。這次要真是他搗鬼,我一定把他另一隻胳膊不對,是把他五肢都卸下來,看他還怎麽害人。”


    哈圖勒苦笑一聲,凝目遠望之際喃喃自語道:“翻過前麵的山穀便是大冰川了,天狼尊會把那丫頭帶去嗎?”


    皇甫鷹揚點頭道:“一路追來痕跡都沒斷,應該是那裏沒錯,哈大哥咱們趕緊追上去吧。”


    哈圖勒點了點頭,當先打馬疾馳而去,皇甫鷹揚和邢稚鶯則隨後跟上。


    片刻之後三人登上一處高丘,居高臨下定睛望去,但見一片深穀展現在眼前,再往遠處十幾裏地光景,便是萬年不化的神秘冰川。


    三人正待結伴下穀,哈圖勒卻忽然抽了抽鼻子,隨即肅然道:“不對,不在這邊,你們跟我來。”


    他說罷便撥轉馬頭,沿著山脊向側方追了下去,皇甫鷹揚和邢稚鶯不敢怠慢,仍是跟在後麵亦步亦趨。


    約摸走了盞茶工夫,眼前景象倏地一變,又現出一片隱蔽的峽穀。


    哈圖勒打眼覷得分明,霎那間卻是目疵欲裂,身子一晃險些栽下馬來。


    皇甫鷹揚和邢稚鶯稍遲一步,但看到穀中景象也立刻頭皮發炸。


    原來方圓不過幾十丈的狹小穀地之中,此刻竟密密麻麻蹲著數百隻惡狼,由內而外層層包圍著一處碎石壘成的高台。


    而正在高台中央,一名赤白少女正被綁縛在一支木柱之上,周身上下鮮血淋漓而落。


    少女雖然低垂著頭紋絲不動,但從身形和發式判斷,恐怕正是昨夜失蹤的桑吉瑪爾。


    哈圖勒虎目含淚,霍地拔出腰刀,嘶聲厲叫道:“天殺的畜牲!我一定要殺光這幫畜牲!”


    皇甫鷹揚同樣驚怒交集,卻並未失去冷靜,見狀連忙喝阻道:“哈大哥且慢!侄女雖然受苦,可未必已經遭遇不測,眼下咱們還是先想辦法將她救迴來,之後再說報仇的事。”


    哈圖勒被皇甫鷹揚一喝,直似醍醐灌頂,他畢竟也是一族首領,當下勉強震攝心神,期期艾艾的道:“那丫頭傷成這樣,真的還有救嗎?”


    皇甫鷹揚冷目如電,鄭重其事的道:“哈大哥別的不信,我這雙招子總信得過吧?我看侄女還有細微的唿吸,救人應該來得及。”


    哈圖勒聞言欣喜若狂,但轉念間又顫聲道:“可這裏聚集了許多畜牲,萬一激起它們的兇性,那丫頭……”


    皇甫鷹揚正是在擔心這一點,兀自撫著髡須沉吟不語,這時卻聽邢稚鶯訥訥的道:“敢問首領,這些野狼應該是十分嗜血的吧?”


    哈圖勒一怔道:“不錯,小菩薩有何高見?”


    邢稚鶯遲疑著道:“既然這些野狼十分嗜血,桑吉瑪爾姐姐又是這種模樣,那它們怎麽隻是乖乖蹲在那裏不動,甚至連半點聲響都沒有,會不是它們實際上都已經睡著了啊?”


    哈圖勒聽得一滯,隻覺哭笑不得。皇甫鷹揚卻眼前一亮,拊掌笑道:“毛丫頭這結論雖然不著調,可的確提醒了我,這些畜牲多半是在害怕什麽東西,所以才不敢侵犯侄女,咳……你們看侄女頭上。”


    哈圖勒和邢稚鶯依言望去,隻見桑吉瑪爾此刻正戴著一頂狼頭冠帽,以那顱骨的大小判斷,此狼生前隻怕得有牛犢大小。


    邢稚鶯恍然一悟,脫口輕唿道:“這頂帽子我見過,應該是天狼尊先前戴的。”


    皇甫鷹揚點頭道:“我以前在老頭收藏的雜書上看過,狼群中每隔數百年便會出現一隻帝狼,這帝狼非但生前能夠統禦群狼,死後如果用它的頭顱來製冠,也頗有震懾效果,這便叫做‘狼首魄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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