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索來去如電,棺蓋也隨之打開,邢稚鶯一個嬌軀徑直落入棺中,那聲驚唿也立刻被棺蓋隔絕。


    祁學古雖是痛徹心扉,見狀卻是驚怒更深,咬緊牙關厲喝一聲道:“放了她!”


    沒有任何迴答,隻聽那毒蛇般的嘶嘶聲愈發盈耳不絕。


    祁學古心下一橫,強忍痛意合身撲上,但閃念間他卻忽覺有異,不由自主的低頭一看。然而寒風之中唯見搖擺的淒淒荒草,卻不見他自己的身軀!


    飛出的頭顱在錯愕中滾落在地,隻餘雙目中的不甘和不願,呆呆凝視著兀立的身軀自腹中爆出一團血霧,接著風中落葉般緩緩軟倒。


    邢稚鶯不防之下被卷入棺中,頓時便覺一陣令人作嘔的腥腐之氣撲麵而來,又兼黑暗之中不能視物,更嚇得她心膽欲裂、全身劇顫。


    但她還掛念著祁學古的安危,不由得放聲大唿道:“祁哥哥!不成的話你快走,去叫爺爺來救我!”


    黑暗中的嘶嘶聲為之一盛,隨即便又聽那聲音幽幽傳來道:“你,我要。”


    這已是邢稚鶯今夜第三次聽到這句話,腦海中驀地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正自羞懼莫名之際,鼻端又陡覺腥穢難當,竟是那聲音的主人徑直欺近過來,伸手便擒向她一雙秀肩。


    邢稚鶯豈肯示弱,雙掌齊出攻向那人,孰料掌力尚未及發出,雙臂便已被一雙枯爪猛的攫住。


    緊接著隻聽喀喇一聲,臂骨當場盡遭摧折,邢稚鶯痛得全身劇顫,一聲哀唿出口之際,眼淚同時奪眶而出。


    邢稚鶯自知情勢危急,當下強忍劇痛,張口便咬向那雙枯爪。那人似乎也沒有防備,登時便給她咬了個正著。


    可這一咬卻是如中敗革,枯爪之中更滲出一股腥腐的粘液,直把個邢稚鶯惡心得幾欲作嘔。


    那人似乎起了怒意,掄起臂膀左右開弓,兩個耳光重重甩在邢稚鶯臉上。


    邢稚鶯腦海中嗡嗡作響,直痛得難以言說,鬆口之際早已淚如泉湧。


    那人占得上風,誌得意滿之下長臂一伸,便要攬住邢稚鶯。


    邢稚鶯的雙足血脈仍然阻滯,無奈隻能竭力挺起雙膝,猛撞向那人。那人顯然沒想到她還能反抗,登時便發出一聲如梟唳般的痛嘶。


    邢稚鶯心中剛升起一點希望,卻猛覺一雙髕骨橫遭重擊,瞬間竟已被打得粉碎,當場痛得她連慘唿聲都悶迴了腹中。


    那人好似餘怒未消,劈劈啪啪又是四個耳光甩在邢稚鶯臉上,更將她打得幾欲死去。


    那人沉哼一聲,再次欺近過來,邢稚鶯此刻已毫無還手之力,一顆心劇烈跳動,險些破腔而出。


    最後的堅守之地淪陷在即,本能的羞恥心激起了潛藏的一絲力量,邢稚鶯別無他法,張口狠狠啐向那人。


    那人給她啐得一怔,邢稚鶯卻已下了決心,閉目便欲咬舌自盡。


    那人見狀重重一拳打在邢稚鶯腹部,這下直打得她連哭叫的力氣都已喪失,終於哀吟一聲,在絕望中暈死過去。


    寒夜陰風,四名如鬼魅般的人影依舊默立,靜靜伴隨著那興奮的嘶嘶聲。


    祁學古的屍身卻已消失不見,隻餘大小兩處散發著血腥氣的殘痕,見證著一顆方起了愛慕之意的初心。


    慕雲離開了仇坪,一路趕迴平涼城中,雖然依著先前的記憶想要迴到治劍館,卻又不慎迷失了路徑。


    再加上此刻已近亥正,漫說街上全沒半個路人,就連燈火都不曾見得半點,想要問路也無從問起了。


    正自一籌莫展之際,卻不由得又想起了餘冰如。敢情是自己一路行來太過依賴“師姐”,總覺得跟著她便一切妥當,自己卻樂得無所用心。唉……今後真要引以為戒,盡心擔起職責,切不可再懵懂了。


    因為將至陰避寒珠送給了小雷,慕雲此刻也感覺到了久違的冷意,可摸摸荷包才發現連投宿都已經不夠,一時之間更沮喪得連連歎氣。


    又苦捱著尋摸了小半個時辰,終於看到前麵現出一絲昏黃的燈火。慕雲頓覺心頭一熱,連忙展動身形向那邊疾奔過去。


    來到近前才發現這裏竟還是個簡陋的酒肆,雖然也不過是四五張殘桌、**隻條凳,但在此時的慕雲看來,卻已經“金碧輝煌”得讓人熱淚盈眶了。


    仔細問過前往治劍館的路徑,又怕不保險的討了紙筆記下,慕雲終究也有些不好意思,便打了兩角燒酒,也好順便暖暖身子。


    正在自斟自飲之際,卻忽聽一陣鑾鈴聲盈耳傳來。慕雲心中一動,打眼向外一瞧,隻見一條長身玉立的人影正疾步走進。


    他這下滿心詫喜,忙不迭的迎上前去,畢恭畢敬的道:“師姐你怎麽來了,我真是罪該萬死,都這麽晚了還要勞煩師姐來找我。”


    餘冰如睨了慕雲一眼,卻沒搭理他,反而也向店家打了兩角燒酒,坐下來默默品嚐。


    慕雲心下惴惴,大著膽子在餘冰如對麵坐好,然後期艾著道:“師姐千萬見諒,今天是我過分了,害你下不來台。”


    “師姐要怎麽罰我都行,可千萬別不跟我說話呀。”


    餘冰如仍是充耳不聞,慕雲見狀不由得腦門冒汗,權衡之下終是硬著頭皮道:“師姐,我有件事想跟你說,卻不知該說不該說,你……願意聽嗎?”


    餘冰如又睨了慕雲一眼,目光中分明盡是嘲弄之意。慕雲一時之間更加惶惑,隻覺對方竟是如此高山仰止、莫測高深,自己剛剛提起來的一點勇氣,立刻便不知丟到哪裏去了。


    正自暗罵不中用之際,卻見餘冰如口唇翕動,似乎是有話要對他說。


    慕雲頓感絕處逢生,連忙一正色道:“師姐是不是有什麽吩咐,我一定言聽計從,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這廂滿臉誠懇,直似下一刻便要去赴湯蹈火一般,孰料餘冰如卻隻是淡淡的道:“吩咐說不上,你的酒若是不喝,便請我如何?”


    慕雲登時啞然,愣了愣才將酒壺遞過來,同時滿懷殷勤的道:“師姐快請,不夠的話我再去打。”


    餘冰如歎口氣道:“不用,我隻是不想浪費而已,何況你身上也沒有餘錢,想來連投宿都不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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