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得倒吸一口氣,擔心他的情況,卻因為鬼氣的阻隔,無法靠近。


    “韓九塵,你這是幹什麽呢?”我焦急地問。


    “要進入,我需要鬼氣護體,你保持這個距離,跟著我。”韓九塵沉聲道,說完率先邁過那道屏障。


    當他穿過的時候,我明顯看到圍繞著他的鬼氣在被屏障吞噬。


    不難想象,如果韓九塵直接進入,會被傷成什麽樣。


    我端著心燈,小心跟著他進入。


    進了石室,韓九塵收起鬼氣,麵色慘白,像是失血過多的模樣。


    我把心燈放地上,靠近他,伸手探到他的臉上,感覺他就像從冰窖裏出來的一樣。


    “真的沒事嗎?”我心疼他,不顧冰冷的觸覺,整個人靠近他懷裏。


    明知道他是鬼,無法用我的身體溫暖他,可我就是傻氣的想把我的體溫傳遞給他。


    韓九塵卻推開我,“我身上冷,別靠太近。”


    我不滿地瞪他一眼,心裏罵道:傻子,蠢貨,不知道我就是想溫暖你嗎!


    顯然韓九塵沒能理解我的意圖,他的注意力已經不在我身上了,而是開始觀察石室。


    我左顧右盼了一會兒,仰頭朝著那些吊著的東西看去。


    一抬頭,就嚇得我驚叫著連連後退,連心燈都顧不上護著,跌坐到地上——


    “啊——”


    我滿目觸及的,竟然是密密麻麻,吊著脖子的屍體!


    說是屍體,其實並不準確,因為他們已經全身腐爛、風幹,現在已經變成了幹屍。


    韓九塵拿起一盞心燈,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子往上一彈,割斷懸吊幹屍的繩索,一具幹屍應聲掉落。


    我原本以為,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這不知道被風幹了多久的幹屍肯定會摔得稀巴爛,結果幹屍不僅沒有摔爛,反而在落地時把地麵砸出一個窟窿。


    這、這屍體是鋼筋水泥做的嗎?!


    韓九塵蹲下身子,仔細檢查這具幹屍。


    我雖然害怕,但是不敢離得韓九塵太遠,隻好麻起膽子靠過去。


    因為長期吊著脖子,屍體的頭自然下垂。


    雖然已經沒有眼珠子,不過仍然看得出來,他在風幹或者說他在死之前,眼睛是瞪得老大的。


    我們還發現,在這具幹屍的天靈蓋上,竟然還插著一根釘子!


    露在外麵的大概有一寸長,布滿鏽跡,還不知道插在幹屍裏麵的是什麽樣。


    我心想,大概也是鏽跡斑斑了吧。


    然而五秒鍾後我就被打臉了。


    因為韓九塵抽出來的釘子,不但沒生鏽,甚至閃亮如新!


    最可怕的是,上麵居然還有血跡!


    我仿佛看見奇跡一般倒抽了一口氣,這特麽也太逆科學了吧!


    這幹屍從外麵來看,體內是絕對不可能還有血液的啊!


    這……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啊?


    我正想問韓九塵能不能看出點什麽來,韓九塵卻卻放下這具幹屍,站起來對著其他幾根繩索,刷刷刷幾下,又有幾具幹屍落下來。


    韓九塵挨個兒檢查他們的天靈蓋,發現情況和這具幹屍一樣,埋在體內部分的釘子,像是從活人身上抽出來的一樣!


    韓九塵臉色特別難看,我從認識他以來,就沒見他露出過這種表情,看起來像是驚慌,可仔細觀察,會發現還帶著痛苦。


    他不斷來迴於幾具幹屍之間,嘴裏聽不清在呢喃著什麽。


    來迴了好幾次之後,他突然瘋了一樣舉著心燈,跑到石室的牆邊上,一邊大力拍打著泥牆,一邊嘀咕著什麽。


    我見他這副模樣,心裏浮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究竟是什麽事情,能讓韓九塵幾乎失去對自己的控製?


    我快步跑到他身邊問:“你到底在幹什麽?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韓九塵卻不理我,把這石室裏的三麵牆都敲了個遍。


    本來我以為他在尋找什麽機關,比如隱藏在牆壁裏的,拍一拍就能轉開或者升起的那一種,不過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


    韓九塵撚起牆麵上的泥土在指尖捏了捏。


    我明顯看到他的指尖和泥土接觸的時候,冒起了陣陣白煙——這泥土和門外的那些一樣,有玳瑁血!


    韓九塵嘔出一口鬼氣,我看見他的魂魄幾乎要被打出體外了,不過他像是感覺不到一樣,把泥土放進嘴裏咀嚼了幾下,呸一聲吐出來,同時吐出更多鬼氣。


    他強撐著身體,跑到門口,撚了幾粒先前他刨開的泥土,像剛才那樣,放在嘴裏咀嚼。


    這一次,他的魂魄直接被打了出來,我大叫小心,正欲衝上前接住他的身體,卻見他的魂魄又快速迴到體內。


    韓九塵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站穩,就又衝迴牆邊,將心燈遞給我,抽出天罰,對著泥牆猛砍。


    直到泥牆被他砸得泥土飛濺,脫落,露出了掩蓋在泥土之下的灰白牆壁。


    仔細看看,裏麵的灰白牆壁上,竟然滿牆都刻著符文!


    當天罰和刻著符文的牆壁接觸,一道金光從牆上射出,打得韓九塵倒退了好幾米遠。


    韓九塵簡直瘋了一樣,砸完一邊,接著又把剩下的兩麵牆砸了。


    最後他看著三麵牆壁上的符文,又看了一眼門口,臉上表情是我從沒見過的悲戚。


    我頓時嚇得不知所措,趕忙把心燈放在地上,上前抱住他,連聲說:“沒事了沒事了……”


    其實我並不知道他此刻心裏想的是什麽,也不知道他之前那一係列舉動的原因,我隻是心疼這樣的他。


    我認識的、喜歡的那個韓九塵,哪裏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韓九塵的身體起初因為劇烈運動而氣息不穩,而此刻,被我抱在懷裏之後,竟然開始顫抖。


    我感覺到他抬起微微抖動的手,覆蓋著自己的天靈蓋,嘴裏低聲說著什麽,我仔細去聽,他在咒罵:“畜生……畜生……”


    我被他這個舉動嚇得心裏一顫。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麽心裏,也許是求證,也許隻是依樣畫葫蘆,我把他的手拿開,自己把手往他天靈蓋上摸去。


    就在我即將摸到他的時候,他突然拽著我的手,低吼:“別碰我!”


    “啊?”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我身子一抖,“你究竟怎麽了?”


    韓九塵環住我的腰,把我摟進懷中,埋著頭,抵著我的肩膀,似乎在調整,又似乎在醞釀。


    過了好一會兒,他站直身體,才告訴我,剛剛我們從那些幹屍頭上抽出來的釘子,是凝魂釘,能將人的魂魄釘在體內,哪怕人死,魂魄也無法離體。


    牆壁上的那些符文,是失傳已久的鎮鬼經。


    鎮鬼經能將鬼魂困在一個區域,並且能製造地獄陰風,侵蝕鬼魂意識。


    這些幹屍的魂魄,並不完整,也就是說,他們是被人生生將魂魄抽離一部分之後,才被釘入凝魂釘的。


    這是一種極其殘忍的術法。


    被抽離的魂魄因為鎮鬼經無法離開,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吊死、屍體腐爛、風幹、變成幹屍。


    被凝魂釘釘過的魂魄,無法被鬼差記錄在冊,也就無法超生。


    所以那些被剝離的魂魄,會在這四麵都是鎮鬼經的環境中,怨氣衝天。


    我聽得心驚膽戰,這術法簡直太喪心病狂!


    “那你為什麽……會摸自己的頭?”我問,我最關心的,其實是這一點。


    我非常擔心,韓九塵會不會也被人抽過魂魄,所以剛才的反應才會那麽激烈。


    “我麽……”韓九塵苦笑,“我曾經……被唐軒亦拘過魂。”


    “什麽?!”我震驚!


    “我曾告訴過你,唐軒亦趁我魂魄離體時,以我的肉身威脅韓家,”韓九塵說,“大哥為了救我,被煉成兇屍,為了要迴大哥的魂魄,我與唐軒亦做了一筆交易。”


    我有了一個猜測,“你、你用自己的……”


    “沒錯,”韓九塵說,“但唐軒亦無恥,在拘我魂魄時使詐,硬生生將凝魂釘打入我的天靈蓋,如果不是楚蘇兩家的援兵及時趕到,我現在已經和這些幹屍一樣的下場了!”


    “正因為我魂魄不全,導致記憶缺失,所以許多事情,我覺得熟悉,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這麽多年,他就一直這樣記不清自己的過往,僅有半魂的活著麽……


    所以他來王家,不僅僅是為了唐軒亦,他還想尋找記憶吧?


    韓九塵看著我,伸手抹了一把我的臉,“別哭,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嗎。”


    哭?我也跟著抬手摸著自己的臉,臉上滿是淚水。


    我這才發覺,原來我哭了!


    我吸吸鼻子,摘下眼鏡,把臉上的眼淚抹了。


    剛才韓九塵說,被凝魂釘釘過的魂魄,無法被鬼差記錄在冊,那他呢?


    “你……你是不是也不在鬼差的記錄裏?”我一邊把眼鏡戴迴去一邊問。


    問完我就後悔了,如果他真的也……


    我這個問題不正好戳到他的痛處麽!我真想一巴掌抽死自己!


    “我麽……”韓九塵苦笑了一下,“或許,一直就這樣了吧。”


    我一想到他曾經經曆過的那些事,就心疼得無以複加。


    唐軒亦那個混蛋,必須死!必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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