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枕邊沒人,我隱約聽到屋裏有人在說話,聲音壓得很低。


    我揉著眼睛爬起來坐著,看到桌上擺著朱砂和紙筆,韓九塵倚著窗邊站著,在講電話。


    我沒出聲,下床朝那桌子走去。


    不過沒忍住還是豎起了耳朵,聽韓九塵在講什麽。


    “清徵年紀小,有些話聽了就愛往心裏去,你再敢在她麵前胡言亂語,我會按規矩處置你。”


    韓九塵迴身看到我,一點也沒意外,像是早就知道我醒來了一樣。


    他臉色很難看,見到我也沒說話,而是迴到桌邊,伏在桌上寫寫畫畫。


    此刻的韓九塵嘴唇緊抿,眼神專注,窗外的陽光照在他那張俊美又肅然的側臉上,顯得他的皮膚更白了些。


    認真做事的男人最迷人。


    不知道這句話是誰說的,不過我此刻願意舉雙手雙腳讚同!


    以前不相信鬼神之說,看到某些人家門上貼著符紙還覺得是封建迷信,現如今對這個世界的認知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符紙這種小小身軀大能量的東西倒讓我產生了好奇心。


    於是我幹脆坐到他對麵,瞧著他的一筆一劃。


    不過我沒敢出聲,怕影響到他。


    直到他畫完了這一張,我才好奇地問:“這是什麽符呀?”


    他拿起剛剛畫好的幾張遞給我,“收好,隨身攜帶。”


    我雙手並用把符紙接過來,雖然上麵畫的符文我看不懂,但是我知道,韓九塵畫的威力肯定不會差。


    韓九塵微微皺眉,沉默了一會兒,才說:“筆劃多的是定身符,少的是火符,火符可以滅鬼,定身符作用不用我教你吧?”


    “不用不用。”我連連搖頭。


    先前他的沉默,難道是在思考怎麽教我分辨這兩種符紙?


    想到他鎖著眉頭想出這麽一種簡單分辨方式的樣子,我竟然覺得有點可愛。


    “要用的時候抹點中指或者舌尖血。”


    我連連點頭。


    接著又丟給我一本被翻得破舊的書。


    封麵上的字已經看不清了。


    韓九塵說,這書裏記錄了各種鬼怪的製服方法以及符籙製作過程,讓我自己先看著,等熟悉了一些專業術語,他再係統地教我。


    “為什麽突然想教我這些?”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總有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學點傍身技能總歸不會錯。”


    我哦了一聲,沒再跟他搭話。


    之後我頹廢了大半個月,我接到導師的電話,讓我到學校交涉實習的事情。


    之前學校一直沒給我安排實習,我知道其實是因為鍾靖遠的關係。


    他追我的那一陣,惹得他的前女友,校長千金亂吃飛醋,我無辜受到打壓。


    好工作輪不上我,丟給我的要麽專業不對口,要麽我做不來。


    現在突然讓我迴去談實習的事情,老實話我不太抱希望。


    我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搭車到學校。


    我走進教師辦公樓,從三樓的樓梯口拐彎進了走廊。


    天氣陰,還下著小雨,走廊裏黑黢黢的。


    我心裏有些奇怪,平常過來的時候,哪怕是豔陽天,大樓裏的燈都開得亮堂,今天怎麽那麽暗?


    前些日子的經曆,讓我提高了些警惕。我翻出來眼鏡和手/槍,強迫自己鎮定。


    來到導師辦公室門口,我心裏暗罵自己太敏感了,明明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然而生活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我進入導師辦公室,裏麵卻空無一人。


    一陣風襲來,吹得門板啪一下關上。


    我縮了縮脖子,心裏陡然升起一絲恐懼。當下我就決定先離開再說。


    工作什麽的,學校不分配大不了我自己找,萬一小命兒丟了,那我就虧大發了。


    這麽想著,我迴身擰著門把就像開門出去,然而不管我怎麽使勁兒,就是打不開門,不是擰不動門把,而是這道門像是被強力膠粘住了一樣,怎麽扯都扯不開。


    突然一個女性嬌滴滴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別白費力氣了,你今天是出不去的。”


    我被嚇了好大一跳,迴頭就看見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斜著身子坐在窗台上,背靠著窗框,兩條大長腿還一甩一甩的。


    那是個特別嬌豔的女人,胸大膚白腿又長。要在平時,我肯定會朝著美人花癡一番,可是現在的情況,我心裏咯噔一下,心說完蛋了!


    這女人周身,都籠罩著一層紅色的光。


    韓九塵和我說過,紅色,等死。


    恐懼在我心裏無限擴散,我拚命拍打著門,大喊:“外麵有人嗎?救命!快開門!”


    然而我拍到手掌發紅,喉嚨發幹,外麵也沒點反應。


    “都說了別白費力氣了,我既然在你麵前現身,必定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又怎麽會讓人來打擾呢!嗬嗬!”她嬌滴滴地說著。


    我一聽,這特麽是說我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我嗎?當下我的心裏就涼了大半截!


    那旗袍女人扭腰擺臀朝我走來,而我的背部已經抵在門板上,退無可退了。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舉起手槍就朝她猛開了幾槍,可絲毫不能阻擋她前進的腳步。


    她在我跟前站定,依舊笑盈盈的,身子前傾,原本姣好的麵容開始逐漸變樣,明明還維持著好看的笑容,可臉上卻一層層憑空長出黑色的毛發!


    不、不止臉上,她裸露在空氣中的胳膊和腿也被黑毛覆蓋!


    “啊啊啊啊救命——”我嚇得放聲尖叫,我感覺身體裏的血液都因為這近距離的視覺衝擊而急速冷卻。


    如果不是靠著門,我估計自己已經站不穩躺下了。


    我嚇得六神無主,腦子裏隻剩下一句話: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我不想死啊啊啊……


    突然靈光一閃,我想起了舌尖血!韓九塵說過,我吞了他的靈魄,舌尖血相比起一般人來說,功效更大。


    我不知道這法子對眼前這個東西管不管用,現在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說做就做,我狠狠咬了一口舌尖,血腥味在嘴裏散開,我含了一口口水,混著舌尖血朝著她臉上噴去。


    “啊啊啊啊——”她動作一滯,接著便尖叫著跳開。


    我一見有用,趕緊又擠出一點舌尖血,混著口水對著她吐過去。


    她躲開我的攻擊,怒吼:“髒死了髒死了!賤人,我要你的命!”


    我心說糟了,不管用,而且她似乎動怒了!


    她手掌翻轉,五指屈起,隔空一扯——


    我頓時覺得脖子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纏繞住,這一股力量將我用力一帶,我便被拋向那個女人的方向。


    接著她隻用了一隻手掌,就掐得我喘不過氣。


    我大張著嘴,希望唿吸到空氣,同時雙腳亂蹬,雙手並用使力掰著她毛茸茸的手腕和手指,卻沒有絲毫作用。


    我看到那個女人猙獰著麵孔,陰冷地說:“就憑你這種賤胚子,也配得阿軒的青睞?去死吧!”


    阿軒……是誰?!


    不管是誰,都特麽是個禍水!垃圾!


    漸漸地,我的唿吸越來越困難,大腦開始缺氧,無力思考,四肢無力,這種無力感慢慢遍布全身,就像有一坨棉花堵在胸口,想要唿吸根本提不上力。


    就在我的眼皮越來越重,快要閉上的時候,我聽見一聲尖叫,隨後我脖子的桎梏瞬間解除,我掉落下來,卻沒迎來與地麵的碰撞,而是落入一個懷抱裏。


    一獲得自由,我已經沒心思去管此刻抱著我的人是誰了,隻顧著捂著脖子大口唿吸,然而一張嘴,就覺得喉嚨發癢,想咳嗽的感覺止都止不住。


    劇烈咳嗽之間,我慢慢縮到地上跪坐著,口鼻隻有少量空氣吸入,我的臉色因此漲得發紅,太陽穴突突地疼。


    我感覺到抱著我那人跟著我一起蹲下,幫我拍著後背,給我順氣。


    緩過了這一陣,我才看清,來人居然是韓九塵。


    見到他,我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不管不顧撲進他懷裏,哭著說:“韓九塵……救我……救我……嗚嗚嗚……”


    我緊緊抱著他的腰,原本緊繃的神經逐漸放鬆。


    他摟著我,拍著我的背,輕聲說沒事了沒事了,語氣溫柔極了,像是在哄我一樣。


    然後拉過來一把椅子讓我坐下,不知道從哪端了一杯水遞到我嘴邊,讓我潤潤嗓子。


    我還喘得厲害,沒敢一口氣喝太多,隻能就著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嘬著。


    與此同時,我悄悄瞄了一眼先前那個掐著我的黑毛女人,她已經變迴了原本的樣子,正氣唿唿地嘟著嘴,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直勾勾盯著韓九塵看,眼神裏滿是怨念和不甘。


    “她是什麽東西呀?”我啞著聲音問。


    “你才是個東西……”那女人不滿地嚷嚷,被韓九塵一眼瞪過去,閉了嘴。


    “陸夢琳。”韓九塵說。


    或許是韓九塵的老實惹得陸夢琳不滿,她又冷哼了一聲。


    這女人……不對,這女僵屍太好看了,我壓力好大。


    我手上做了小動作,扯了一下韓九塵的衣服下擺,眼珠子轉了轉,希望他能看明白,我的意思。


    我希望這個女僵屍徹底消失,對,就是徹底。


    韓九塵看我一眼,嘴角微微翹起,隨即恢複一副麵癱的模樣,對陸夢琳說:“我說過,你動不得她。”


    “誰動她了?我不過是來看看,讓你和阿軒都這麽在乎的,是個什麽樣的貨色。”陸夢琳兩條大長腿交疊,語帶諷刺地說,“哼,竟然隻是個普通人。”


    韓九塵看她一眼,眼神裏似乎帶著怒氣。


    我明顯感覺出,她的身子在韓九塵盯上她的那一瞬間,僵直了。


    沉默了一陣,陸夢琳猛地站起身,氣唿唿地說:“我要走了。”


    說完便朝著窗戶走去。


    韓九塵卻突然出聲,“我準你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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