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之的魂魄。”本有白光聚之的,忽而垂下,並未再朝若水攻擊。本是心若死灰,狂怒下隻想折了若水劍,可瞬息間又知曉,這一切實則都有挽迴的餘地。狂喜,這乃是真真切切難以控製的狂喜。九思似是一時間不能從失而複得的狂喜之迴過神來,怔然良久,忽而眸光芒一閃,亟不可待卻又小心翼翼,雙微微的顫著,探向若水的心。


    這一刻,他不是性子執拗的莫思,不是茫然不知所措的小四,不是氣惱到要迴天訣門找忘塵的九思。他隻是這萬丈紅塵的縹緲一栗,寄所有希望於若水掌,等待救贖。


    若水的掌輕輕攤開,有細小光塵從其升騰而起,又逐步凝合,最終作化作與了無生的林妙之一樣的光影。


    “妙之,”九思凝神望著那淺淡光影,唇角終是有了些許笑意,心卻是被這揚起的弧度揪扯的更是痛上了幾分。“來,迴來罷。”


    九思綿言細語,伸間白光柔和裹在那魂魄之周,一步步的引導著重入林妙之體內。可以眼見的,那淺淡光影與林妙之的身體,一寸一寸的貼合,到最終合二為一。


    是時九思一息都不多等,在林妙之身後盤腿而坐,??一如方才那般,向她的體內度著仙澤。依舊是可見的白光包裹林妙之的經絡,逐步直達心房。九思好似鬆下了一口氣,便安下心來繼續如此,他能察覺到林妙之身子的各處都在恢複著能。


    時間轉瞬即逝,時辰已然過去將近一個時辰,九思的麵龐開始泛白。試問再如何強大的仙人,都經不住如此高強度的透支仙澤,又豈是將將渡劫成功的九思受得住的呢?


    一旁的若水看著九思的狀態,自是知曉九思已是強弩之末。若水的神智遂隻有豆蔻之年,可他到底也是知曉的,九思如此強撐,不過是為了那與他情劫相連的女子林妙之罷了。


    “主人,快些停下罷。”若水道。


    且說若水自九思開始修仙之時便被忘塵賜予了他,漫長年歲一直相伴左右,早已心緒相連,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可是若水也知,方才九思,是真的想要折了他若水不解,卻是畏懼,本是靜默不語,然眼下見九思如此強撐,亦不得不出口勸止。


    九思卻似是不信眼前所見,又一次迴掌複推出,朝林妙之的身子渡著仙澤。


    “主人!”若水喚了一句,撲上前去扯住九思的袖袍。


    九思目光一冷,喝道:“閃開!”


    可若水哪裏會離去,他不住的搖頭,口隻道:“放棄罷,放棄罷主人這麽做,即使耗盡仙澤,也是沒有用的”


    若水一向愛笑愛鬧,畢竟隻有孩子心性,可他眼下竟是說出這種話來,其飽含乞求之意,這使得九思一愣,的仙澤一點點的消散。


    是啊沒用的,即使耗盡了仙澤,也是沒有半分用處的。


    “怎麽會!”九思怔然的望著自己的雙,“怎會如此?”


    分明他的仙澤渡滿了林妙之的全身,為什麽救不了她?分明林妙之的麵龐已不再死白一片,甚至臉頰都染上了血色,為何卻是醒不了?分明她看上去一切如常,就宛若睡著了一般,可在她的身上,為何摸不到心跳?


    “這到底是為何?”九思茫然無措,卻在下一息忽而抱著林妙之起身。


    若水瞧見九思的身影略微踉蹌了一下,心知是因他方才過度透支仙澤。隻是眼下九思一味的向外走著,讓若水不知何故。


    九思並未迴頭,隻道:“迴天訣門。”


    若水一愣,很快身形一閃,重迴若水劍身,之後靜靜懸浮在九思麵前的虛空。九思方才的話語聽起來清淡至極,可若水知曉,他是真的生氣了,甚至可以說眼下已是怒不可遏。在九思身側的人若是待久了,便都知曉,他越是生氣之時,越會綿裏藏針。


    隻是,九思若迴到天訣門,必是為了找忘塵,尋得解救林妙之之法。而麵對忘塵,九思又如何使忘塵開口?要知道從一開始,忘塵所作的,便是想要九思斷情絕義,在這世上毫無掛牽。可九思眼下樣子,若是得不到救林妙之之法,怕是拚了這一身修為,也定要在天訣門大鬧一場


    九思懷抱著林妙之,身形都舍不得搖晃一下,十分穩當,若水的速度亦是不慢,轉眼已到天訣門。若水隱了身形,九思便懷抱著林妙之不顧身側之人議論,如上次一般,直達星月閣。


    星月閣,依舊是如以往一模一樣。忘塵一身白衣,纖塵不染,比這白衣更淨的,卻是他宛若白玉的麵龐。忘塵此時打坐與地麵,卻是並不曾修行,不知是還未曾開始,還是已經結束了。


    是時,有天訣門弟子輕扣了門扇,九思也是隨聲迴頭,見那弟子身著素白長山,通身都是素白,沒有一絲暗紋,就如同九思初到天訣門之時所穿,與後來他做了忘塵的親傳弟子後穿的衣袍,乃是不同的。思及此,九思雙瞳微閃,隻見在忘塵微微點頭後,走了進來,送上了一壺茶水。隨之忘塵擺擺,那弟子便點點頭,退下了。在出星月閣的數步,那弟子不時的抬頭偷偷望向九思,又每一眼都不敢多瞧。


    忘塵依舊是早已預料到九思會在此時到來一般,見九思懷抱林妙之到來,情緒不曾起伏半分,淡然的好似熟視無睹,就連同方才那弟子送茶,他都一如往常。忘塵抿了一口本剛剛被那弟子放置在他麵前的茶水,才淡然而道:“莫思,為師有些想念你煮的銀針青茶了。”


    “九思乃吾名。”九思並未應答,隻是冷冷出聲,告知忘塵他的名字,“九思”二字。


    在林妙之笑著告訴他,君子有九思,而他便最適合這二字之時,九思的名字,便已然定數。即使拋開了一切,失去所有,萬事不論,他依舊是林妙之的九思。


    忘塵對於九思眼下情境很是淡然,就如同九思從前所言,這世上,沒有什麽能逃過忘塵的眼睛。


    忘塵並未再說上什麽,隻是抬目望向九思,反問了一句:“你可想好了?”


    九思一窒,不明所以的身子微蹌一下。


    忘塵在問他什麽?


    可不管是什麽,在來到天訣門的那一刻,九思便已然做好了全部的準備。隻要能夠救下林妙之,隻要能夠斬斷他們之間這極不公平的情劫,哪怕是散去一身修為,即使搭上這條命,九思亦無怨無悔。


    “想好了。”


    忘塵起身,向九思走來,不知是否是九思看錯,他隻覺忘塵輕微的歎了口氣。那一歎分外的短暫,卻又叫九思覺得,乃是分外的悲涼,好似印證著誰百年的孤寂。


    “林妙之的魂魄,都不曾缺失,可你即使渡了全數仙澤給她,亦是無用的。”忘塵道,從九思懷抱林妙之進來,這話,到此才總算是進入了正題。“想要救她,不是不可,隻是她心念已死,不肯複生,想要救她,須得付出千萬倍的代價。”


    九思神色一止,凝神聽之,好似分毫都未曾在意忘塵所言那千萬倍的代價。


    忘塵背過身去,不再望向九思,沉聲道:“已然言語過的話,我從不曾說第二遍。但今日,我且再問你一句。九思,想要救林妙之,要付出的是乃至千萬倍的代價,你可曾想好了?”


    “自然想好了。”九思應的極快。


    又是輕輕一歎,忘塵道:“聽聞縹緲仙山間有一座白色閣樓,名曰醉生。醉生閣,有白衣上仙,專解有緣人情絲愁苦。”


    “醉生閣?”九思複問,雖不知那處到底有沒有法子可以救林妙之,可哪怕隻有一絲的希望,他亦是會去的。“醉生閣在何地?縹緲仙山間,是哪座仙山?”


    “醉生閣有緣人得見,若是無緣,即使近在眼前,亦是咫尺天涯。”忘塵的話說的很輕,不知是否是錯覺,九思竟是從聽出些許寂寥之意。


    “你我曾師徒一場,今日,我言盡於此。醉生閣到底去與不去,你要想想清楚。”


    九思怔然幾息,眼瞼輕合,似是斂去這從小至大在這清秋道之修行長路的滿目風塵,複開口道:“成仙之路艱險坎坷,步步不易,道道成劫,九思大幸曾拜與天訣門忘塵上仙門下,從此九思一去即使仙途沒落,亦尤記從前種種。”


    九思言盡,都未曾再喚忘塵一句師父。從今日起,他九思已是能夠護一方平安的上仙,步步聽忘塵所令而成的上仙,可身為上仙,他連自己摯愛之人都護之不得這樣的上仙,當真不要也罷。


    轉身而去的九思,步伐不曾停滯半分,似是他從前每一次與忘塵送銀針青茶後離去,卻又是不同與以往每次,隻因這次,這天訣門,他已不會再歸來。


    一直不曾轉身的忘塵,卻在九思離去後緩緩轉過了身子,他的麵龐之上看似依舊尤為平靜,可與之不符的,卻是那不住的歎氣之聲。


    “小四”忘塵歎道,“不知你此去,是真正的救贖,還是無窮無盡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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