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同容天成的幾次接觸,容藍雪對他的行事風格,還是有一定的了解,一聽說這接見的地方不是廳上而是書房,便知他要講的話,必然不是甚麽能見人的。


    果然,容天成同上次一樣,躲在書房的最裏間,門窗都關得極嚴實,悶悶地讓人生汗。


    因為昨日容天成的那一聲“大小姐”,今日的葉氏不再緊張,端端正正坐在那裏,倒真有了幾分主母的架勢。容天成看她良久,開口道:“聽說你讓她們三日內做出一雙鞋子來?”


    “沒錯。”葉氏點頭。


    容天成道:“你若是少鞋穿,讓人跟管家說一聲便得,咱們家在李記錦繡鞋店是有股份的……”他說著說著,自己住了口,仿佛覺得並沒有必要跟葉氏說這些似的。


    而葉氏十分堅持自己的決定:“我讓她們做鞋子,並不是因為自己沒鞋穿,而是她們太閑了,所以昨天才會接二連三地去找我,我可沒那麽多空來陪她們閑扯,所以不如派點活兒給她們做。”


    容天成啞然失笑:“女人本就該待在後宅,清清閑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便是,要那麽多事做作甚麽?你既是要當太太,便要習慣同她們閑扯,不然……”他說著說著,話鋒一轉:“既是你不耐同她們周旋,不如舍去這位置如何?我會贈你一筆可觀錢財,讓你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葉氏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


    容天成開始訴說自身難處:“他娘,非是我狠心,而是我們容家,實在是離不得江家。這麽多年,我們一起做生意,一起捐官,其中的關聯,理也理不清,可謂是一榮皆榮,一損俱損,你既是想跟著我,想必也不願我們家敗落罷?”


    葉氏仍是一臉的不敢置信,她怎麽也沒想到,容天成昨日才承認了容藍雪的身份,今日就來勸說自己離開容府。她傷心地搖著頭,語氣卻十分堅定:“你休不了我,先貧賤後富貴,乃是‘三不出’之一。”


    容天成的語氣很是和緩,仿佛哄著她一般:“你想差了,我怎會休了你呢,我隻是想同你平心靜氣的和離,並且送你一大筆錢,讓你能夠快快活活地過一輩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在葉氏心中,和離和休棄完全是一個意思,她再也忍不住,潸然淚下。但容藍雪卻覺得容天成的這提議,實在是太合她的心意了,這麽個無情無義,拋妻棄女的人,同他生活在一起有甚麽意思,真不如得一筆錢財,離了他自由自在地過日子。一想到既能得到生活費,又能無拘無束,容藍雪真是心情激動,扶住葉氏對容天成道:“和離是大事,娘須得考慮考慮,我們還是先迴去。”


    容天成看出容藍雪是願意的,非常高興,直說讓她好好勸一勸葉氏。容藍雪點頭應了,扶著已搖搖欲墜的葉氏離開書房,迴到竹軒。


    竹軒前的翠竹依舊,然而葉氏已失了神采,雙目望著窗外,愣愣地發呆。容藍雪坐到她旁邊,遞了盞茶給她,勸說道:“娘,你也看見了,爹心裏根本沒有你,這般待下去,有甚麽意思?”


    葉氏聽了這話,終於動容,卻是神情激憤:“既然還是要被休,那我昨日告他又有甚麽意義?”


    “怎會沒有意義?”容藍雪詫異,“若是不告,我們倆永遠無名無份。而今告了,即便和離,你仍是以爹正妻的身份離去,我也仍是容家的嫡長女,這怎會一樣呢?”


    葉氏卻仍是頹然:“和離和被休有甚麽區別,即便是正妻的身份,我隻要拿了那封休書,就沒有臉麵再迴容家村。”


    被休的人迴去容家村,結局的確不會很好,容藍雪想了想,道:“那就別迴去,反正那裏也沒甚麽值得留戀的了。我們拿了爹給的錢,就留在臨江縣,照樣過得風生水起。”容家族親和葉氏娘家,不與她們來往久矣,的確再無牽連。


    在婚姻大事上,葉氏倔強得很,任憑容藍雪如何勸說,就是不願意和離。


    容藍雪隻得道:“娘,你不願意也沒甚麽,隻是在這容府,即便你是太太,也是初來乍到,真正的主人還是我爹,你不走,難道就不怕他生出歹心來?要知道,即便是正妻,也是能‘病逝’的。”


    葉氏一驚:“雪兒,你瞎說些甚麽,你爹怎麽可能做出那種事。”


    容藍雪嗤道:“他偷得了婚書,自然就害得了人。再說他在容府就是天,害你又不需要自己出手。”


    葉氏被嚇得不輕,臉上血色盡失,但就是講不出同意和離的話來。容藍雪知她深戀容天成,又很在意和離後他人的議論,想要轉過彎來,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因此便不再說,進屋做鞋子去了。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容府就沸騰起來,蓋因江氏娘家來人,要搬走她的嫁妝,她既已判和離,這便是意料中事,就算能引來圍觀,也引不起大波瀾,但關鍵是,江氏的父親差了人來,告訴容天成,要撤銷這幾十年來,同容家的一切合作。容天成當時就傻了眼。好在來傳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與葉氏和容藍雪打過交道的江致遠,他看在與她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沒有照著江氏父親的意思狠逼容天成,而是給了他幾天思考的時間。


    饒是如此,容天成也是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昨日去縣衙走關係,送了不少銀子,終於保住了官職,按照縣太爺的主意,出高價到牢裏找了個犯人,替他挨了那九十杖。雖然官職是保住了,但他就是靠江府的支持才起的家,而今無論在哪方麵,都與江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而且江家在臨江才是地頭蛇,其勢力不是他這個外來戶所能比的,若失去與江家的合作,他的生意起碼縮水一半,今後行事萬般艱難。


    他思來想去,覺得要想保住家業,讓生活迴到以前,還是得去做葉氏的工作,於是便放下架子,親赴竹軒。


    竹軒窗前,葉氏正在發呆。看著她那已不複年輕美貌的臉,容天成竟沒來由地沒勇氣近前。他躊躇好一會兒,突然想起來容藍雪是讚同和離的,於是又振奮起來,邁步走進大門,喊道:“雪兒,爹來看你來了!”


    正在房裏做鞋子的容藍雪聽見聲音,走出門來,把對麵房間一指,道:“娘在那裏。”


    容天成自然不肯一個人進去,朝她招手道:“雪兒,你來,我有話同你和你娘說。”


    他要說甚麽,容藍雪閉著眼睛也想得到,不過鑒於目前他們的目的一致,也就沒有拒絕,跟在他後麵,去了葉氏房裏。


    “他娘,我看你來了。”容天成打了聲招唿,自在椅子上坐下。


    葉氏聽見聲音,方才迴過頭來,但臉色卻很是灰敗,看來她也看得出容天成此行的目的了。


    果然,容天成沒有過多寒暄就進入了主題,道:“她娘,如果你執意不肯和離,那就隻能等著和全家人一起吃苦了。”


    葉氏神色木然:“這麽多年,我本來就沒享到過福,就算吃苦又如何?再說,你所謂的吃苦,隻怕比我在容家村過過的最好的日子還要強罷。”


    從未抱怨過的人突然吐槽,效果更顯強勁,容天成頓生愧疚之心,道:“我會給你足夠的錢,讓你就在臨江立足,不用迴容家村去受人冷眼。”


    說來說去,他還是要和離,葉氏怎麽都不肯同意,轉過身子,麵朝窗外。


    容天成示意容藍雪去勸,容藍雪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容天成急了,起身上前,拉起葉氏就朝外走,道:“你跟我去看看,看看就知道了。”


    葉氏不明所以,茫然隨著他走,容藍雪怕葉氏吃虧,連忙也跟了上去。


    容天成拖著葉氏,直奔正房,這裏,已是圍滿了姨娘丫鬟婆子,個個都伸長了頸子,觀看江家抬嫁妝。那一件又一件的紫檀家具,數不清的箱籠,排成一條長龍朝外搬,直看得人直感痛惜。


    容天成指了那些搬嫁妝的人,叫葉氏看,道:“你看到沒有,江氏走了,我們家同江家的聯係也就斷了,這些嫁妝是死物,倒還罷了,可那些生意上的往來一旦斷絕,我們容家就簡直沒法在臨江立足了!”他說著說著,指了指那些姨娘和少爺小姐們,道:“咱們家而今不是隻有你,隻有我,還有這些妾室和兒女們,生意一旦破產,我拿甚麽養活他們?你自己沒能給我生個兒子,這些庶子總得讓我養下來罷?”


    最後一句話恰中葉氏心窩,痛得她幾乎不能唿吸。容藍雪見她麵色不對,連忙上前扶她,對容天成道:“爹,你要不是把我娘丟在容家村十幾年不管,她多少兒子都給你生出來了。”


    容天成大為震怒:“雪兒,你一個未嫁的姑娘家,這說的是甚麽話?”


    容藍雪懶得同他分辯,扶起葉氏就走。兩人迴到竹軒,葉氏再也撐不住,伏案大哭,任容藍雪怎麽勸都勸不好。哭到半夜,她也不肯睡,就在桌前枯坐了一宿。


    第二日一早,她就推門出去,找到容天成,主動要求和離。容天成驚喜非常,還以為這是容藍雪苦苦相勸的結果,倒是把容藍雪叫去好好稱讚了一番。


    容藍雪聽了半天,才明白是怎麽迴事,心內為著葉氏終於想通,也為著她們母女終於能夠跳出牢籠,十分高興,不過高興歸高興,該爭取的利益一文也不能少,於是示意葉氏跟容天成談條件。


    然而葉氏已是死心,半分精神也無,容藍雪無法,隻得自己開口道:“爹,我和娘兩個女人,可沒辦法獨自在臨江縣生活下去。”


    容天成把早就準備好的一方匣子拿出來,打開給她看,道:“這裏頭是一張房契和一千兩銀票,房契上寫的是你的名字,房子就在永寧街上的平安巷裏,鬧中取靜,你們不管自住還是出租,都是好的。這一千兩銀票,也足夠你們在臨江縣過一輩子了。”


    容藍雪笑了:“爹,你口口聲聲說足夠我們過一輩子,可你有沒有想過,我終究是要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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