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康大掌櫃背著手踱步,良久歎道:“東家,他們如今就是想茶有銷路,若是能幫著他們把茶銷出去,那他們還鬧得什麽?”


    “幫他們把茶銷出去?”錢昱喃喃重複著,隨又微微搖了搖頭,老相與都不同他們做生意了,那還怎麽找銷路?


    “誒?”錢昱雙眸突然亮了起來,“康先生,咱們不是要把茶運往女兒國嘛,那裏的茶都是劣品,夾雜著支根末葉,廬商的茶雖比不得我們,但起碼比女兒國的要好,我們給他們收來,分成三六九等銷往女兒國。”


    “哎呀,東家,此確乃妙計呀。化解了這場鬧劇,世人會道東家仁意心腸扶持同行。收了他們的茶必在女兒國大賺一筆,錢名兩收,兩全其美呀!”康大掌櫃聞言顯得十分激動,連連讚歎。


    “康先生覺得可行那錢昱心中也有底了。”錢昱臉上有了笑意,隨又浮現猶豫之色。


    康大掌櫃見狀看向錢昱問道:“東家還有何顧慮?”


    “今日上午和善藥堂的少東家陶小姐請我一聚,她也有心開拓海外市場,隻是一家難以出行,邀咱們如家同往。從廬陵起去往女兒國,隨向東繞去天塹等諸國。”錢昱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這陶小姐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呀,她既相邀,咱們如家自然欣然前往。如此之事,東家猶豫什麽?”康先生覺得此乃大大的商機,沒有什麽理由可以不去。


    “實乃家中放不下,小女還未滿月,心有不忍。”錢昱想著便斂起了眉頭,當真是魚與熊掌不能兼得。


    康大掌櫃聞言深不以為然,他認為男兒應以事業為重,可眼前之人到底是他主子,便勸道:“東家,此乃商機,耽誤不得,況還有諸多商號鬧事,東家必須當機立斷啊!再說,出海不急於一時,咱們收了眾商號的茶,可以等小姐滿月後再走!”


    錢昱聞言思忖良久,終是接受了。


    “一月後再走尚可。”錢打定主意後,便康大掌櫃起身往前麵走。


    “諸位,諸位此刻的心情我們東家和我都已明了,適才商量後,我們東家決定按以往諸位交易價格購下你們的茶!”康大掌櫃站在中央語氣十分堅定。


    此話一落,眾人互相商量著,若不同意,茶在他們手上銷量甚微,若同意了,他們也算解決了心頭大患,隻是大家都是生意人,誰又能吃這啞巴虧,北方的商號大都認定了如家的毛峰茶,他們的茶錢昱又打算怎麽處理呢?


    “錢東家意欲把我們的貨作何處理?”座位上有人忍不住問道。


    康先生聞言也不避諱直接說道:“我們東家打算下月出海,將諸位的茶販到海外去。”


    “但不知海外賣價幾何?”此時已然有人動心。


    “王掌櫃,海外賣價多少,我們也不知。我們此行也是冒著風險,且不說海外給的價是否高於你們以往的賣價,就說這路上,大海茫茫,萬一被海水泡了這可是滅頂的損失,如今你們的貨沒地銷,賣與我們已然是解決了心頭大患,何必再問其他?”康大掌櫃不卑不亢迴道。


    這話說的明白,無論海外價多少,都是我們如家扶持了你們,我們收了你們的茶運到海外,風險甚大,我們擔風險賺的錢你們再惦記就不好了。


    眾人麵麵相覷,想來想去隻得認下,解決眼下積壓的茶才是首要。


    “既然大家都無異議,便簽下一紙協議。”錢昱說罷便著手讓人端上筆墨紙硯,眾人寫了自己的名字,蓋了商號的戳。


    忙來忙去,迴家已經子時了。錢昱躡手躡腳地進了屋,輕輕地退了長袍上了床。


    床上的蘇玉蘭動了動,聲音喃喃道:“阿昱,怎地這般晚?”


    蘇玉蘭讓紫鵑出門打聽過,自然知道那些個商號掌櫃都迴去了,既然事情解決了,為什麽這麽晚迴來?


    “和康先生商量點事,夜了,睡吧!”錢昱幾乎是下意識的逃避,麵對玉蘭她張不開嘴,也不知如何去說即將要出海的事情。


    蘇玉蘭本就困,聞言也依偎著錢昱睡熟了。


    錢昱瞧著蘇玉蘭熟睡的臉龐,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俯身輕輕吻了一下,摟著蘇玉蘭睡了過去。


    事情傳的總是很快,第二天一早,錢昱要出海的消息便在廬陵傳遍了,不僅如此,街麵上的人得知錢昱和陶清一起出海後,七嘴八舌地就傳出二人不清不楚的關係,說錢昱難過美人關,賠上家財護送陶少東家出海。


    本來蘇玉蘭坐月子,外麵如何傳她是不知道的,可偏偏這天想吃望江樓的紅棗子,差紫鵑去買。紫鵑迴來忍來忍去,到底沒忍住把外麵的話一五一十地學了出來。


    蘇玉蘭聽後愣了半晌,她不疑自己的阿昱,卻為那句出海分了神。


    “太太?”紫鵑輕聲喚了一句。


    蘇玉蘭迴神,轉頭看向紫鵑問道:“東家人呢?”


    “東家一早便去商號了。”紫鵑恭敬地迴話!


    蘇玉蘭抬了抬手,示意紫鵑退下,自己無力地靠在床框上。


    此刻,在商號後堂,錢昱和康大掌櫃正商量著要不要獨自出海。今早傳出子虛烏有的謠傳,錢昱也怕毀了人家姑娘的清譽,這事還未談完,和善藥堂的夥計卻送來一封信。


    “錢東家,我們少東家說,讓您一定要看這封信。”夥計說罷將信遞上,便施禮離開。


    錢昱瞧著桌子上信,又瞧了眼康大掌櫃,微微一歎拆開信,瞬間便愣住了。


    “怎地是一封空信,白紙一張?”錢昱疑惑萬分。


    “東家還不明白嗎?唉,這陶少東家好巧的心思啊!這白紙一張看似什麽話都沒有,可卻道盡了送信人的心理話啊!東家若是懼怕謠言避嫌而去,她也就急流勇退就此作罷,留下這拓海大業成空談啊。”康大掌櫃說罷心中多少有些敬佩,這陶少東家當真是心思敏捷把人的心思都琢磨透了。


    錢昱拿著信反複思量著。


    “東家若是獨自出海,謠言反而成事情,恰證明著東家您心虛了啊!”康大掌櫃覺得有必要添一把火。


    “康先生。”錢昱聞言苦笑不得,隨後點頭道:“這陶小姐料的倒真準,竟知我要打算獨自出海。她竟用白紙一張試探我,但看我敢不敢躍馬橫刀闖五關。”


    “東家豈能失信於女子,若是因謠言退縮,卻真不如陶少東家有膽魄了。”


    錢昱聞言笑道:“她且不懼,我又怕的什麽。康先生,走,咱們去與和善藥堂商量預備船隻之事吧!”


    “誒!東家,此事我去即可。您還是迴去陪太太吧,想必這些謠言已經傳到太太耳朵裏了。”康大掌櫃說罷朝錢昱拱拱手便出了後堂。


    錢昱知曉此事終究躲不過去,便早早迴了家。


    床上的玉蘭正陪著醒著的女兒咿咿呀呀,錢昱進屋避開蘇玉蘭的眼睛,伸出一隻手指讓女兒握著,也不說話。


    良久,玉蘭微微一歎道:“聽外麵的人說,阿昱你要出海經商?”


    這話倒是有些重了,她這個妻子還要從外麵人的嘴裏知道枕畔人想做什麽!


    “玉蘭。”錢昱抿了抿嘴,“我,我想去闖一番大事業。”


    “阿昱!”蘇玉蘭拉著錢昱另一隻手道:“你可知道,商人心越大,商婦心越怕。我盼你商海多坦途,可又擔心你長途跋涉身子吃不消。阿昱,咱們已經賺了不少銀子了,生活也舒適,何必非得出海啊?”


    “玉蘭,以往我也這樣想,可漸漸地,我覺得不甘心起來。不是貪心不足,而是覺得我應該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我要證明,女子也能喬致庸做得事,也能做到貨通天下。”錢昱最近越發覺得不能白白穿越一迴,她想有個不一樣的人生,“玉蘭,女兒也有男兒之誌,我有這個毅力和恆心。這幾年經商,我琢磨了很多事,此次出海積攢本錢後,我想開米鋪,打擊奸商,平抑物價。想助農興桑,讓底層百姓也有絲羅穿。玉蘭,你知道嗎,這兩樣既能做好事,又不耽誤賺錢,兩全其美。”


    蘇玉蘭瞧著侃侃而談的錢昱,這一刻她覺得她該成全她的阿昱。


    “這既是你想做得事,我不攔你。”蘇玉蘭心中多少有些苦澀,因為她知道此刻她攔也攔不住,錢昱此刻談到她的貨通天下這般興奮,已經不是她蘇玉蘭說一句不許去錢昱就不去了的。


    錢昱的興奮褪去,多少冷靜了下來,她知道玉蘭心裏不大樂意,便湊近道:“一年,一年我就迴來了,迴來了就再不出海了,但凡海外生意都交給康先生。”


    蘇玉蘭聞言心中多少好受些,隻要熬過一年,她的阿昱便不會再出海。


    “幾時走?”蘇玉蘭側過頭去,鼻子有些酸,畢竟一年見不得這人。


    “包子滿月後,也可以再拖幾天的。”錢昱湊上前抱蘇玉蘭進懷裏,輕輕撫摸著玉蘭的後背。


    蘇玉蘭趴在錢昱肩頭,也不說一句話,隻是靜靜地靠在錢昱。


    “對了,玉蘭。”良久,錢昱想到了康先生的話,便問道:“你今日可聽到什麽謠言了嗎?”


    “你也說謠言,既是謠言你提來做什麽?”蘇玉蘭輕輕退出錢昱的懷抱,“怎地,你還再怕我多想?”


    錢昱聞言笑道:“難怪人說得千金不如家有賢妻呢,你既然不信那謠言,那謠言隻能是謠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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