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日頭悄悄升起,陽光照進屋裏。


    蘇玉蘭平躺著,勾著嘴角淺淺地笑著,她摸著自己的肚子,一副幸福的小模樣。


    “阿昱,阿昱。”蘇玉蘭摸了一會,抬手推了推枕畔的錢昱。


    錢昱微微睜開雙眸,聲音透著庸散,喃喃問道:“怎麽了?不舒服要翻身躺會嗎?”


    “不是。”蘇玉蘭眼中透著笑意,摸了錢昱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摸去。


    錢昱本不知其意,後來手心一下一下的感覺特別明顯,一時間睡意全無,微微坐起笑道:“當真是早上餓著她了嗎?嘿嘿,這幾下可比下午踢的厲害。等著,我穿好衣服讓紫鵑把飯端進來。”


    蘇玉蘭笑盈盈的瞧著錢昱,雖然她不餓,可瞧著錢昱歡喜,她心裏也歡喜。


    錢昱穿戴好,親了一下蘇玉蘭的額頭,便笑嗬嗬地出了屋,洗漱好端著木盆走了進來。


    “來,咱先洗洗。”錢昱今天心特好,擄了袖子伺候蘇玉蘭淨麵,隨後取了上好的牙膏塗在象牙柄牙刷上,遞給蘇玉蘭。


    蘇玉蘭見狀披了衣服下了床,坐在木凳上,方才接過牙刷,仔細刷了起來。


    “太太,烏雞湯來了。”紫鵑將早膳端上桌。


    蘇玉蘭聞言瞧了眼錢昱,可憐兮兮道:“我都喝了一個月的烏雞湯了。”


    “一個月啊!”錢昱幻想著自己連著一個月喝一種補湯險些泛嘔,她可能讓玉蘭繼續喝下去,“好喝嗎?我嚐嚐。”說罷端起烏雞湯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紫鵑見狀連忙低頭,這烏雞二兩銀子一隻,買迴來後取了最佳那塊肉熬成湯,這要讓老太太知道被東家喝了,非得罵東家不可。


    蘇玉蘭見錢昱喝了方才笑了起來,此番迴來錢昱瘦了不少,好容易在家,得好好補補。


    “東家,隻是今早遞進府的信。”紫鵑從袖口掏出信,遞上前。


    錢昱聞言拆信看了起來,笑道:“這可真是巧了,我剛打算在武昌開分號,結義大哥便到武昌上任去了。”


    “結義大哥?我怎地從未聽你提起過?”蘇玉蘭疑惑道。


    “哦,那是在張家做工的時候結拜的,也沒什麽好說的。”錢昱說罷端了粥,舀了一勺遞到蘇玉蘭嘴邊,“來,張嘴。”


    隻見蘇玉蘭抿嘴一笑,輕啟丹唇,輕輕一抿,把粥抿進嘴裏。


    “碰,碰,碰。”


    吃飯間,有人敲了二院的門。


    紫鵑聽見敲門聲,連忙出了屋,跑到二門處,打開院門。


    “紫鵑姐姐,外頭華掌櫃說,善和藥堂的少東家要宴請咱們東家,馬車在外候著呢。”了空站在二院門處作了一揖方道。


    紫鵑聞言往西廂房瞧了一眼,東家剛有空陪太太,這會子又要出去,可她就是一個丫鬟,哪能替太太瞞了東家,想罷快速進了西廂房,把話一字一句傳給錢昱聽。


    “善和藥堂?”錢昱微微斂眉,那個長滿絡腮胡的少東家是怕她錢昱賴賬不同他做生意,所以跑到廬陵來了?


    蘇玉蘭放下筷子,道:“人家來請,你便去趟吧,晌午我在家等你吃飯。”


    “唉!”錢昱應著便站了起來,起床時的好心情瞬間就沒有了。


    到了酒樓,錢昱被引進雅間,華掌櫃被人截住留在外麵喝酒。


    錢昱本以為雅間無人,便在飯桌前坐下,還未來得及觀察屋內陳設,便聽見清越悠揚的琴聲。


    少時,琴聲漸停,從裏麵走出一個丫鬟,撩開簾子。


    錢昱見狀慢慢站了起來,不知那少東家搞什麽名堂。


    簾子被挑開,陶清麵帶笑意,款款走了出來。


    錢昱見狀愣在當場,眼前之人步履輕盈,豐神綽約。其貌當真可用天生麗質四字形容,她前世今生,還從未見過這等美女。


    “錢東家莫不是看我家小姐看呆了?”小敏眼神中閃過不屑,這錢東家也沒什麽特別,還不是和那些男人一樣,看自家小姐看的眼神都直了。


    錢昱聞言尷尬不已,連忙側了側身子。


    “錢東家莫不是不記得我了?”陶清走近笑道。


    錢昱聞言斂眉道:“錢昱不知在何處見過小姐。”


    “錢東家,可還記得在京城訂下的生意?”陶清越過錢昱,在一雅位上坐下問道。


    錢昱聞言驚的抬頭,不可思議的瞧著眼前的女子,按理一個女子女扮男裝她應該瞧的出來才是。


    “小姐便是那日的......”錢昱說著便有些懊惱,當時就覺得哪裏不對勁,“哎呀,真是慚愧,慚愧。”


    “錢東家請坐,莫說錢東家,就是我爹,也認不出來。”陶清淺淺的笑著,看向錢昱笑道:“隱瞞之處還望錢東家海涵。”


    “哪裏,錢昱由衷敬佩小姐。”錢昱本也是女扮男裝,對於女子敢於走出閨門四處經商,本就很是欣賞。


    陶清聞言有些詫異,隨又笑道:“錢東家的反應還真是與旁人不同,陶清此番到廬陵一是要開分號,二是與錢東家做相與來了,如家牙膏裏那兩位藥我們願比仁和藥堂的價格低兩成。”


    “條件是什麽?”錢昱聞言仔細瞧著陶清。


    陶清聞言微微一愣,以往的相與聽了這個笑意往往喜出望外,這個錢昱,越發有意思了。


    “如家和我們做三年生意,這三年但凡和藥有關,必須到我們善和來。”陶清說罷端著茶杯,“當然,這三年,我們善和保證,價格永遠比仁和低兩成,如何?”


    “這個?”錢昱沉吟一會笑道:“容我迴去和大掌櫃商量商量。”


    陶清聞言笑著點了點頭道:“那陶清我就靜候錢東家的好消息了。”


    “那錢昱就告辭了。”錢昱站了起來,她心思壓根不在這裏,好不容易在家,她想陪著玉蘭。


    “且慢,陶清要在廬陵開分號,錢東家是否該盡地主之誼,陪陶清走一番。”陶清喊住錢昱,本來沒有此意,可見錢昱急著走,心中便有些不樂意了,多少人巴不得與她見一麵,這個人竟這般著急走,她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莫不是她還不夠美?


    錢昱聞言微微斂眉,最終沒有拒絕。


    城西小橋頭,梁佑安討好的端著一本山水誌遞給李淑嫻。


    “小嫻。”


    李淑嫻聞言瞪了梁佑安一眼,哼道:“你以為一本書就能和解了?”


    “小嫻,這件事是我的不是,可,可我也是真心喜歡你呀。”梁佑安說著撩袍坐在台階上,靠近李淑嫻道:“小嫻,你就原諒我吧。”


    “可是,你,你是女的呀。”李淑嫻有些煩躁。


    “小嫻,女兒國也沒有男人,兩個女子不也得過一輩子嗎?”梁佑安說著又往李淑嫻那湊了湊,“再說,別人也不知我是女的,你也不用擔心伯父他們不同意,是不?”


    李淑嫻聞言眨了眨眼道:“可......”


    “小嫻,還可什麽呀?你難道不喜歡我嗎?”梁佑安屏住唿吸道。


    李淑嫻感受到梁佑安的氣息,臉一紅推了梁佑安一把道:“你靠我這般近做什麽?”


    “小嫻~”梁佑安厚臉皮地去扯李淑嫻的袖子。


    “哎呀,你喚的真肉麻。”李淑嫻把手按在梁佑安的臉上,毫不客氣的推開,隨後抿抿嘴道:“我渴了。”


    “什麽?”梁佑安有些愣,隨後雙眸亮了起來,“小嫻,你是原諒我了”


    “你哪裏看的我原諒你了?”李淑嫻撇了撇嘴,“我就是,就是口渴了。”


    “小嫻,你等會,我到前麵茶館給你買茶去。”梁佑安屁顛站了起來,笑嗬嗬往前跑。


    那頭,錢昱陪著陶清走了兩條街,便尋了借口撤了出來,剛進胡同便碰上匆匆而來的四叔公。


    “昱哥兒!”四叔公瞧見錢昱,不顧額頭上的汗水,跑了過來,“昱哥兒,快跟迴村裏,旭哥兒被人打死了。”


    “什麽?”錢昱被這個消息驚的連退兩步,“這怎麽可能,大哥一向待人溫和,怎麽會被人打死了。”


    四叔公聞言氣道:“那昊哥兒賭博,欠了人家三千兩啊,人家上門要債,昊哥兒拿不出,那些人就掄起棍子,恰好旭哥兒從山上下來,到底是親弟弟,他怎麽能不管,上前護著昊哥兒,那些人一失手打在了旭兒後腦上,旭哥兒就......”


    錢昱聽後心中既悲又氣,急匆匆往家裏去。


    “了空,趕快套車。”錢昱進了家門,便讓了空套車,自己則往屋裏頭去。


    “怎麽了這是?”蘇玉蘭從未見錢昱這般,扶著腰站了起來。


    “大哥,大哥讓人打死了。我取些銀子給大哥置辦喪事,晌飯你去娘屋裏頭吃,莫等我了。”錢昱說罷便急匆匆走了。


    蘇玉蘭瞧著錢昱的背影愣了一會,便讓紫鵑扶著她去主屋,這般大的事還是得告訴錢母一聲,走著走著,她的心就難受起來,好端端的,這人怎麽說沒了就沒了。


    到了村裏,錢昱扶著四叔公下了馬車,不遠處哭鬧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你們這群挨千刀的,我要讓寫狀紙告你們,我那苦命的兒啊。”周氏趴在錢旭身上哭嚎著。


    為首的人一聽要鬧到公堂,也有些怕,便蹲下道:“隻要你們不告,你小兒子欠的銀子我們便不要了,我們還給你們十兩銀子。不然,你們這輩子便做牛做馬還銀子吧。”


    周氏和錢東承聞言互看一眼,大兒子已經沒了,可小兒子還在。


    “你說的,可作數?”錢東承看向為首的人問道。


    “公爹,七郎是為了昊哥兒死的,你們可得為他討個公道才是。”劉敏趴在丈夫身上,哭的十分傷心,突然傳來噩耗那會,她險些暈倒了。


    “你閉嘴,你懂什麽?”錢東承嗬斥兒媳婦。


    “大嫂!”錢昱走上前,輕輕將劉敏給扶了起來,“大嫂,自古殺人償命,這個官司,我替大哥打。”


    “昱哥兒。”劉敏聞言背地裏抹淚。


    “二叔。”錢水寧小胳膊抱住錢昱的小腿,仰著頭,淚汪汪道:“二叔,我爹爹死了嗎?”


    錢昱聞言悲由心生,她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一個剛剛六歲的孩子。


    “昱哥兒,你別多管閑事。”周氏見錢昱要插手,便害怕了,她已經沒了一個兒子,實在不想小兒子再出事。


    “是啊二哥,大哥已經死了,你便救救我,別告了。”錢昊慌張的撲到錢昱跟前,跪下。


    “大哥是為你死的,你不打算為他討公道嗎?”錢昱怒了,指著那群人道:“那些人,打死了你親哥哥,你就這樣算了?”


    錢昊聞言眼神躲躲閃閃。


    “你就是個畜生。”錢昱氣地手有些發抖,“你看看地上躺的人,這個人是你同父同母的大哥,是看到你被人打挺身護你的人,現在這個人為了你被人打死了,拋下了妻子,拋下才六歲的女兒,你不覺得你該為他做些什麽嗎?”


    “二哥,二哥,我知道錯了,我會好好照顧侄女的,你救救我吧,三千兩銀子我是真的沒有。”錢昊一個勁的磕頭。


    這要是以往,錢東承早就不算了,可如今,如今除了求錢昱,誰還能救他們家。


    “了空,下山擊鼓去。”錢昱不為所動,轉身吩咐了空。


    “你們可得想好了。”為首的人陰陽怪氣,“縣太爺可是咱們東家的叔父。”


    錢昱好似沒有聽見這話一般,費力扶起已經斷氣的錢旭,一步一步往以前的家走去。


    劉敏見狀抹了眼淚,拉起女兒跟了上去。


    “哼,到了公堂也好。”為首的人蹲下看著錢昊,“你這輩子,嘖嘖,算是被你那二哥給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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