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八落的東西從四處砸了下來,袖城隻覺得周身發疼,身上髒亂不堪,跑出好遠,可這些人還沒有要停手的意思,似是非要將她打死一般。


    袖城護著頭,像隻無頭蒼蠅似的亂竄,根本看不清前麵的路,隻是一味逃竄。


    正無助中,隻覺得被一雙大手收入懷中,被緊緊護在懷裏,袖城一驚,心想難道這是被抓到了?可看這力道又不太像,剛要抬頭看清來人,隻覺被他用手一下子將臉按到了他胸膛前,像是正護著自己。


    “住手!”那人大嗬一聲,又聽身後乒乒乓乓的圍上來好些人。


    見有人上前來製止,群眾果真都遲疑著停了手,隻還有幾個不甘心的還朝這邊似有似無的扔著菜葉。


    “她是妖孽,打死她,別停啊!”人群中又有人高吼。


    “統統都住手!天子腳下,豈能容你們這些市井小民如此放肆,居然光天化日之下一群人追打一個姑娘!”摟住袖城的人大聲嗬道。


    袖城聽這聲音倒覺得十分耳熟,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她是妖孽!如果不除掉她,我們京城就要出禍事!”


    “無稽之談!朝中有我東茫天子,即便有妖孽難道憑聖上龍威鎮住京城還有妖孽敢出現!你們這群刁民,人雲亦雲,信奉神鬼之說,實則傷人性命,不要以為法不責眾,如果膽敢造次,本官將會把你們全部拿下打入牢!”男子言辭極有力度,袖城悄悄抬眼,看見了他幹淨的下巴還有微微將露的青色胡茬兒。


    袖城這才知此人是誰,不是別人,正是那個當初在朝上險些成了自己夫君的袍義,本是對他周家人的身份沒有好感的,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如今第一個出麵救自己的居然會是他。


    環眼四周,原是剛圍上來的均是官兵,此時正護在他們身邊,所以那群人才沒有衝到麵前。


    眾人雖不知此男是誰,但是見他錦衣華服,又有官兵在側,也能想到他非富即貴,也不敢大肆上前,隻好止了扔菜的動作,生怕真的被抓了去下了大牢。


    袍義自是也看到四周的畫像,且這幾天他多少也聽到了不少關於袖城的傳言,也不便多講,隻是吩咐下去:“來人,將這些畫像統統拿下,如果發現誰再張貼,便將人拿下。”


    話音剛落,幾個小兵機靈的從身後繞過來,尋到畫像處,麻利的將畫像扯下,又去尋下一處。


    袍義護著袖城,扭身離開,一輛馬車赫立眼前,袍義扶她上去,她除了馬車也實屬無處可去,正狼狽著,也沒有其他選擇,索性也不推辭,便進了馬車。


    剛剛坐穩,馬車微微下沉,緊接著是袍義也跟了進來,坐到袖城對麵,袖城覺得尷尬,正拿袖子擦拭著臉上的汁水。


    袍義遞上了一方帕子,袖城看了一眼,正猶豫著該不該去接,見她遲疑著不伸手,袍義一笑,探出了身子,幹脆抬手親自替她擦拭,袖城閃躲,袍義又抬手將她按住:“都這時候了,就不要介意太多了。”袖城聽不明白他此話的意思,他隻是微微笑著,著實看不出用意。


    “看你這一身,現在送你迴府怕是要引得你家人擔心,不如先去我府上,好歹先換身衣裳。”這居然是袖城第一次認真聽袍義講話,從前一直因為他是周氏的人所以避諱三分,更是能躲則躲,如今在此情此景之下,居然也突然覺得他還算得上是一個不錯的人,畢竟今天是他救了自己。


    他說的也對,如果這副樣子迴家,怕是一大家子又要為自己操心,怎麽說也要先換了這一身才好,也便不拒絕,隻是點了點頭。


    側頭,鼻子抽了一抽,隻覺得有股怪怪的味道,聞來聞去,怎麽都像是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將袖子伸到鼻下,立即被這種怪味刺激到了,果真是從自己身上發出來的,剛才也不知是誰那樣缺德,還往自己身上扔了臭雞蛋!這也算是心眼好的,如果再壞一點,說不定往自己身上扔屎都有可能,想到這裏,袖城真的是哭笑不得。


    在馬車裏,二人一路無話,畢竟兩個人不熟,袖城也不便與他多說什麽,隻是想道謝來著,可話到嘴邊,卻又怎麽都開不了口。


    終是到了袍義府上,袍義安排了下人為袖城準備了間房,又命丫頭們為袖城燒好了洗澡水,最後又安排人去街上買了現成的衣裳迴來。


    見水燒好,袖城瞧著眼前大浴桶又環望這房間,著實覺得不太自然,可是再瞧瞧自己身上這一團糟,恨不得馬上給自己洗個通透,也便不再猶豫,忙寬衣解帶,袍義府上的小丫頭們都很機靈,見她要寬衣,也一個個不嫌髒似的要過來幫忙,袖城見狀後退一步,忙製止了她們:“停!我自己來就好,你們先出去吧!”


    “姑娘,剛才大人吩咐我們要伺候您沐浴。”


    “我自己來就好,我習慣自己洗,你們先出去吧,謝謝。”袖城執意讓她們出去,幾個丫環也便不再執拗,福了福身,腳步輕快的這才出了門,確定屋內隻剩下自己之後,袖城這才鬆了口氣,摒住唿吸將衣服脫下,跳脫的鑽進浴桶中。


    從來沒覺得洗澡是一件如此舒服的事,時間也差不多,隻聽門外有人叩門,小姑娘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袖姑娘,換洗的衣裳拿來了。”


    袖城這才想起地上自己的髒衣,除了這身,自己身無長物,這袍義還為自己準備了換洗的衣服,自己都沒想到的事情,他居然想到了,心還算細。


    “拿進來吧。”袖城應了門外的小丫頭,小丫頭推門而入,隔著屏風,袖城看到她小巧的身形走到桌前又將東西放下,這才又停在屏風前說道:“袖姑娘,可還有什麽吩咐嗎?”


    “沒有了,謝謝你,先出去吧。”袖城說道,小姑娘這才又乖巧的走了出去。


    眼見著水涼了些,袖城這才出了浴桶,換上新衣,還算合身,見這料子不一般,淺墨綠的顏色又正合自己心意,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收拾妥當,又見了浴桶中的髒水,自己都撇了撇嘴。


    來到了前堂,袍義正悠閑的在那裏喝茶,見袖城出來,臉上又掛起了笑意,難得見她穿一次女裝,剛才集市上見到她時幾乎已看不出本來樣貌,此時她又恢複正常,也實算一美麗清雅女子,比那巾幗英氣又別有一番清麗。


    袖城提了提氣,走到袍義麵前道:“剛才在集市上,真的謝謝你了,若不是你,我怕是要讓他們給打傷了。”袖城牽動嘴角才覺得嘴角有些疼,下意識的用手去摸,才覺得有些微腫。


    袍義本是笑著的,此時兩人麵對麵自是也發現了袖城臉上的異樣,拿開袖城的手,隻見嘴上紅腫了一塊,眼角也有淡淡淤青,笑容被微怒替換下來,忙吩咐道:“來人,將藥箱拿來。”


    “我臉上有傷?”袖城這才意識到。


    袍義拉她坐下,仔細端詳她的麵龐:“並不嚴重,隻是淤青,你可否覺得哪裏不舒服?用不用請大夫?”


    袖城動了動道:“身上好像沒有,不必請大夫了,小傷而已。”


    下人將藥箱拿來,袍義打開,拿了藥粉攤在紗布上,又伸到袖城嘴邊,袖城又是下意識的一躲:“我自己來。”


    袍義輕輕打掉袖城要伸上來的手:“還是我來吧,你自己看不到。”


    藥味刺激鼻腔,袖城突然很想打噴嚏,藥剛沫到傷口,袖城就疼的抽了一口氣,反而袍義溫柔的說道:“忍著點兒,一會就好了。”


    “不必麻煩了,一會兒我迴家再上點藥就可以了。”袖城如坐針氈,越發的不自然,她除了景秀以外,還沒跟哪個男子如此親密過,且他還不是別人,是袍義!


    袍義隻是又笑了笑:“你這副樣子,迴了袖府,你家人一定好奇,究竟是誰如此膽大將袖女將打成這樣,也許更好奇是誰武藝高超能將你打傷。”


    袖城又想起剛集市那一出來,實再不敢迴憶剛剛自己是怎樣的狼狽。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這兩天京城之內傳起關於你的風言風語,如同冬日狂風,席卷京城,你可是得罪了什麽人?”袍義上完了藥,將藥品如數歸於藥箱,整理好了又放到了一邊。


    袖城關於此事閉口不談,因為這根本不是跟袍義可以說的事,她在被打的時候就已明了,此事非雪非不會動手,若是以前,她會首先懷疑是周氏那邊的人,可是如今,在她眼中,隻有一個人選,那便是雪非,妖孽之說起自景秀祖母,必是燃自雪非無疑。


    見袖城沉默,袍義也不再多問,隻是淡淡的說道:“看樣子,是有人陷你於不義,謠言止於智者,如有需要,在下可幫你,事情解決也簡單,如同今天那樣辦就可以,誰敢再張貼畫像便抓起來。”


    袖城忙擺手道:“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今天的事還不知道怎麽謝你呢,就像你說的,謠言止於智者,我是不是妖孽,用時間來證明就好,如果我的存在真的能讓京城出現禍事的話,那連我自己都會佩服我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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