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珺瑤到來的消息瞞不住陸之潤的耳目,況且淩祈暄又帶著她,那樣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淩霄城的城牆之上,別人不知道她的身份,陸之潤心心計計算計著,哪裏能不曉得。


    重陵城中,除了陸之潤,卻還有另外一個身穿蟒袍的男子與他一並坐在城守府中。屋子裏跪著守城的士兵,他將對麵城牆上的動靜一字不落地報告給主子聽。


    坐在陸之潤下首的男子瞧過去與霜修景有兩分相似,卻是皇後一手挑中的傀儡王爺霜碧池,乃是南霜帝國皇室的偏支,血脈並不純厚。若不是南霜皇帝不爭氣,後宮淨是些丫頭,皇後也不會費勁去尋了這男子。


    他一臉諂媚地看著陸之潤,這人平時在家中不學無術,仗著與皇室的那點血脈,將紈絝做了十頂十,鬥雞走狗、強搶民女,他都樣樣精通。那一日他正與幾個狐朋狗友在街上逍遙,不妨忽然被一隊禦林軍包圍,要帶到宮中去。


    這紈絝嚇了個屁滾尿流,百姓們不明原因,一個個拍手叫好。哪裏料到到了宮中,皇後娘娘仔細打量了他幾眼,又問了他幾個問題。他肚子裏本就沒多少墨水,答問題也是驢唇不對馬嘴,不想皇後娘娘卻還算滿意,如此他便留下了做了這個無數人豔羨的閑散王爺。


    聽得探子講到淩祈暄與藍卿月對那人的重視,霜碧池眼中浮現一抹興奮的光彩,他忽而開口,打斷了探子的話:“太子殿下,我們把那人捉來作威脅,他們一定會就範的。令得那兩人都百般維護,想必那人的滋味定然是極銷魂的。”說完他還下流地舔了舔唇,一臉猥瑣模樣。


    他似乎已經想到了那人在他身下婉轉嬌啼的模樣,定然比翠煙樓最勾人的小倌還要風流幾分,一轉頭卻被陸之潤眼中的陰狠之色嚇到,不覺收斂了自己的嘴臉,他怎麽忘了,皇後姑母曾有交代,叫他萬萬不可在這人麵前放肆。


    陸之潤克製住想要扭斷他脖子的衝動,這樣的人能在他身邊活下來簡直是奇跡,若不是因著他是那女人送來的人,他早已身首異處。


    他的獵物不容旁人染指,更何況這獵物不同尋常。作為一個出色的獵人,能讓獵物心甘情願跳入他的陷阱之中,才是最有意思的事。幾日不見,這獵物是有些囂張了,他哂笑一聲,吩咐探子繼續打探,有情況再來報告於他。


    南霜國到了這一代,已經式微,南霜皇室人丁並不興旺,唯一可堪大任之人便是那流落在外二十餘載才歸來的六皇子霜修景,他怎能容忍南霜帝國再有起死迴生的可能。


    老皇帝早在半月前便被皇後氣得一命嗚唿,那個浪蕩的女人如今隻知同侍衛褻玩,沉溺於肉體之欲中,不知從哪裏尋了個草包便胡亂塞給他,美其名曰南霜帝國未來的國君。


    過了今次戰爭,曾經輝煌一時的南霜帝國必定逃不過破國的下場,到嘴的肥肉他沒理由放過,南霜帝國隻能臣服於西陸帝國。他再將天女控製在手中,四分的天下終將由他一統。


    陸之潤下得一手好棋,早早便在東淩帝國展開了手腳,所有的事都按著他計劃好的詭計一步步發展,即使有錯亂的棋子,他也一定會及早將其歸迴原位,一如天女藍珺瑤。


    寅時正是人最困頓的時刻,瞅著卯時就要換班,這時的士兵定然也最鬆懈。第二日一大早,正是這般時辰,淩霄城外響動不斷,謾罵之聲驚醒了守城的士兵,南霜的軍隊發起了第一輪攻勢。


    淩霄城城牆之上,早已預備好的大石塊,熱水與箭雨密密麻麻朝著城下一股腦地攻擊過去。老兵們正了正帽簷,聽著城下汙穢的話語,各個使出了全力來給他們迴報。


    “這幫兔崽子,攪人清夢這種事也隻有他們幹得出來了。”說這話的正是原來調笑藍卿月的老兵油子。


    “你個老東西,將軍叫你守城,你反而偷懶,當心將軍聽到了砍了你的腦袋。”一旁的人與他拚著誰投的石塊多,手下的速度不由加快。


    “先別說老子,瞅瞅你小兔崽子,眼角的眼屎還沒擦幹淨呢。”老兵說完毫不客氣地嘲笑他。


    “胡說八道,烏漆抹黑的,你哪隻眼睛看到了。”他這樣說著,卻是信了老兵的話,用袖子在眼角一擦而過。


    偷襲的事南霜帝國的軍隊已不是第一次幹了,士兵們也習慣了這樣的方式,有的兵前一刻還在做著春天裏來百花香的夢,下一刻便端起手邊的水盆下,朝城牆下扣過去,完全是慣性使然。


    這樣靜謐的夜色下,卻有一對人馬身上塗著燒飯剩下的鍋灰,一個個偷偷摸摸朝淩霄城西城門走去。淩霄城坐北朝南,南大門與重陵城相對坐立,此刻南門正上演著一場激烈的偷襲與反偷襲戰鬥,一眼瞧過去,西門的防禦倒是顯得有些單薄了。


    這一行人隻架著一輛攻城門用的粗壯木墩與雲梯,連腳下行路的動作都放得輕而又輕,恨不得一個個插上翅膀,飛過去才好。


    估摸著時辰已到,約莫一個五十人的小分隊被人用吊籃緩緩從東麵的城牆上放下,他們皆穿著黑色的緊身衣,麵上用黑色巾布蒙著,隻露出一雙熠熠發光的眼睛。他們一人提著一個小壺,仔細聞了,那壺裏裝著的竟是鬆油脂。


    這小分隊的速度很快,他們避開了敵人,不一會兒便遠離了淩霄城的範圍,他們緊了緊身後背著的繩索,此戰是勝是敗,就看他們能不能成功了。


    重陵城中兵力去了大半,陸之潤隻留下了三成的人看守城池,這卻方便了這小分隊行事。他們貼著重陵城站好,將身上帶著的鬆油脂盡數淋在城牆之上。


    不知是否陸之潤給了他們太大的自信,直到這五十人將鬆油脂全部塗滿,守城的人亦不見任何動靜。這五十人完成了手裏的事,全部聚集在領頭人身邊。


    這領頭人來偷襲的人確是霜修景,因著六皇子的身份,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做這件事。商量對策時淩祈暄是這樣說的。


    他對著身旁一人點了點頭,那人自覺在他身旁蹲下,他踩著他的手向上騰起,繼而緊緊地貼在城牆之上,光滑的城牆之上他像一隻壁虎一般隅隅獨行,他的每個起落都揪著牆角下眾人的心,最後一個窯子翻身,終攀上了城牆。


    守城牆的人看到他,整個人愣了一下,似是想不到這麽高的城牆竟然有人真的有人攀上來了,他口中的警戒聲還未到嗓子眼,脖子便被霜修景一刀隔斷。


    霜修景接住他將要倒下的身子,拖到陰暗處一並扒了他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一整套動作下來,旁邊的卻沒有一個發現異動的。一聲夜鶯的啼叫聲響起,一旁的人笑罵道:“半夜三更的,連這鳥也寂寞不耐了。”


    城腳之下幾聲稍顯嘹亮的夜鶯啼叫聲高低不一,似是與之前那一聲唿應。守城的士兵不疑有他,道:“還真有雄鳥應上了,等這仗勝利了,哥幾個可要迴婆娘被窩裏好好溫存上一宿。”


    他的話引得身旁的人笑出了聲,霜修景將那根繩子從城牆上吊了下去,一麵注意著這些守城兵的動靜,下方的人手腳麻利地爬了上來。他們仿照霜修景的作法,將這些守城的士兵一個個抹了脖子換上衣衫,不知不覺,重陵城的城牆之上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淩霄城一方,自以為能偷襲個出其不意的南霜帝國軍隊才到淩霄城西門,他們才把攻城木扛在肩上,城牆之上火把一個接一個點亮,密密麻麻的人群張弓拉箭,如蝗蟲過境一般射向下方的人馬。


    這些人哀嚎一聲,再顧不得偷襲一事,撒丫子便往迴撤。隻是來時容易去時難,第一輪羽箭射下去,已有一小半人馬折損在這裏,另有一些人卻是被攻城木壓死的。第二輪箭雨已經滿弓,瞄準了這些慌不擇路的南霜國士兵,最終隻有寥寥數人能夠逃了迴去。


    南城門處此刻亦是死戰一片,陸之潤藏身與南霜國大軍之中,正朝著城門的方向緩緩靠近,重陵城城牆上的士兵到了此刻才驚醒,隻是為時已晚。城門已被他們控製住,隻待對麵城牆上淩祈暄發小號令,他們便點火棄城。


    陸之潤已隨著攻城的南霜國士兵到了淩霄城城腳之下,正待有下一步動作,不妨一聲長喚從城牆上傳來:“陸之潤,你不必躲了,我知道你就在下邊。”


    淩祈暄這一聲長喚用上了三分內力,他起身飄上城牆,周圍是一圈警戒的士兵。淩祈暄定定地看著陸之潤所在的方向,那種目光令得他無所遁形。


    “不愧是讓人聞風喪膽的戰神,果然有幾分本事,不錯,我在這裏。”陸之潤撥開擋在他身前的親衛,目光瞧向高牆之上的淩祈暄。


    “還有老朋友在此,也一定出來吧。”他右臂舉起又放下,身後的南霜國士兵停下了攻擊,在他身後整整齊齊站定。


    城牆之上的士兵在淩祈暄的命令下,亦停下了攻擊,身後歇息過的士兵將方才那些人替換上,滿弓拉箭,隻要這些人有任何異動,便叫他們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藍珺瑤一身男裝打扮,與淩祈暄比肩站在另一個凸槽處,借著地形的便利,藍卿月就站在妹妹身後,以防不備。她看著陸之潤,麵上無喜無悲。


    就是這樣一番模樣,才讓陸之潤欲罷不能,他朝著城牆下揚了揚手中的碧淳。此刻天色微黛,別人雖不曉得那綠色的珠子是什麽,城牆之上的人計劃的卻正是這個東西。


    “這個東西對兩位來說不陌生吧。”陸之潤將珠子在左右手之間拋著把玩,對著城牆之上的人挑釁道:“若是想要這東西,你便跟了我迴西陸,怎樣,答應還是不答應?”


    他將碧淳高高擎起,仿佛下一刻用上些力氣,手中的碧淳便再也不會存在與這個世上。


    “休想。”淩祈暄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那模樣,就仿佛他在癡人說夢一般。


    藍珺瑤揮揮手,製止了淩祈暄將要說下去的話,她作沉思模樣,麵上幾度搖擺不定。


    “八皇子,淩將軍,你應當無權為別人坐下決定吧。”陸之潤見狀諷刺道。


    “好,我答應你。”藍珺瑤麵上全是決絕之色,話音才落,她突然從城牆之上一躍而下,這動作來的這樣突然,藍卿月隻撈到了妹妹的衣角,淩祈暄就要跟著跳下去,卻被屬下死死抱住了雙腿。


    重陵城城樓之上,等候了多時的霜修景臉色一凜,朝身後打了個手勢,他當先將城樓之上插著的火把朝城牆腳下丟了過去,身後之人做同樣動作,鬆油脂遇上火把,很快便燃燒起來。加之此刻已是初秋,天氣炎熱,風助火勢,整個城牆葬身在一片火海之中。


    他們將城樓之上能燒的東西都一並點燃了,這才轉身朝著城樓下奔去,一麵往城外跑,一麵大聲喊叫著:“壞事了,西陸的人把守城的將士們殺光了,他們放火燒城了,大家快跑啊!”


    唿喊聲在城中傳出老遠,城中一家接一戶打開房門,一見城門處果然如他所說的那般,不禁慌了神,來不及收拾細軟,扯了家人就往城外逃生去。


    路過城腳,果真見城牆腳下散亂著一些令牌,西陸兩個大字甚是礙眼。百姓們憤怒了,原來西陸太子口口聲聲的幫助不過是狼子野心。


    這事發生的時間說來也短,自淩祈暄登上高牆,霜修景便組織手下人開始籌謀。憤怒的百姓朝著南霜帝國軍隊的方向衝了過來,他們要痛斥自己的同胞,為何到了此時還執迷不悟。


    藍珺瑤落下的目標很明確,便是陸之潤手中的碧淳,隻是事情哪裏會這般容易,陸之潤探手將碧淳塞入腰間,身子就要從馬上騰起,躲避藍珺瑤。


    他身後有一人卻忽然發難,在陸之潤拍向馬頭之時,閃電般出手,將他藏在後腰的碧淳弄到手中。藍珺瑤這廂亦發生了變故,她倒立的身子忽而在半空中翻轉,伸手去接應那盜了碧淳的人。


    南霜帝國的百姓在這段時間內,已衝到了大軍的尾巴處,他們在隊伍裏橫衝直撞,見了西陸打扮的人便上去一陣亂揍,擀麵杖、炒菜勺子齊上,整個隊形亦被他們衝了個七零八落。


    陸之潤大怒,正要不顧一切地去擒藍珺瑤兩人,身旁的暗衛卻死死護著他朝一旁褪去,臨行之前,他憤憤地瞅了一眼高牆之上一臉得意的淩祈暄,眼中的怒火幾欲將他吞沒。


    藍珺瑤順利取到了碧淳,霜修景亦在昨晚就將西鳳爪交與她。她不管身後的殘局如何,由著墨十陪著日夜兼程便往京畿趕迴去,一路之上自有淩祈暄安排好的良駒交與她。


    她這般不辭辛勞,甚至縱馬直接躍進了相府的高牆之中。她衝進娘親的房間,喜滋滋地將手中握著的東西給爹爹看,哪知床榻之上靜靜地躺著兩個人,他們眉宇間一片安詳,像是睡過去一般。


    藍珺瑤手中的碧淳掉在地上彈了幾彈,她在爹娘的床榻邊跪下,道:“爹、娘,女兒迴來了,解藥我取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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