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進永壽宮的第二個月,庭前的海棠開花了。


    如西府垂絲之類,貼梗爬地之流。簇簇粉白花朵相互依偎,橙紅丹華耀眼灼灼,熱烈若火。


    宋知歡看的極歡喜,早沒開花前便在西稍間的南窗旁添了一把藤木躺椅,置一張小幾,備一隻紅泥小火爐,靜待花開。


    坐在窗邊,抬頭便能望見那樣繁茂的兩株花樹,花木葳蕤,生機勃勃。


    一眼望見,便知道春天來了。


    柔成笑道:“從前難得見您有這樣好的性致,可知那些桃李樹已失了寵愛,成了昨日黃花了。”


    “說什麽呢,我其實那樣喜新厭舊的人?隻是這花開的實在好看,引得人不由自主想在這邊多坐坐。”宋知歡略略嗔了柔成一句。


    窗外看著人拭擦窗欞的彭川子笑了,道:“這海棠本是當年先帝爺為了孝昭仁皇後種下的,後來溫僖貴妃入宮,也在永壽宮住,姊妹兩個都喜歡海棠,就沒被拔了。後來溫僖貴妃過世,雖永壽宮也有過主位嬪妃,到底不及皇後貴妃,沒敢擅動這海棠。”


    宋知歡伸手拉了一枝海棠過來,在鼻尖細細嗅著,輕輕笑了,“我可是不管這些,左右這花兒開得好,我便喜歡。”忽然又問道:“你們說這海棠會結果子嗎?”


    彭川子可沒打聽過這個,撓撓頭,半天沒個迴答。柔成亦愣了半晌,然後搖了搖頭,“也是說不準的,迴頭奴婢尋花匠問問吧。倒是□□院裏那些果樹適應的不錯,花都開的極好。”


    “那倒也是。”說起後院的果樹,宋知歡便又想起另一樁事來,命道:“前日華姝說想念桃花酥,正巧這些日子桃花開著,折些製成酥點,迴頭送去翊坤宮吧。”


    “是。”柔成笑著領命,道:“奴婢迴頭就告訴辛娘。”


    搬入皇宮第一個春日,大家都適應的很好。


    修婉那邊路上碰到些意外情況耽誤了,本該早早至京,卻硬生生拖到了三月中。


    “兒臣給皇額娘請安,給額娘請安,給諸位妃母請安。”一身蒼青素服的修婉對眾人行了大禮,宋知歡已快快拉了她起來,口中還道:“死丫頭也不知瘋到哪裏去了,說好的二月到呢?如今可都三月裏了。”


    修婉對她討好一笑,“真是路上碰到事情耽誤了。”


    “我看你是被沿途寺廟高功勾了魂!”宋知歡難得說了句一點都馬克思的話。


    “好了好了。”敏儀已先勸道:“快被罵孩子了。來人,給敬貞公主看座。修婉你稍等等,你大姐姐和二姐姐也快過來了。”


    修婉笑了一下,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宋知歡看了蘭珈一眼,見她氣度莊重,神情溫婉慈悲,麵帶溫和笑意,滿身佛性。


    再看自家女兒,一雙大眼睛笑的彎成月牙了,舉止和端莊絕對套不上一點邊,笑起來聲音爽朗大氣,和蘭珈這個標準佛係女沒有半分相似。


    可就是這麽一個小祖宗,一生以度化她親娘為己任,為了和哥哥爭鋒,不惜荼毒親娘的耳朵。


    真是十惡不赦。


    想到這裏,久別重逢的幾滴眼淚也被宋知歡憋了迴去,柔成已將潔白的江綢帕子遞了過來,見此不由一笑。


    一時翼遙、和玉、徽音、韻姐兒與娉楚等人相攜來了。


    修婉先與眾人見禮,又拉著娉楚的手細看,麵帶促狹笑道:“當日我就覺著,姐姐合該成了我家的人。如今可不準了?四嫂嫂!”


    娉楚對她微微一笑,倒沒幾分嬌羞樣子,倒是眉目間清冷散去些許,如冰雪初化。


    修婉這個隨了她額娘八分的小丫頭一下子隻覺心肝都化了,餘下的時候裏就一直挽著娉楚讓她在自己身邊坐,連嫡親長姐翼遙、熱愛的嫂嫂徽音、情同姐妹的韻姐兒都拋諸腦後。


    敏儀看著好笑,對宋知歡打趣道:“要不說是你親生的呢?她這性格,說不是你親生的也沒人信。”


    “可不是嗎。”華姝笑吟吟道:“這修婉一見了老四媳婦啊,我們和玉和韻姐兒都成了昨日黃花了!就連翼遙這個嫡親的姐姐都不要了。”


    翼遙聞言輕笑著道:“可不是嗎,修婉你再如此,姐姐可要醋了。你這丫頭一去就是好幾年,見麵了也不說和姐姐親熱親熱。”


    和玉也歎了一聲,故作哀愁之狀,挽著翼遙的手道:“咱們可是沒人疼的了,大姐姐。再沒有比這丫頭更是喜新厭舊的,隻聽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啊!”


    徽音卻也跟著她們胡鬧,也麵帶揣揣地加入進來,哀歎道:“這個妹妹,算是白疼了!”


    修婉一時有口難言,隻能委屈巴巴地看向徽音,“大嫂嫂!您都是做了太子妃的人了,怎麽還跟著姐姐她們胡鬧!”


    一時又撲到敏儀那裏訴委屈,許久不見,敏儀對她正親熱著,便笑著攬著她坐下,一麵故意嗬斥三人:“快別鬧了。”


    “可聽見了,快別鬧了。”是韻姐兒。


    修婉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便聽韻姐兒笑眯眯道:“人家遠方歸來,咱們這會子哪裏能占上風?且等過上幾日,這丫頭也成了昨日黃花了,咱們這四個比一個,哪裏有輸的道理?”


    “三弟妹說的極是!”徽音笑道:“我們且就看著,過了這一兩日的親熱勁兒,皇額娘還偏袒你不成了?且等著瞧吧。”


    修婉輕輕一抬下巴,故作驕矜地“哼”了一聲,又從敏儀懷裏出去,撲到宋知歡跟前撒嬌,一屋子人其樂融融。


    家人團聚,燈火可親。


    這樣的日子很是讓人留戀,離去時自然更為不舍。


    轉眼到了本來預定離京的日子,宋知歡本來十分不舍,眼淚掉了幾遍,再沒有當年的灑脫之態。


    柔成敏儀等人自己也傷心,安慰起她來自然沒什麽效果。不過峰迴路轉,宋知歡的眼淚很快便止住了,反而是笑的嘴都合不住。


    原是修婉有了身孕。


    如今兩個月不到,太醫也未說十分準,卻也有幾把分拿手了,算來,正是剛入京時有的。


    烏雲達賚與修婉夫婦二人喜得不行,一怕一路奔波誤了胎像,便向蒙古那邊寄了信,預備留在京中產子。


    敏儀與宋知歡對此樂見其成,不過修婉的公主府建在蒙古,京中便無居所,與外男常留宮中也並非長處之法。


    還是翼遙出了個主意,文淵領了鹽政,要往江南一趟,她的公主府就空了出來,讓修婉和烏雲達賚住進去養胎,一切也便宜。


    況她的公主府是皇帝精挑細選的,又有內務府與工部仔細修繕過,處處精致華美,體貼人意。那邊離宮中又近,很是方便。


    修婉就歡歡喜喜地住了進去開始安胎生涯,隻是可憐了宋知歡,一開始的欣喜過後,待修婉的胎穩了,不免又想找些事情幹,這就可憐了宋知歡,她隻覺仿佛迴到了在王府中時。


    每日被人念著那些一點不科學的文化知識,宋知歡實在是快要崩潰了。


    她倒也不是討厭這些,其實也是有點信的。如今的抵觸無非是因為弘皓與修婉的多年鬥爭,二人都將宋知歡視為一塊難啃的硬骨頭,覺得自己要是啃下了就贏了,於是比賽一般對宋知歡進行心靈淨化。


    且說如今弘皓領了差事在國子監,正好負責教導選修老莊的學子們,雖然如今儒家乃是主流,選修莊子的人不多,他本該是很清閑的,又掛著個教書育人的名聲,正是弘暉為弟弟精挑細選出來鍍金的。


    偏生他老人家不樂意,如今正在國子監努力傳教,成與不成全看運氣,奮鬥的十分盡心。


    此時妹妹迴京,眼看日日守著宋知歡要占了上乘,他哪裏能忍?


    雖然自己脫不開身,他卻派出了自己的妻子——娉楚。


    娉楚對於傳道這件事情還是非常熱愛的,於是也開始每天點卯一樣往永壽宮請安,然後和修婉一人一邊向宋知歡傳輸知識。


    偶爾還會因為觀點衝突而辯論起來,好在大家都是文明人,隻是辯論,廢茶而已,沒有動手,廢家具禮法的。


    宋知歡每每感覺好似迴到了在王府中深受一兒一女折磨的時光,痛哭自己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又是什麽腦子抽了會對那些和尚道士算命先生跳大神的表示嘲諷。


    雖然多半都是江湖騙子,誰能保證沒兩個有本事的呢?


    萬一誤傷了,可不就是活該了。


    宋知歡痛哭流涕,連連懺悔。


    然而對於目前的處境,懺悔是沒用的。反而,第二日見她眼圈通紅的,二人都以為自己感動了宋知歡,於是了然一笑,打了雞血一樣繼續傳道。


    竟然沒人關心關心可憐的老母親,可見宣揚道果這件事是上頭的。


    最後宋知歡還是不得不向敏儀訴苦,向敏儀展示了自己熬夜看話本子生出的黑眼圈和瘦了一圈正和柔成意的小肚子,委屈巴巴,一副受盡折磨的小可憐模樣。


    敏儀無奈之餘也有幾分心疼,卻是惱了二人,召見過來訓斥一番,反倒讓宋知歡有些自責了。


    算了算了,誰還沒個愛好呢?


    但自敏儀召見過之後,闔宮之人便再未見識過淑貴妃娘娘被敬貞公主與四貝勒福晉一左一右圍在中間念叨的場景了。


    宋知歡以為她們深受打擊,蔫兒了。


    這日烏雲珠入宮,便小心委托她去看看娉楚的情緒。


    烏雲珠滿懷擔憂地去了,又哭笑不得地迴來,對宋知歡笑罵道:“別管她!那丫頭活該,誰讓她不守規矩來念叨婆母的?”


    “也不是這個道理,這就是你愚了。”宋知歡急了,“她能來念我,可見是認為同我親近,怎又鬧出個不敬婆母來呢?”


    說著急急就要起身,說來如今小夫妻兩個還在阿哥所裏住,畢竟他們偏心的阿瑪命公主先布置恭嫻公主的公主府,然後又有年長於他的弘時。皇子府邸修建起來又費時,不免慢了些。


    故而宋知歡要去雖然遠些,卻也比孩子們搬出宮的方便。


    烏雲珠見她真著急了,忙忙拉住她,哭笑不得的道:“我逗你呢!你放心吧,我家丫頭啊,啥事兒沒有,正在阿哥所裏傳道呢,那家夥,拿著本《道德經》給宮女太監們念,還一字一句地講解,美得很!我聽她說了,你家公主也是覺著沒意思,你這塊硬骨頭啃不下來了才收手的。我在宮外也聽說了,如今恭嫻公主府裏的下人們可都虔誠的很,一個個開口閉口‘阿彌陀佛’的,真是的,就你還在這兒內疚呢。”


    宋知歡聽了先是鬆了口氣,然後又怒罵道:“修婉這個小丫頭,鬼的很!”


    烏雲珠不住忍笑,忽地又感歎道:“如今還是這個風風火火的性子,可知這些年也沒受什麽委屈。也好。”


    且說入了五月裏,天氣轉暖。


    先帝後妃眾多,多有喜好精美景致者,故而禦花園也是打理的十分精心,各樣名品花朵競相開放,美不勝收。


    其園中亭台樓閣均是明代遺留,聽聞出自名家之手,玲瓏別致,疏密有度,很是富麗。又經一代繁華洗滌,登高而望,滿目的欣欣向榮、盛世景象。


    又因園中多植鬆、柏、竹等四季常青之植,各樣奇異山石點綴其中,給這園子添了幾分清雅,不顯過於俗氣。各色名品鮮花吐露爭豔之時,也不會全是一派的奢靡景象,反而恰到好處的富麗堂皇中透著清幽雅致,不使人生出厭煩之心。


    這自然是個賞景散心的好去處,可惜入宮這些日子,先是先帝喪事,後是太後之病,又有遷宮瑣事,竟無一人能得清閑時光細細遊玩此處。


    難得太後她老人家少了幺蛾子,敏儀索性在禦花園絳雪軒中擺了兩三桌果品,邀了眾人在那邊閑坐賞花。


    清帝於禦花園內養鶴鹿,取“鶴鹿同春”之意,絳雪軒前正是一片被圈起來的鶴圈,竹柏環繞、藤蘿慢搖,正是繁華之地中的一片清新生機。


    見宋知歡與寧馨駐足看了許久,敏儀便笑道:“那邊還有鹿圈呢,我不愛過去,嫌味兒大。不過到底也是禦花園中,伺候的人不敢不經心,隻是我心裏膈應罷了。你若是有興致,過去看看也無妨。”


    “還是算了。”宋知歡搖搖頭,又念起一事來,道:“還在先帝喪期裏,擺不得戲酒歌舞,咱們坐坐,就散了吧。”


    “我也是這個意思。”敏儀道:“隻是念著這一入宮門,就忙著各樣瑣事,又有太後娘娘壓著,咱們也許久沒聚聚了。”


    說著,她將一隻碧玉盞向宋知歡推了推,笑著道:“嚐嚐,今年新進的碧螺春。當年先帝爺最好這一口,我品著滋味,你應該也會喜歡。”


    宋知歡這邊正慢慢飲著茶,忽聽蘭珈道:“前日我恍惚聽忘憂身邊的丫頭念叨一句,說年貴妃這一胎,不大好?”


    見她提起這個,敏儀有些驚愕,卻也笑了,道:“豈止是不大好啊。還是個芽芽的時候就隨著他額娘哭靈守孝,萬歲爺絕食,他額娘也絕食。二十天下來,倒是這孩子的緣分深,也照舊來了。隻是若非這皇宮大內珍奇藥材不要命似的堆下去,隻怕這孩子連如今都保不到了。”


    忘憂在一旁掐了掐手指算著,頗為驚訝,“她這一胎可才七個月呀!”


    “也罷,都看命了。”敏儀長長歎了一聲,轉口道:“今日的豌豆黃口感清甜不膩,你們都嚐嚐?”


    一時這邊正吃著果品點心喝茶,說些亂七八糟的家務人情話,忽有人急急忙忙地來迴報:“年貴妃不好了!”


    “你說什麽?”敏儀騰地站了起來,不知想到了什麽,一下坐不住了,忙忙往翊坤宮去。


    宋知歡幾個麵麵相覷半晌,華姝也站了起來,大手一揮,“走,咱們也去看看。”


    “得勒!”忘憂歡歡喜喜答應了一聲,從桌上抓了把果品,看樣子是打算邊走邊吃了。


    蘭珈無奈看她一眼,輕輕歎了一聲,到底也沒念叨什麽,隨了她了。


    一時到了承乾宮,便見敏儀沉著臉坐在暖閣裏,宮女太監們跪了一地,敏儀嗬斥道:“誰準你們把年夫人的事告訴貴妃的?萬歲爺與本宮三令五申,貴妃身懷有孕且胎像不穩,這事不許給貴妃知道!你們呢?你們呢?這是把萬歲爺和本宮的話都當成耳邊風了嗎?”


    然後便是一屋子的“皇後娘娘息怒”,宋知歡見東暖閣裏人進人出的,也不過那幾個,或有年氏身邊的近身,或有敏儀身邊的熟麵孔,端著水盆進進出出,進去的時候還清澈幹淨的水,出來便已紅透了。


    再聽敏儀的話,便知道是年家那邊年夫人的病訊未曾瞞住,一時心中百味交雜,自在暖炕上坐了,聽著東暖閣裏的聲響,半晌沒說話。


    還是敏儀長長吐了口氣出來,擺了擺手,有氣無力地道:“去吧去吧。若是貴妃與腹中龍嗣有了什麽差池,不說本宮,萬歲爺第一個饒不了你們。”


    一時滿地的宮人隻覺天都塌了下來,哭哭啼啼地退出去,也沒人敢道一聲“皇後娘娘饒命”,那豈不是在咒貴妃與腹中皇嗣不好嗎?


    一時人退了個幹淨,眾人也在暖閣中各自尋地方落座了。


    華姝見宋知歡怔怔的,便喚了她兩聲,問:“怎麽,這是嚇著了?”


    宋知歡迴過神來,搖了搖頭,歎道:“隻是年氏這一胎若是因為聽聞年夫人病訊掉了,隻怕老人心中也不好受。”


    “她家那老夫人不是我說,也……”華姝艱難地壓住了話頭,歎道:“也罷了,病重了的人了,我何必說她呢?你也別失神,知道你念著伯父伯母,對老人素來心軟,可這也不是你心軟的時候呀。”


    又道:“年氏屋子裏果然百年如一日的,幾迴了,就沒在她這兒吃過一口順心茶。”


    敏儀見遲遲無人上茶,也是擰了擰眉,暗道年氏禦下無方。


    黃鶯見了忙出去吩咐茶水,最後還是幾個小宮女戰戰兢兢地奉了上來,一色是官窯豆青色蓋碗,奉的是雨前龍井茶。


    華姝端起茶碗來呷了口茶水,道:“我總覺著龍井茶有股子怪味,喝不大慣。”又看向宋知歡,“倒是你喜歡這個,今兒的茶可合了你的心意了?”


    宋知歡明知華姝有意逗她使她開顏,便對著華姝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道:“可見上天眷戀。”


    “美得你!”華姝輕哼一聲,十分不雅地翻了個白眼兒。


    也幸好如今各宮裏都沒個什麽掌規矩禮儀的教引姑姑,否則華姝的苦日子可就要到了。


    這邊正坐著喝茶磨時間,忽聽東暖閣裏有人喊:“不好了!不好了!年貴妃出了大紅了!”


    又有積年的老嬤嬤咬咬牙,道:“這也沒個穩婆,若是胎遲遲娩不出來,怕會傷了貴妃的身!快,隨我推腹!”


    宋知歡聽了擰眉,敏儀解惑道:“太醫說好歹能保到八個月,穩婆還沒預備呢!裏麵的老嬤嬤是從前服侍過太後的,自梳未嫁,在宮裏一輩子,服侍過太後生產,也有些經驗,好歹能有點用。”


    “這也太大膽了。”宋知歡遲疑著道。


    華姝輕嗤一聲,“這關頭了,大紅都出了,誰還敢保守?若是再一屍兩命,隻怕咱們那位萬歲爺的火能發到護城河去!”


    “口中也沒個忌諱。”敏儀口中嗔她一聲,也不知年氏這些年是怎麽混的,滿屋子女人,竟沒一個真心為她著急的。


    此時坐在這裏,也不過為著個麵上好看罷了,或還有與年氏積怨已久的,是為了看熱鬧。


    又過了半刻,那邊傳出聲音來,是帶著些驚喜的,“娩出來了!娩出來了!”卻又很快住了聲音,是個滿手是血的老嬤嬤出來,沒敢進西暖閣裏,就在明間跪了,以頭觸地長長一禮,萬分悲痛:“迴皇後娘娘話,貴妃娘娘腹中龍嗣……沒保住。是個七個月的小阿哥,成人型了。”


    要不說皇帝馬後炮,方才那邊情勢緊急的時候皇帝沒來,這會子通傳聲倒是響了起來。


    眾人忙忙預備請安,也沒人抬頭去看皇帝的麵色,有的是不敢,有的是怕看了自己心酸,有的是幹脆沒那意思。


    一時眾人隻聽皇帝悲痛萬分的語氣:“爾等竟無能至此!七月產子也並非無先例,為何朕的皇兒卻一出生就沒了氣息?”


    敏儀忙忙跪下,“妾身照顧貴妃不力,請萬歲爺責罰。”


    滿屋子嬪妃便跟著跪下,悄無聲息的,又跪了一屋子人。


    ※※※※※※※※※※※※※※※※※※※※


    修婉:……我認輸了。


    最近不知道怎麽了,血小板猛掉……今早出了好久的血,一整天腦袋昏昏沉沉的,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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