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春日裏,雍親王府裏出了一件“樂子”。


    年氏複寵了。


    對這事情,府裏的女人們各有看法,宋知歡倒是別有一番感歎。


    “要我說,那美人兒妙目含情、淚水漣漣,哭的梨花帶雨、雨後海棠,是個男人心都化了。再有些認錯的懇切之詞,那纖纖弱弱如柳扶風的身姿,哪一個不心軟?”宋知歡呷著茶,嘖嘖感慨道。


    敏儀在一旁聽得好笑,連聲道:“阿彌陀佛,到底是男人還是你的心?”


    宋知歡神秘一笑,剛要開口,忽然有人傳話道:“世子福晉來了。”


    宋知歡與敏儀忙迴頭看去,便見徽音扶著侍女的手款款進來,五個來月的肚子已有些凸起了,身著月白暗花緞繡九色菊花的衫子,烏發紮起小兩把頭,行走之間水雲紋橘紅羅裙輕輕搖曳,很是美麗。


    敏儀見她就笑,連聲道:“快進來坐,怎麽出來了?”


    雖如此說,徽音還是先對二人請了安,方落座了,並輕聲道:“近日想阿娘院裏的仔薑梅子想的厲害,又想著打發人來說一聲未免不恭敬,正巧今兒個的天氣的好,就想著出來走走,正巧就過來了。”


    宋知歡聽了忙命:“還不給世子福晉包了?”


    柔成笑著答應了一聲,吩咐小丫頭去預備。不多時又有人上了茶來,是茯苓,手上捧著個紅漆小茶盤,上擱著一隻豆青瓷茶蓋碗。


    徽音端起輕輕一品,倒是笑了。


    茯苓也笑道:“備的是胎菊茶,祛胎毒的,想來世子福晉也喝慣了。”


    “可不是嗎。”徽音輕輕啜了兩口,一麵也笑了,對著敏儀和宋知歡道:“我們家爺現趕著托人尋了三四斤好的來,也不知要喝多久了。”


    宋知歡忍不住直笑,敏儀卻道:“那是暉兒惦記著你呢,你看弘時院裏那個,弘時自己就精於醫道,卻還是韻姐兒現打發人尋來給她喝的呢。你們小夫妻感情好,你當歡喜才是。”


    “是要歡喜,可日日喝一樣的茶,怕也煩心。”宋知歡忍不住道:“我前些日子上火,被壓著喝了一旬的菊花茶,如今還覺著口中發苦呢。”


    敏儀瞥他一眼,“那是你自己作的!自打出了冬日,你哪日瓜子肉脯離口了?”


    宋知歡不由訕訕,一時小丫頭也捧著個小攢盒迴來,掀開一看,裏頭精精細細五樣小果脯。既有徽音方才要的一味仔薑梅,還有些梨條桃脯等,均是顏色濃鬱好看的,看著就令人食指大開。


    徽音見了喜歡的不行,忙命侍女收了,又對宋知歡笑道:“無論怎地,還是阿娘屋裏的果脯口味好,外頭再好的鋪子買的,都比不得。”


    “那是我屋裏一個婆子的手藝,難得竟討了你的喜歡。”宋知歡輕笑一聲,三人又說了些閑話,徽音便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告辭。


    敏儀點頭允了,看著徽音扶著侍女的手緩緩離去的背影,忽然對宋知歡感歎道:“從前沒怎麽覺著,這兩年倒是愈發感歎,這兒媳婦挑的好了。生兒育女這些且不談,她的性子也好、手腕也好,配上這個位子,也拿的住、端的起。”


    宋知歡聽了也是一笑,忽然又有些感歎:“弘皓那個刁鑽性子,娶妻時不定多困難呢。”


    敏儀道:“弘皓性子雖冷,心卻是熱的,總要天長日久相處著才知道。或等著看緣分吧,這一二年裏我在京中閨秀裏撒眼看著,也沒個合適的。”


    宋知歡長長一歎,隻能安慰自己:“沒準到跟前,緣分就來呢?”


    這話雖隻是一時寬慰之語,不想卻真落到了實地上。


    這年外地官員升任考核調動迴京,有一位宋知歡閨中密友的夫君也順利勝任都察院左都禦史,榮升迴京,算是進入了大清朝權利政治的中心。


    那位夫人娘家姓兆佳,閨名烏雲珠,夫家是完顏氏,當年若非她父親與宋父同部為官,宋知歡又對她的脾氣,兆佳名門也看不上宋家這小門小戶。


    但二人相處的倒是極好,若論這清朝裏宋知歡的朋友,這位烏雲珠格格絕對是能排的上號的。


    她迴京沒幾日便給雍親王府遞了帖子,宋知歡聽說她來自然歡喜,這日早早就起身候著。


    雖如此說,思及前些日子華姝與她說的例子,她心中不免有些揣揣。


    柔成含笑將一盞熱茶奉上,輕輕嗔了宋知歡一聲:“您這一大早上起來,魂不守舍的,是什麽意思。”


    “唉。”宋知歡歎了一聲,端起茶盞慢慢啜了兩口,“你不懂。”


    柔成一時有些無奈,輕輕退至一旁。


    又坐了半晌,有人來迴:“完顏夫人到了。”


    宋知歡忙忙起身要去迎,卻被柔成拉了一把,隻見她輕輕一歎,將一件玉蘭緙絲披風為宋知歡披上,輕聲道:“入秋了,外頭的風涼著呢。”


    宋知歡胡亂答應了兩句,一時出了屋子,正見一位保養極好的貴婦人扶著嬤嬤的手緩緩入內,茯苓清脆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那貴婦人眉眼含笑,紅唇輕勾,身姿略顯豐腴,麵容端莊、氣度雍容。


    “烏雲珠!”宋知歡刹那間竟然覺著眼圈有些發澀,那貴婦人循聲望來,一時淚珠也滾滾而下,激動地喚道:“知歡……”


    柔成隻覺一道風掠過,宋知歡已經撲了過去,烏雲珠也已疾步上前,快速攬住了宋知歡。


    故友重逢,自是欣喜若狂。


    柔成對著烏雲珠身後已是婦人打扮的女子笑吟吟點了點頭,那婦人也迴禮過來,“柔成姐姐。”


    “主子快別在這兒了,這正是風口呢。”略過了一會兒,見二人情緒都平複些許,柔成方上前勸宋知歡兩句,又為她扶正了有些歪斜的銜珠側鳳鑲翠金釵。


    宋知歡“唉”了一聲,烏雲珠也鬆開手來,退後兩步,拉著她細細打量著,好半晌方笑道:“不錯,這王府了住了這些年,養的不錯。”


    宋知歡嗔了她一聲,“說得像能苛待我夥食似的。”


    一麵又看向跟著烏雲珠進來的那個女孩兒,見她也是少女姿態、亭亭玉立,身著一襲水碧衣衫,烏發挽髻,斜插一支翡翠珠釵,係著玉色宮絛,氣度沉靜,姿態大方。


    腕上挽著一串珠子,宋知歡被身邊這群信仰各異的神神鬼鬼折磨了這些年,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那是道教常見的八十一顆流珠,代表的是太上老君八十一化。


    再細細打量,顯見也是多年隨身之物,顏色鮮亮卻絕非近日新成。


    一時看的入了神,還是烏雲珠喚她:“這是看什麽呢?愣神兒了就?”


    她這才反應過來,一麵笑著道:“這就是娉楚吧?也是大姑娘了,說來這丫頭出生以來我都沒見過。”一麵又細細打量娉楚,見她生的鳳眸瓊鼻,眉眼間與烏雲珠八分相似,但那樣貌落在烏雲珠臉上便是爽利大氣,落在娉楚身上又是莫名的沉靜淡然。


    烏雲珠也笑,道:“雖沒見過,心意卻是一樣的。這丫頭的長命鎖還是你送的呢。”又命:“娉楚,見過宋側福晉。”


    宋知歡直接道:“叫什麽側福晉,沒得疏遠。喚我姨母便是。”


    烏雲珠在一旁笑吟吟道:“我不是想著您老人家如今好歹也是有牌麵的人,口中尊敬些嗎?”


    “沒見你哪裏尊敬了。”宋知歡輕哼一聲,道。


    且說那邊,娉楚已答應了一聲,那邊忙有人搬了錦墊來,娉楚當地對宋知歡請了安,一麵道:“給宋姨母請安。”


    “走吧,咱們進去坐。”宋知歡對她笑了笑,一麵扶起她來,對她道:“也不知你額娘與你說過沒有,我這裏的點心味道最好,當年她可是最喜歡了。”


    烏雲珠無奈道:“這些事情和孩子說做什麽。”


    一時眾人入了上房暖閣裏,烏雲珠仔細打量四周,見一應家私材質都很不錯,各樣擺設紗幔也都雅致大方,來往下人們各個精氣神兒十足,便知道宋知歡的日子過得不錯,當下暗暗鬆了口氣。


    柔成親自將小丫頭捧來的茶奉與烏雲珠,含笑道:“記著您少時喜龍井茶,如今不知還喜歡不了。”


    “喜歡。”烏雲珠含笑對她道了謝,一麵道:“我這人戀舊,有些習慣啊,怕是這輩子也改不了了。”


    說著,又對宋知歡道:“當年咱們四個每人一支的鳳頭釵,我當年還時常戴著。可娉楚她大哥少時頑皮,將那釵子往地下擲,金子倒是好好的,可鑲嵌著的翠玉裂了條口子,看得我好心疼。後來是還是請了工匠來,也沒法子,隻得等裂口愈發大了,方才用金子補上,到底沒有當年那樣的青嫩好看了。”


    宋知歡聽了,也略微鬱悶地道:“我那一支也是大女兒給撞到桌角上了,後來也是請匠人補得。”


    烏雲珠聽了忍不住直笑,連連道:“如此就又是一對了。可知我家那混世小魔王還做了一件好事。”


    宋知歡又忙命人將給娉楚的見麵禮取來,也是滿滿當當一大匣子,烏雲珠在這些年在南地時間居多,也略略明白了些這舊世家裏的繁瑣規矩,雖心中驚愕,卻也命娉楚收了,隻讓她謝過了。


    娉楚於是起身對著宋知歡行禮謝過,然後恭恭敬敬雙手接過。


    烏雲珠難免念叨一句:“這丫頭的性子就是這樣冷冷淡淡的,說過多少次也不改。哪家的長輩不喜歡嘴甜些的小的呢?”


    宋知歡看她一眼,忽然歎了一聲,道:“罷了,我也算習慣了。冷淡些也好,清靜。若有個嘰嘰喳喳麻雀似的在你身邊,隻怕你還要嫌煩。”


    一時說起少時事情與兒女來,話就多了。


    宋知歡剛說到自己為了弘皓的性子婚事發愁,烏雲珠聽著,麵色變幻半晌,竟有幾分感同身受的模樣,正要開口細說,便有人迴道:“公主與四阿哥來請安了。”


    宋知歡忙命傳進來,又道:“修婉如今備嫁呢,若非你遠客才來,怕她也出不來。弘皓這些日子躲我躲得厲害,若非來了客人,隻怕請安也得拉上他哥哥打圓場。”


    烏雲珠聽了前半句還有心道一句恭喜,聽了後半句,忽然瞟了底下圈椅上坐著的娉楚一眼,神情莫名。


    娉楚仍然老神在在坐在椅上,一手搭在腕上慢慢摩挲著那一串珠子,神情淡然自若。


    一時修婉與弘皓入內,二人先對宋知歡請安:“給額娘請安。”


    宋知歡笑著道了免禮,命:“見過兆佳姨母吧。”


    二人忙見了禮,烏雲珠一一給了見麵禮,然後笑道:“從前也沒見過,隻見你信裏提過兩筆。隻是這樣俊秀的晚輩後生,你竟寥寥帶過了,實在是不該。”


    宋知歡看她一眼,撇嘴笑笑,“你不知道,就是這兩個才讓我頭疼的,大的反而省心!我這操的心多半都是在他們兩個小的身上!一個冷淡的像真神降世,一個熱情卻小小年紀晨鍾暮鼓虔誠的活像四五十歲,最讓人頭疼!”


    烏雲珠聽了,頗有同感地歎了口氣,握著她的手,感觸非凡地道:“你我同病相憐啊。”


    宋知歡瞥到下首已起身與二人見禮的娉楚,心中也有些了然——這丫頭看著也不是個熱情性子,小小年紀身上佩著念珠的更是少數。


    一時心中又不免感慨:這是幾輩子的緣分,這些個神神叨叨的,倒讓她一個人碰見了。


    娉楚沒多坐,宋知歡命修婉帶她去花園裏看花去,弘皓亦行禮告退。


    宋知歡與烏雲珠隨意閑談著,說著這些年裏的事情,忽然烏雲珠一拍手掌,道:“可不是忘了!我還想著這些年沒見了,給你預備了些從南邊帶迴來的稀罕東西。”


    忙命:“快快把我預備的禮抬進來。”


    外頭一個侍女應了一聲,出去不多時,有兩個媳婦子抬著一口大箱子進來了。


    烏雲珠一麵命人打開,一麵對宋知歡道:“倒也沒什麽稀罕東西,都是些零碎玩意兒,你有喜歡的自己留著,或送人也可。倒有些南邊新時興花樣的耳墜、短簪、戒指、手釧、扇墜兒手珠一類的小東西,有給孩子們的,也有賞人的。還有這——這些個徽墨軟宣與毫筆是給你家阿哥的。


    這一匣子珠子,或芙蓉或貓眼或綠鬆,都不是什麽稀罕東西,我偶然得的,你給女兒們玩吧。這兩匹料子是從前旁人送我的,我想著你會喜歡,便也給裝上了。還有這一對大阿福娃娃,顏色實在鮮亮好看,我一眼看了就知道你會喜歡。


    這一串珠子雖然質地品相不算上佳,卻是當代高功佛前供奉足了七七四十九日的了,那老和尚脾氣怪得很,為了討來我也著實費了不少心思,帶在身邊好歹是個安慰。這個藍田玉串珠,是人家送我的,一對,你一串、我一串。還有這一匣子小麵扇,不過巴掌大點,最是精致小巧,難得白地的緙絲,倒是清雅好看。還有些南地時興的話本子,我想著你素來喜歡這些,就搜羅了來,你自己翻著吧。


    這一隻匣子裏是一對景德鎮的盞子,旁的也罷,我知道如今官窯的出產也不錯,唯這一對,是我當年隨著我家那口子去,一眼就看上的,顏色也鮮亮、質地也細膩,念著你會喜歡,就買了下來,隻是一直沒找著機會給你。幾年的年禮都是要走公中帖子的,這一對杯子添在裏頭,又不珍貴,怕下頭人出了閃失。”


    宋知歡見都不是什麽珍貴東西,便欣然受了,心裏也重重鬆了口氣,一麵感慨自己心也髒了,一麵下地美滋滋地看著禮物。


    烏雲珠見她對那一對大阿福娃娃和那兩隻盞子愛不釋手,左看看右看看,兩手捧這下子都舍不得放下,難為也端住了。一時她便笑了,道:“果然還是我懂你。”


    宋知歡笑著擺弄一會,又道:“你不知道,方才我心裏慌著呢。前些日子,也是這府裏側福晉的閨中密友來探望,那寶石珠翠綾羅華緞的禮物,可嚇死人了。”


    烏雲珠白她一眼,嗔道:“我什麽你還不知道?換句話說,你什麽人,我還不知道?打小我就知道你,口中說著對那些金銀黃白之物看重,其實那些對你來說最不算什麽!出身雖不顯貴,伯母疼你,手裏卻比我們都寬鬆!我也是奇了怪了,你說你這錦衣玉食養大的閨秀小姐,本該不染塵埃一世,看不上這些東西,偏你就喜歡。喜歡也就算了,奇就奇在不‘過惜’上,口中念著喜歡,其實也不在意。”


    宋知歡連聲道:“我不過一句話,你倒有這樣長的來說我。”


    烏雲珠嘖嘖搖頭,“這些年,你是愈發刁鑽了。我哪裏是說你,不過感歎一句罷了。”又道:“可見你這些年的日子過得實在不錯,方才往正院給你們王妃請安,見她也是真關心你的樣子。”


    “這都能看出來?長進不少啊。”宋知歡笑嗬嗬打趣道。


    烏雲珠白了她一眼,道:“真心假意哪裏看不出來?她對我熱情,卻沒多留我,我家那口子如今炙手可熱,她對我熱情卻絕不是為了這個。不過坐了一會兒,禮數盡了,處處周到著,就催著我來見你。本來尋思著她是有些心思還是怎地,卻見她提起你時眼裏也帶著笑,就知道你這丫頭這些年過得不錯。”


    說著,她直起身來,抬指在宋知歡額上輕輕一點,輕輕道:“這些年總怕你信裏報喜不報憂,外人說得我也不敢盡信,如今見了你的當麵,我算是放下心來了。你這丫頭啊,從小到大就沒在女人堆兒裏吃過虧!我家那兩個小丫頭要有你這兩下子,我可是要樂死了!”


    宋知歡笑了兩聲,一麵命人:“將這些東西收著,迴頭我再細看。”


    又對烏雲珠道:“如今你送完禮,該我的了。見你的禮物這樣用心,本來的見麵禮也拿不出手了。正好,前兩日收拾庫房,開箱子尋出四匹雅致顏色的宋錦來,兩匹給修婉裁衣做了嫁妝,還有兩匹你帶去,給咱們娉楚裁衣裳,我看她也是喜歡那樣顏色的丫頭。”


    烏雲珠隻道:“如今宋錦難得,你都留著給公主做嫁妝多好。娉楚那丫頭素來不愛俏,衣裳都是差不多款式的,這一件水碧的算是頂頂鮮豔了!我怕給她裁了衣裳反而浪費了。她那還有好些南邊帶迴來的好料子呢,都在庫房裏堆著,也用不上。”


    宋知歡拉著她的手道:“修婉的嫁妝宮裏自有預備,我也不過是瞎操心罷了。料子再珍貴也是料子,還是上身了才是值得的。”


    見烏雲珠又要推辭,便便瞪大眼睛道:“你可不許再推辭了,再推辭我要惱的!還有,你剛一說我想起來了。說來娉楚這些年也是跟著你們在外邊長大的,怕不適應北邊的氣候,我這還有些大絨、呢子的料子,多是貢品,也暖和,你帶迴去。大絨的製成氈毯、薄被麵子、鞋裏子都很暖和,不比從前用的大毛的差,這個還是沒沾過血的。呢子的且給她裁衣,襖兒、衫子、褂子,冬日穿在身上暖和著呢。”


    烏雲珠見再推辭隻怕宋知歡真要惱了,便隻得收了,一麵苦笑道:“我這哪裏是來送禮的?隻怕是來掃蕩的也差不多,我送那些東西,兩匹宋錦就迴來了,遑論剩下的料子。”


    宋知歡聽出她多半也是在說笑,卻也很正經地迴了一句:“與我而言,東西的價值幾何都是其次,唯有心意才是最要緊的。我看了那些東西,知道你惦記著我,我心裏就很歡喜了。”


    “我也歡喜。”烏雲珠笑了一下,忽然抬手揉了揉宋知歡紮起小兩把頭的發髻,道:“見你好好的,我就歡喜了。見你記掛著我,我就更歡喜了。你不知道,我初初知道你要嫁入皇家時,心裏是多忐忑,生怕你這性子招了人的眼。但這些年隨著我家那口子各地輾轉,總不得迴京,如今可好了,見你一麵,我心裏就鬆了口氣。等日後,我在京中常住著,咱們也可常常相見了。”


    宋知歡眨巴眨巴有些發酸的眼睛,對她扯出一抹笑容來,二人於是相視而笑。


    這邊散場的時候還是有些壯觀的,兩個都當祖母輩的女人抱在一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柔成和烏雲珠的貼身嬤嬤在一旁轉圈勸著,也不當用。


    等烏雲珠去了,宋知歡還有些不舍,柔成隻得勸道:“如今就在京裏,要見還不容易?還可以約著去園子、莊子上逛逛,都是便宜的。”


    然而等第二日與敏儀細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敏儀卻靈機一動,想起一件宋知歡的愁事,也是這府裏的愁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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