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晉是新媳婦入門,一大早上就得趕著去給德妃請安,迴來的時候已快過午了。宋知歡和李氏就在正房幹坐了一上午。


    宋知歡用袖子掩著悄悄打了個哈欠,見李氏不慎耐煩的樣子,忽然在心中長長歎了口氣。


    這年頭,真是哪行哪業都不容易啊。


    她老神在在地坐著發呆,忽然聽到外間一陣腳步聲,二人齊齊迴頭看去,就見四福晉滿麵疲態地被一群宮人簇擁著進來。


    她仍是打扮整齊氣度端莊的,隻是精氣神就不比昨日了。


    二人忙起身請安,四福晉勉強笑了笑,擺擺手道:“都起來吧。”


    又看了眼屋裏的西洋鍾,神情略有些恍惚:“這時候也不早了,你們先迴去用膳吧。”


    二人應聲,行禮退下。


    出了上房,李氏扯了扯宋知歡,道:“唉,嫡福晉……”


    不等她說完,宋知歡迴過頭去用一雙死魚眼盯著她:“咋得了?”


    李氏嘴角抽抽,擺擺袖子,足下生風地走了。


    臨進屋,她前迴頭一看,見宋知歡還慢騰騰走著,不由不甚優雅地翻了個白眼兒。


    “哎呦李主兒,您什麽身份,怎可行此不雅之事?”這一下就被眼見的金嬤嬤看到了,她不免絮叨兩句。


    李氏在心裏悄悄翻了個白眼,卻還是耐著心應付她兩下,好歹是侍候了胤禛好些年的教引嬤嬤,又是德妃賜下的,她也不敢怠慢。


    那邊四福晉命人都出去了,隻留下自己的陪嫁嬤嬤秋嬤嬤和一個丫頭畫眉。


    見人都去了,四福晉方才長長歎了口氣,目含哀愁地對秋嬤嬤道:“這德額娘……”


    秋嬤嬤歎了口氣,一麵命畫眉端水來服侍四福晉洗漱,一麵安撫道:“人心都是肉長的,您在德妃娘娘那兒受的委屈,爺知道了自然會憐惜您的。”


    “我就怕再有人傳個風言風語,爺聽了偏聽偏信。”四福晉搖了搖頭,意有所指。


    秋嬤嬤聽了一擰眉,思索片刻,道:“那也無礙,您做的足夠了就是。宮裏的聲音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您此時隻需要在爺麵前好生表現。咱們爺是個堅定性子,他心裏認定了您是個孝順的,那就無論外頭怎麽傳,您都是孝順的。”


    四福晉麵帶愁緒地輕歎一聲,點了點頭,又喚了另一個陪嫁丫鬟黃鶯進來,問:“宋氏和李氏一大早就過來了嗎?”


    “宋格格來的早些,李格格慢些。就在正堂硬生生坐了一上午,奴才給奉了茶點,私下裏瞧著,李格格不大歡喜耐煩,宋格格倒是……”她遲疑了一下,糾結道:“鎮定自若,喝了兩碗茶,迴去更衣一次,坐在那兒……發呆呢。”


    四福晉聽了久久擰眉,沉吟半晌,忽然吩咐道:“你去把佟娘娘送的緞子挑兩匹好顏色的給她們兩個送去,告訴她們:今日是我算差了時候,日後若再有這樣的事,會告訴她們的。再將午膳裏的菜式挑兩碗給她們兩個。”


    黃鶯聽了應了一聲,欠身退下了。


    秋嬤嬤讚道:“福晉這樣做就極好,她們到底是早伺候四阿哥的,多給些臉麵是應該,二則若傳到四阿哥耳中,您的形象也好看。隻是日後少不得得再給她們立一番威儀,不然且都以為您是好欺的呢!”


    四福晉聽了連連點頭:“這個我知道。”


    沉默半晌,忽然又問:“嬤嬤你看,這宋氏,她到底是個心裏藏奸的,還是……”


    未盡之意秋嬤嬤明白,她沉思片刻,忽然笑了:“這個如今還不好說,且慢慢看著吧。人都說日久見人心,她若真是個省事兒的,福晉就是和她交好一番也無妨,日後這深宅大院長日漫漫的,你總要有個能說心裏話的知心人。”


    “也是。”四福晉點了點頭,忽又歎道:“我年小,無法侍奉爺。這一兩日尚好,若日子長久了,身子長成之前,少不得要提拔個人侍奉四爺。”


    秋嬤嬤抿唇:“畫眉和黃鶯老奴知道您舍不得,如今,若論從家裏帶來的知心人兒,就得從鴛鴦、青莊兩個裏頭挑選了。好在也都是咱們家的家生子兒,一家老小都在我們烏拉那拉府上,不怕她們有二心。”


    四福晉長長歎了口氣:“也就如此吧,迴頭看爺的意思,隻是畫眉和黃鶯,嬤嬤你還得好好兒和她們說說,別再誤會了我的用意。”


    “您放心,畫眉和黃鶯的人品您還不知道嗎?若是個愛攀龍附鳳的,老奴也不會容許她們陪您嫁進來。青莊和鴛鴦雖說容顏身形好,可身子上有差,先天體寒,不會給您添堵。這也都是嬤嬤我仔細挑選了不知多少人才選出來的,您且放心吧。”秋嬤嬤笑著安撫道。


    “且這樣吧。”四福晉無奈應了,抿著唇不再開口。


    隻說那邊,宋知歡迴了屋子裏,柔成忙吩咐雲若去取午膳,又對宋知歡道:“您今兒就在上房硬生生坐了一上午,怕您腰酸背痛,快將大衣服脫了,奴才給您按按。


    您今兒一早不是叮囑要膳房備烤鴨子,又要將鴨架炸了,想來這個時候膳房已經備好了。奴才還囑咐他們再熬些清粥,就著好吃,這會子雲若去取去,又正趕上餐點,且得等一會兒呢。”


    宋知歡聽著她啪啪啪機關槍一樣說了許多,覺著心裏分外輕鬆,“從前竟不知我們柔成還這樣能說話。”


    柔成無奈,嗔了她一眼,“這不是見您在四福晉屋裏坐了冷板凳,怕您覺得委屈嗎?”


    “有什麽委屈的,在哪兒不是坐著?四福晉屋裏的茶和點心都不錯。”宋知歡由衷感歎道。


    柔成搖了搖頭,眼角眉梢俱是無奈,卻也悄悄鬆了口氣。


    若非必要,她實在不希望宋知歡站到四福晉的對立麵,畢竟和正妻作對的妾室,除了少有腰板子硬的,又有幾個有好下場?


    他們這位爺又是個最講究規矩立法的,且看那李格格如此得寵,不也不敢光明正大踩在嫡福晉頭上嗎?


    主子看得開就好。


    不過轉而一想,從小到大,這位主子豈不是最開看得開的了?


    柔成忽然抿嘴兒一笑,一麵為宋知歡按了按腰背。


    這邊正按著,柔成忽然又見四福晉屋裏那名喚黃鶯的陪嫁丫頭帶著人捧著東西過來,見宋知歡迷迷瞪瞪地躺著,心中輕輕歎了口氣,忙又迎了出去:“姑娘怎麽過來了,若有什麽事兒且吩咐一聲便是。”


    黃鶯笑吟吟道:“這是福晉吩咐的事兒,且得親自過來才是呢!”


    柔成忙請她進內,又伸手指了指內間,無奈笑道:“天兒一冷就愛犯困,這不,剛迴來就打上瞌睡了。”


    說著,她又要叫宋知歡,黃鶯忙攔了,抿著笑道:“上午見宋主兒在那兒坐著便有些犯困了,姐姐莫要去叫,讓格格睡睡吧。”


    又道:“是奉福晉的命來傳句話,又要送些東西來。”


    說著,她將四福晉吩咐的話說了,柔成聽了連連答應:“知道了,知道了。迴頭定然轉告給我們主兒。”


    黃鶯又笑眯眯擺了擺手,讓身後的宮人上前,她將蒙著的梅染綢子掀開,露出裏頭一匹顏色鮮亮的厚實料子來,笑道:“這是江寧織造進上的‘暖緞’,聽說做衣裳比平常布料暖和。這柳綠色的水波紋的,冬日裏穿著,鮮亮又好看。”


    又將一個掐絲小食盒拿來,打開一看,裏頭是一碗油亮亮的火腿燉肘子。她笑道:“這也是福晉吩咐的。”


    多餘的漂亮話她沒說,柔成已經補全了,千恩萬謝的收下了,又道:“等待會,我們主兒定然去給福晉謝恩的。”


    黃鶯笑著和她寒暄兩句,又道:“還有東西往李格格屋裏送,先去了。”


    柔成忙抓了賞錢給她,又送著她出了屋子。


    人都走了,她方才放下門口卷起的厚厚的棉氈子,看著正堂案上擺著的料子和食盒,入內室輕聲喚道:“主兒,主兒,您且醒醒。”


    宋知歡迷迷瞪瞪地做起來看她,道:“怎麽了?”


    柔成歎了口氣,道:“福晉吩咐送了些東西給您,奴才拿進來給您看看?”


    “你還是別睡了,等會兒雲若就帶著晚膳迴來了,您用過膳再睡睡。”她柔聲勸道。


    宋知歡搖了搖頭,歎道:“飯後睡覺傷身,去打點水來,擦把臉就清醒了。”


    “唉。”柔成忍俊不禁,轉身迴去擰了涼手巾來與宋知歡擦臉,又道:“嫡福晉賞了一匹好緞子,奴才想著,給繡院些銀子,讓她們給您做一頂鬥篷,餘下的裁兩件襖兒穿也好。”


    宋知歡聞言道:“這些事情你做主就好。”


    一時說著,雲若已經提了個大大的食盒迴來,到底是做過粗活的宮女,手上拿著那大大的盒子竟然也不顯得吃力。


    她進了暖閣裏,將手中的食盒打開,按照宋知歡的習慣將飯食擺在了炕桌上。


    ——宋知歡的屋子一明兩暗,北麵的暗間是臥房,南麵是暖閣,東床下是一通暖炕,飯桌在暖炕附近放著,南牆前擋著一麵屏風,屏風後的小門通往客房。


    暖炕上設著兩套軟墊坐褥,紅木雕花的炕桌,鴨蛋青的引枕看起來素雅極了,這就是宋知歡日常起居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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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篇的進度條會很慢很慢,就是一個種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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