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歌》的最終結局究竟是什麽樣的啊……”石蕊將到手的幾張後續情節的稿子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有些苦惱,“怎麽樣啊怎麽樣怎麽樣啊怎麽樣。”


    正好筆下的故事告一段落,向晚晚放下鋼筆,好心好意地迴道,“放心,肯定是he啦。”


    “h……e?”


    “就是ding的意思。”


    石蕊將這個詞默默重複了一遍,又自顧自笑了笑,靈光一動舉一反三,“那麽反過來,悲傷的結局ding,就是se了吧?”


    “你這樣想也沒什麽問題,雖然我們一般說的都是be,也就是……”


    “你不要說你不要說,讓我自己想一想……”石蕊連忙打斷她,然後仔細想了想,道,“我猜是……ding,對不對?”


    “沒錯,”向晚晚迴過頭朝她看了一眼,真心實意地感歎道,“少女啊,你真是太有發展前途了!我不得不說,你恐怕生錯了時代。”


    “生錯了時代?”石蕊一個翻身坐起,饒有興致地追問,“晚晚你覺得我該生在哪個時代?唐朝?宋朝?還是漢代?”


    你該生在百年之後的中國!向晚晚偷偷地在心裏說道,然後成為我輩網文圈子裏的個中翹楚——可是這種話現在怎麽能說呢?


    於是向晚晚也隻能打個馬虎眼含混過去:“如果你……呃,能夠穿越,你想要去哪個朝代?”


    石蕊遲疑著開口:“嗯……唐朝?開元盛世?”想了想她又說道,“可是我覺得如果我穿越了,恐怕不能比唐川和蘇越做得更好了……你呢?你既然寫了《唐歌》這樣的故事,大概就是想要穿越到這個故事裏的時代了吧?”


    “……”向晚晚沉痛道,“雖然我幻想過很多次,如果我穿越了,我會怎麽樣怎麽樣,但是其實真的要我做決定的話……我根本就不想穿越好嗎?!”


    石蕊:“是麽?那為什麽……”


    “穿越有什麽好啊?即使是穿道曆史上的某個耳熟能詳朝代,雖然聽說過一些重大的事情,知道一些有名的人,但是這和在那個時代過日子根本是兩碼事好麽?曆史渣簡直是分分鍾要跪了的節奏好嗎?”


    石蕊:“《唐歌》……”


    “尤其是身穿,還是個黑戶!到了一個新環境,人生地不熟的,白手起家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麽?還不認識貨幣,還沒東西吃,還沒地方住!”


    石蕊:“等等……”


    “……所以說,穿越一點都不好玩你知道嗎?”


    石蕊:“知、知道了……”雖然聽不懂,但是感覺好厲害的樣子……這就是寫了《唐歌》這樣的作品的作者的思考深度嗎?簡直專業啊,不知道費了多少功夫呢……


    “不過,身穿……是什麽?”石蕊好奇寶寶問道。


    石蕊同學總是能夠get到重點!這樣的話題和她聊起來,向晚晚總是有一種人生導師的感覺,而且……沒有擺渡的話,就算是說錯了,恐怕也沒有人能夠指出來,隻會被其奉為圭臬……


    “啊,與‘身穿’這個概念對應的詞語是‘魂穿’……”


    聽完向晚晚的解釋,石蕊姑娘露出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表情,恍然道:“真沒想到這其中居然還有這麽深的學問……那麽,晚晚你寫完《唐歌》之後,還準備再繼續寫類似題材的小說嗎?”


    “還是……不要了吧?”向晚晚略微苦逼地說,“這種挑戰曆史渣極限的事情做一次就可以了,《唐歌》隻是占了開山的優勢,再寫下去,清穿漢穿,身穿魂穿,肯定就會暴露我的真實水準了……至於架空穿,大家還沒能接受到這個地步吧?”


    這可是來自作者的第一手資料!石蕊姑娘瞬間精神起來,興致高昂地道:“我能告訴大家我和作者向晚相熟,然後把這個消息在文章裏麵輕描淡寫假裝不經意地透露給讀者,用來反駁‘將今人意外迴到了古代的小說意料之外地寫紅,若無推陳出新的手段,想必向晚先生又會如法炮製一些《宋曲》、《元調》之流,用以消費讀者的耐心吧’之類的言論,狠狠狠狠地打他們的臉!怎麽樣?”


    “我記得這樣的言論。”向晚晚想了想道,“似乎是《昌報》上一個叫做‘龍泉劍’的人,對吧?”


    “就是他!”石蕊姑娘咬牙切齒。


    “讓我猜一猜……你該不會就是‘石中火’吧?”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是這樣沒錯。”石蕊姑娘左右看了看,豎起食指置於唇上做了了“噓”的動作,小聲道,“不過我還有一個筆名是‘石中火’這件事情啊,其實沒什麽人知道。大家隻知道我的筆名是‘拾蕊’,拾起花蕊的那個拾蕊,平時也就在校報之類的地方寫一寫小文章。不過我想了想,覺得這件事告訴你的話大概沒什麽關係,你畢竟是‘石中火’執筆力挺的向晚先生嘛……”


    向晚晚隻是聽了聽,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作者取上那麽兩個甚至兩個以上的筆名,這種事情在眼下的文學圈裏麵很是常見。


    現在經常會有一些作者會取各種各樣的筆名,寫不同風格的文章。這個年代的小報文人雖然接受的是新學堂教育,但是,偏於傳統的文化傾向使他們對文言仍然情有獨鍾。小報上經常出現一個小報文人分別操文言、白話兩種筆法,同時發表兩種文字的現象。比如《鋼報》上曾經同時連載的兩篇小說,以“何家支”為筆名的是文言小說《雙丨飛燕》,署“捉刀人”作筆名的是用白話寫成的《觀光團》,而其實兩個筆名實際是一個作者。向晚晚表示作為文言文渣的自己想來也是沒有取兩個筆名發兩樣文章的前提條件的……


    還有一些情況,比如說生活中遇上什麽大事、時局上出現什麽動蕩、思想上發生什麽升華……於是文人們就開始換筆名。他們覺得,換一個筆名,作為作者的自己就算是告別了過去,從而有了一個新開始,然後未來便能夠又無限可能……向晚晚隻覺得文人的形式主義真的是讓她這個偽·文人莫名地感受到了思想高度上的碾壓。天可憐見其實向晚晚同學連文科生都算不上,那些細膩的情懷似乎離她有著十萬八千裏的距離……


    好的,扯遠了,扯遠了。向晚晚隻覺得石蕊姑娘大概是用“拾蕊”這個筆名寫抒情散文,用“石中火”這個筆名寫評論文章罷了,哪裏能夠想到石蕊姑娘居然同時用著兩個筆名,一邊傷春悲秋愁花瘞草地扮演著清高孤傲的大家小姐,一邊侵略如火動如雷霆地演繹著一個毒舌得無以複加的暴躁青年……


    向晚晚實在是想不到,在這個沒有電腦沒有網絡的時代……石蕊姑娘她居然超越時代地領悟了精分這個強大的技能……實在是讓她難以望其項背啊!


    ………………


    在向晚晚與石蕊姑娘純潔的“百合情誼”進行得一日三千裏的時候,林澗泉同學的內心卻遭受著風刀霜劍嚴相逼的煎熬。


    從那初次的圖書館約會(鄭海生:真的算得上是約會麽?)之後,雖然按照約定,林澗泉同學借到了其實他一點也不感興趣的所謂“向晚先生曆次作品的剪報”,抱著學術研究的心態看完之後,醞釀起草了一篇幾萬字的讀後感。這篇讀後感前後刪改不下五次,在其中,對向晚先生的各大作品橫向和縱向分別做出了極具思想深度的比較,並且對其中一些出彩人物的心理和行為作出了深度的剖析,辯證討論了故事情節發展的和人物性格的相關性和必然性……然後林澗泉把這篇讀後感背了下來,準備在交還剪報本的時候,和他所心儀的姑娘就此話題進行一番靈魂上深層次的交流!


    末了,便可以意猶未盡地訂好第二次見麵,哦不,約會的時間和地點!


    林澗泉事先設計好一切,然後找到石蕊姑娘,將剪報本還給她,說了聲謝謝。


    石蕊姑娘接過自己的東西,第一時間將其前後反複仔仔細細地翻了一遍,輕輕舒了一口氣,抬頭笑著對他說道:“原先我還有點擔心呢,沒想到林學長你借書的習慣這麽好,這本剪報就和我借給你的時候一模一樣。”


    林澗泉原本還在醞釀了情緒,聞言忍不住開口道:“當然,這是借書應有的禮儀。”


    “可是我們禮拜六文學社有好多社員不懂這個禮儀。”石蕊雙手抱著那本剪報,想起了什麽往事,忍不住輕輕蹙了一下眉頭,“那種借了你的書還不愛惜搞得書上全是食物渣油印還隔幾頁就折一下作為記號的人簡直應該分分鍾橫屍街頭!!!”


    簡直……太有道理了!


    林澗泉深有同感,忍不住就點頭了:“就是就是!這種人就應該橫……橫屍……街頭?”


    等等,等等等等……剛才石蕊學妹是不是說了一個了不得的詞語?


    正當林澗泉有些呆滯的時候,對麵石蕊姑娘似乎自知失言,說了句“抱歉,我還有事。”便匆匆離開了。


    ………………


    “我實在是想不明白。”林澗泉哀歎這抱怨,“我沒有把她借我的書折壞啊,後來她怎麽就不理我了呢?無論怎麽看,她也沒有理由讓我這樣橫屍街頭的呀!”


    “……”鄭海生道,“不……我覺得不是你想的這個原因……”


    然而林澗泉猶自沉浸在自怨自艾自言自語的境界之中不可自拔:“難道說是我沒有禮尚往來地在還書的同時借書給她,所以生氣了?看來借書還書的禮儀我還是有待修煉才是!”


    鄭海生:“……”你該修煉的才不是什麽借書還書的禮儀!


    鄭海生已經懶得理他了。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非典型民國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往事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往事書並收藏非典型民國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