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昨日之法今日也不能再用了,芙月躊躇多時隻得將心一橫取了不少保命的法器放在身旁才拿起了匕首為自己取血。


    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而像芙月這樣既貪生怕死又喜居功自傲的最後多半都沒什麽好下場。


    芙月捧著小半碗心頭血在仙娥的攙扶下,緩緩挪向晹宸宮,見到竺淵的時候幾乎是聲淚俱下,恐人不知她今日是親自為青玨取了心頭血的。


    竺淵倒是無所謂,他想要的隻有一事,那便是青玨無虞,至於醒來之後該如何與芙月相處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服了兩日心頭血,青玨已然沒了先前那詭異的笑容,睡得頗為平靜。而青樾並沒有好多少,想來是因為修為不如青玨,故而傷得更重些,所幸竹筠隻為她一人取血,又有藥王看顧,也沒什麽大事。


    芙月盯著宮娥喂青玨喝下自己取的血熬成的藥才甚為哀怨的離去,梓淵看著她那嬌弱無度、戀戀不舍的身影,臉上浮起一抹譏笑,對竺淵說道:“兄長,我與你打個賭怎樣?”


    竺淵問:“所賭何事?”


    “就賭這芙月公主明日還能不能將她的心頭血送來。”


    竺淵疑惑地看著梓淵,“哦?怎的,阿弟認為她明日不會再來?”


    梓淵答:“絕不會再來。”


    竺淵淺淺一笑,道:“不必賭了,你是我弟弟,我自然信你,你說她不會來,她必定不來。”


    梓淵眉頭微皺,一臉不快,“兄長,你也忒沒意思了,本想從你宮裏撈點東西,現下看來是沒機會了。”


    竺淵又笑,“為兄所有之物亦是你所有,需要什麽自去取出便是,無須作為賭注。”


    若是旁人聽了這話肯定會對自己的兄長感激涕零,可他是梓淵,這九重天上最不按常理出牌之人。梓淵勉為其難地擠出一個看著還行的笑容,丟下一句“不知情趣為何物的兄長”飄然而去。


    竺淵啞然,難不成賭了他就不會自己去取了嗎?他另辟府邸的這幾萬年也沒少取吧!


    梓淵料得不錯,翌日清晨,燁寧宮著人來報,說是芙月公主因憂思過度,在為青玨帝君取心頭血之時暈了過去,恐怕今日無法再為帝君取血了。


    梓淵本想說,上午取不了那便下午再取,卻被竺淵用眼神攔了下來。竺淵無奈一笑,假意關懷了幾句,又著藥王過去為芙月診脈,才將這出戲陪芙月演得圓滿了。


    隻是現下看來這為青玨取心頭血一事隻得另尋他人了,可是這偌大的天宮該去哪裏尋這自願獻出心頭血的仙娥呢?總不能直接下令在每名仙娥胸口剜上一刀吧。


    犯難之際,承禹淚光閃爍遞上了滿滿一碗心頭血,聲色顫抖,“天君莫急,竹筠方才為兩位殿下取了滿滿一碗心頭血,想來是夠今日藥引了。”


    竺淵看著這一碗鮮紅的心頭血,眼眶漸漸濕潤,驟然失神,一次取了這麽大碗血怕是要傷及仙元了,“她可還好?”


    承禹眉頭緊皺,恐眼淚滴落緊緊閉上雙眼,將頭垂得更深了,這話不知該如何迴答。若是答好,罪犯欺君,若如實迴答,怕是天君不會再讓竹筠取血。


    “謝天君掛念,奴婢甚好,藥王給開的調養方子日日再喝,未曾落下。”為難之際,竹筠從暮夕殿出來,跪倒在竺淵麵前,因頭埋得深,聲色清亮,竺淵也未曾發現她有何異樣。


    “好好,無礙便好,今日多謝你了,這幾日你且好生休養,照顧青樾的事交予他人,本君會撥兩名得力仙娥過去照顧你。”竺淵本想將竹筠扶起,可竹筠似乎十分惶恐,倉皇後退,竺淵也隻好收迴雙手讓遲熠將竹筠扶起送迴配房休息。


    而此時看到竹筠麵色發青的遲熠嚇壞了,本想稟告天君,卻被竹筠乞求的眼神給攔住了,隻得緊緊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順勢將竹筠摟得更緊了些,生怕她摔倒。


    等待的日子似乎特別漫長,芙月一直昏睡不曾醒來,連藥王都診不出個究竟。竺淵兄弟二人不眠不休守了青玨兄妹十日,不僅身形消瘦了不少,連衣著也有些隨意邋遢了,不過好在青玨青樾終於有了要蘇醒的跡象了。


    竺淵心情甚是舒暢,這一切都得歸功於日日為青玨兄妹取心頭血的竹筠。說來也好幾日未見過竹筠了,明日青玨兄妹便可醒來,不妨今日去看看這天族恩人。


    遲熠見竺淵準備去配房探視竹筠,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之色,忙勸阻道:“天君,咱們在這晹宸宮已待了十日,不如先行迴宮休整一番再過來,免得青樾殿下醒來又該拿您取樂了。”


    竺淵摸了摸下巴有些刺手的胡茬,無奈搖頭。近日的他哪裏還有少年天君的意氣風發,麵容憔悴不說,不修邊幅也讓他瞧著蒼老了許多。


    梓淵倒是還好,此生最珍視的就是他的“花容月貌”,哪裏舍得草草了事,就算時時守在青樾床前,美容煥顏的桃花粉也從未見他少抹一日。


    眉頭皺了這麽些天,終於得以舒展,竺淵心情甚是不錯,搖頭道:“無妨,我先去瞧瞧竹筠再迴宮捯飭自己。反正已經邋遢了十日,也不急在這一時休整。”


    遲熠見自己攔不住,心中甚是著急也隻好硬著頭皮為竺淵引路。


    門剛打開,一股濃烈的藥味和著血腥味撲麵而來,床上躺著的竹筠麵無血色、瘦骨梭棱。幾日不見,不承想原本還有些圓潤的竹筠已是這副模樣。


    竺淵強忍著房中複雜的氣味,踱到竹筠床畔。可此時的竹筠凹陷的雙眼緊緊閉著,對來人毫無感應,似乎已完全失去了意識。


    ……


    青玨醒來的那日,七彩煙霞再現天邊,仙鶴齊鳴。


    青玨隻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遍地稀世奇花,花叢中藏著的盡是神兵利器。夢中有一看不清麵容的白衣男子一直與自己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男子身形消瘦,舉手投足間皆是柔美,手執白玉長簫,曲聲盡是悲涼的相思之意。


    “醒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青玨緩緩睜眼,眼前的一切也甚是熟悉,月白色幔帳、月白色床褥,一片月白之中隻是眼前這個人是姚黃色的。


    竺淵強壓著自己唿之欲出的欣喜,故作淡然看著青玨,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厚的笑容。


    青玨深吸一口氣,轉了轉僵硬的脖子,道:“我睡了多久?怎的身上這般不快。”


    竺淵答:“沒多久,十一日罷了。”


    青玨一怔,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竟已在晹宸宮睡了十一日,忙問道:“青樾呢!她在哪裏?!”


    “她?”竺淵無奈道,“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承禹為她布了十一道菜,全是肉食,說是要把這幾日沒吃到的肉全給補上。”


    青玨淺淺一笑,不愧是為了一口吃食便可燎宮的青樾,果真是一點都餓不得。


    “我和青樾是如何迴來的?我隻記得在那寒冰洞中被一尊不知下了何種禁術的白玉棺所傷,棺蓋合上的時候我隻覺耳邊盡是嘶鳴之聲,腦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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