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盛鉤被這個迴答弄的一愣。


    “師父他真的這麽說?”黎盛鉤覺得自己才應該是那個癩蛤、蟆才對。但是聽師父的語氣,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樣。


    “當然不假。”徐魯子小心翼翼的接過鋼金暗器,隨口說道,“因為他說的有趣,所以我倒現在還記得。他說他養了個想要吃癩蛤、蟆的白天鵝,還養了個一心想當狐狸的獅子。他很煩惱,不知道是哪裏的教育出了問題。”


    黎盛鉤聞言哭笑不得,師父這都是什麽破比喻。


    “不過作為年紀大的人,我倒是能夠理解一下他的想法。”徐魯子看著黎盛鉤用這麽張臉做出哀怨的表情,實在難以承受。他在一年前將割鹿刀交給沈老太君的時候也見過沈璧君,的確是個絕世無雙的美人。但不想,很快他便又遇見了這麽一個。沈璧君是人間絕色,但此人容顏之盛,根本不是凡世所有。


    徐魯子等人當年也聽李狗蛋說過“惡魔果實”的事情,原本以為隻是個無聊的故事,不想卻是真的。


    “哦?”黎盛鉤拍拍自己的臉,“莫非我表現的這麽明顯?”


    “你的師父,明顯已經是大宗師了。”徐魯子將鋼金暗器放下,認真的看著黎盛鉤說道,“能夠設計出鋼金暗器圖紙的人,本身才華已經超越我的想象。一旦成為大宗師,長生不老,破碎虛空也並非難事,他甚至可以長長久久的活下去。但我見過的夫妻少有白頭到老的,相反,師徒,親人的關係卻可以維係一世。既然如此,你又為何偏偏選擇這麽一條路呢?”


    “你有如此地位,如此容貌,不管你想要什麽東西,都會有無數人爭前恐後的獻上。但你若是跟著你的師父一起走,不但意味著你要放棄眼前的一切,也意味著你將來會後悔。”徐魯子仿佛是想起了什麽趣事,“你若是問問那些恩愛到老的夫妻,他們來世是否還想繼續在一起,十有八、九是不成的。你能夠幾十年一百年的和他呆在一處,能夠幾百年的和他一起呆著麽?”


    “若沒有試過,你怎知我做不到?”黎盛鉤不知道徐魯子這話是他本身想要說的還是師父借著他的口說的,但他還是明確的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你若試了,不過耽誤你幾十年的時間,但是對你師父而言,卻是幾百年的痛苦。親手養到大的徒弟,見他從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孩子長到這麽大,哪裏會忍心毀掉這麽一份關係呢?”徐魯子好笑著說道,“像你師父這樣的人,若是你拿不出足夠讓他相信你的東西,他不會輕易去嚐試的。你看那石之軒,當年碧秀心之死弄得他人不人鬼不鬼,如今又如何呢?”


    “多謝徐大師告知。”黎盛鉤彎彎嘴角,“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不去試試,我是絕對不會甘心的。”


    徐魯子歎息著搖頭,他已經照著當年李狗蛋的約定將話都說完了,對方聽不聽已經不是他的事情了。


    “你這鋼金暗器用過幾次?”徐魯子問道。


    “兩次。”黎盛鉤伸出手指,“一次是拿我師弟練手,他被我打跑了。”黎盛鉤想到此處,眼神不由的露出了一絲喜意,“還有一次,是遇見了天門的徐福。”


    “徐福?”徐魯子驚訝的看著黎盛鉤,“你能用這個對付他?”


    “當然不是。”黎盛鉤搖搖頭,“我不會武功,我的手速隻夠快到我對付宗師級別的高手。但是徐福絕對不在此列。隻是當年他過來試探我的深淺,我躲在暗處借機暗算了他一番。他並不知道是我出手對付的他。”


    “有武功的人也未必用的比你好。”徐魯子將鋼金暗器還給黎盛鉤,“當年造它的時候我們就發現了,它承載的力量是有限度的,要是換了一個有內力懂武功的人用它,哪怕手速達到了,也用不出來。其中很多材料都是你師父提供給我們的,在這裏根本找不到。”


    黎盛鉤迅速將鋼金暗器分解,重新藏在身上。


    “能夠再一次見到它,老朽心願已了。”徐魯子臉上浮現一個微笑,“我這裏還有些不錯的兵器,若是閣下喜歡,就盡數送給閣下罷。”徐魯子笑著將一把木劍交給黎盛鉤,“我在各國都收了一兩個徒弟,也算有些家產。還請各係俺以後稍微護持一下。”


    黎盛鉤將木劍收下,點點頭起身離開。


    “老夫從一介鐵匠走到如今這步,世人沒有的名利都有,想要追尋的東西也盡數到手,這一世,不虧,不虧。”說完,徐魯子大笑了幾聲,悄無聲息在趴在自己的鍛造的兵器模型桌上,閉上了眼睛。


    黎盛鉤在門外朝著徐魯子彎腰敬了兩個禮,“還請諸位劍仆好好安排徐大師的後事。”


    說完,黎盛鉤便轉身離開,朝著蕭十一郎和連城、壁所在的方向走去。


    蕭十一郎和連、城壁見黎盛鉤在裏麵呆了這麽許久還沒有出來,心裏正是著急之時,不想前麵忽然出現一個人影,看身型應該正是離去的李懷。


    然而隨著來人逐漸靠近,蕭十一郎和連城、壁兩人便漸漸驚訝了起來。


    連、城壁更是心裏一緊,他想起這人是誰了。


    幼年跟著父母一起去國師府的時候,他在門裏偷看,雖然沒有具體看清楚那人的容貌,但也感受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勢。而這股氣勢,和眼前之人一模一樣。


    “忘記易容了。”黎盛鉤笑道,“正好,你們要去對付逍遙侯,看看我也好。”


    “連、城壁見過國師大人。”連、城壁抱拳問候道。


    “不必多禮。”黎盛鉤擺擺手,“當年我並未幫你們父母多少,不過是禮尚往來而已。”


    “滴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連、城壁搖頭道,“當年若非國師幫忙,我無垢山莊早已破落。我連、城壁雖然稱不上什麽正人君子,但恩怨是非還是能夠分得清楚。”


    “那你們是否願意和我去唐國?”黎盛鉤微笑著看著兩人問道,“你們在這裏打敗了逍遙侯,隻有三條路可以選。一,是代替他成為逍遙侯掌管天宗。天宗勢力極其龐大,逍遙侯一死免不了江湖動亂。”


    蕭十一郎看看連、城壁,擔心的東西幾乎都寫在了臉上。


    連、城壁看著蕭十一郎倒是笑了,“十一,若是沒有遇見你,沒有遇見國師,我想,我會不折手段的除去逍遙侯,掌管天宗。”


    蕭十一郎點點頭,“這的確是你的作風。”


    他們兩個人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對對方的想法卻是一目了然。蕭十一郎自然也能分辨得出連、城壁說的是真話。


    “但是如今不同。”連、城壁見蕭十一郎承認,心裏不但不反感,相反還很高興,“我已經跳出了井口,見識到了外麵的天空,又怎麽會安心繼續在井裏呆著?逍遙侯也好,天宗也好,說到底隻不過是這個小國裏的東西。在其他國家,根本算不了什麽。”


    人生在世,若是不能順著心意而活,又有什麽樂趣?


    他曾經以為無垢山莊很大,但是見到蕭十一郎之後他就不這麽想了。


    十一跟著狼群長大,沒有經過什麽正統的學習,武學自成一派成為了江湖上人人頭疼的大盜。而他身為無垢山莊的莊主,卻被山莊的事務分散了時間。他被人稱作“六君子之首”,卻沒有人知道,他從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走到今天這步,一套保持風度,要克製,遇見喜歡的東西不能表露態度,遇見害怕的東西也不能恐慌。他必須要永遠做一個理智淡定,白玉無瑕的世家公子。


    連、城壁本以為這樣就是他以後的人生了,但是十一卻用一種和他生活完全迥異的態度的闖了進來。


    在見到蕭十一郎的第一眼,他便知道此人是蕭十一郎。


    正如蕭十一郎見到他一般,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當真有一個人比他自己還要懂他,那麽這個人一定是蕭十一郎。


    “你能這麽想,我很高興。”蕭十一郎忍不住笑道。


    “這難道不是你自己唱的麽?我也知曉一些塞外的語言,知道你唱的是什麽?”連、城壁想了想,將蕭十一郎經常哼在嘴邊的幾句歌詞唱了出來,“暮春三月,羊歡草長,天寒地凍,誰人飼狼。人心憐羊,狼心獨創,天心難測,世情如霜。”


    蕭十一郎驚訝的點點頭,他經常在嘴邊唱這首歌,風四娘也聽了許多次,很多人都聽過。但是他們從來都不會特意去問這首曲子的含義,更加不會將它翻譯出來。


    連、城壁笑眯眯的看著蕭十一郎,“有時候,我也想要去看看,你生活的地方是什麽樣子,一定比無垢山莊要有趣的多。”隻不過,這個江湖絕對不會如你所說的這般冷漠無情。


    “有機會的話我們可以去看看。”蕭十一郎還是第一次對人提出這樣的邀請,但是他覺得十分痛快,甚至想要當即喝一杯。


    黎盛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對狗男男還行不行了?還玩起一見鍾情來了!


    他才是經常被人一見鍾情的對象啊。


    黎盛鉤簡直要開始懷疑自己的魅力。


    “咳咳,你們聽我說,逍遙侯的武功你們暫時是比不上的,聯手可能有點戲。不過我要說的重點並不是這個,你們可知逍遙侯為什麽從來不出來見人?”


    蕭十一郎和連、城壁搖搖頭。


    “因為他天生殘疾。逍遙侯哥舒天,他是個侏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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