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


    黑壓壓的雲層。


    擰著繩索,使出所有的力氣往後拉的士兵,額上背上,汗珠淋淋。


    “一二三,一二三……”


    整齊的號子,好像給了他們用不盡的力氣。


    “兄弟,不要放棄,我們會把你們救上來的。”


    見到冰水中臉色青紫的同伴,好似要支撐不住的樣子,有人大喊道。


    一個人喊,其他人緊跟著喊了起來。


    “想想你們的老婆孩子,想想你們的老子和娘。”


    “軍人要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不能就這麽窩囊的掉進水裏凍死了。”


    “大家常罵我是孬種,一看到敵人就扛著旗子亂跑,今天誰要是放棄了,豈不是連我這個孬種都不如。”一個小個子士兵罵道。


    橋下快要堅持不住的士兵氣急敗壞的吼道:“哼,我們會輸給你這個孬種,你別白日做夢了。”


    “白日做夢?你們還能堅持得住?”


    “能!”暴喝聲響徹雲霄,“在堅持兩個時辰都沒問題,哼,隻怕你這孬種是把力氣給用沒了吧。”


    “我呸,我膽子小,氣力可是無窮,想要看我精疲力竭的時候,得等你雙腳一瞪眼睛一閉的時候。”


    “我呸……”


    罵罵咧咧的爭吵在繼續,原本沉悶而壓抑的場麵,變得如同尋常的拌嘴一般。就好似眾人麵對的不是一觸即發的生離死別,而是安閑的笑談和打趣之中。


    一個時辰過後。


    所有的士兵都被拉了上來。


    又過了一個時辰,所有的馬車都被拉了上來。


    眾人小心翼翼的從還堅挺著的半張橋上,到了江對麵,在一片空曠的四周包圍著樹木的空地原地修整。


    通紅的大火燃燒著,劈裏啪啦的爆破聲不絕於耳。


    帳篷已經濕了,大皇子等人也同士兵們一樣,宿在野外之中。不過,他們的身份到底是比普通的士兵們尊貴,被胡元帥等高級將領保護在其中,其他人遠遠地隔在外頭。


    風雖大,好在大火也不小,勉強能夠抵得住寒冷。


    火頭兵們架起了大鍋,熱水在柴火上沸騰。


    鍋裏在煮薑湯,好讓落水的士兵們去去身上的寒氣。


    經過這一次事件,所有的將領們都是對西門離極為的敬重和佩服。


    三皇子可是他們的救命恩人那。


    若不是他,此刻的他們已經化為漂浮在江上的冰冷屍首。


    塌橋的時候,站在橋上的士兵們沒有發現,在江中掙紮的士兵卻是將西門離的動作瞧得清清楚楚。


    他們記得,冰冷的江水,寒徹刺骨。


    觸及肌膚,猶如刀割肉般的痛楚。


    他們掙紮,他們唿喊,卻沒有人來救他們。


    就在這個時候,三皇子從斷橋上跳下來,繩索在手中翻轉舞動,準確而迅速的套在他們脖子上。而後,三皇子跳上橋頭,指揮者生還者將他們從死亡的江上救了迴來。


    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所有的士兵都在心中這樣想著:一旦三皇子需要他們,為三皇子拋頭顱,灑熱血,萬死不辭。


    ……


    “今日之事……到底是怎麽迴事?”大皇子道,一想到那個時候的場景,他的心就止不住的打顫。


    太可怕了!


    “不知道,暗衛們也查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似乎不是人為。”西門意低聲道,下唇被咬出一道深深地血痕。


    “三哥,你怎麽看?”


    西門斐看向西門離。


    大皇子和六皇子也同時看過去。


    西門離眼神冷漠,麵容冷淡,“我也不知道。”


    一陣沉默。


    守在外圍的胡元帥,實現直直的落在西門離身上。


    他現在可以肯定,三皇子必然會是下一屆的儲君。


    為君者,當斷則斷,行動迅捷,智敏而睿達。


    今日之事發生,大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皆是亂了陣腳,不知所措,隻有三皇子當機則斷。雖然他也震驚的厲害,可是片刻之餘,三皇子卻是下達了營救士兵的命令,其後才將馬車給拉了上來。


    這份當斷則斷,將士兵的性命放在心中的人,將來繼承了皇位,也定然會是一位明君。


    明主,可遇而不可求。


    現在的西門離對胡元帥來說,就是一位明主。


    他決定了,效忠三皇子,助其登上大寶,成為九五之尊。


    ……


    漫長的夜,終於是過去了。


    天色微亮,休整了一夜的士兵便是朝著岷江城出發了。


    此刻,岷江城內。


    “娘,我好餓。”


    一個衣衫單薄,看不出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的娃兒倚靠著一個婦人,可憐兮兮的道。


    婦人緊緊的摟著自己的孩兒,眼淚盈盈,“乖,等朝廷的人來了,咱們就有吃的了。”


    “可是娘,我也好冷,他們會帶穿的給我們嗎?”


    “會的,會的,孩子,你再堅持堅持,他們馬上就來了。”


    “馬上是什麽時候?娘,我好困。”


    婦人狠狠地掐了掐孩子的胳膊,裸露在外的胳膊,已經印上了十幾個深紫色的掐痕。這些都是婦人怕自己的孩子一旦睡過去就醒不來了,狠著心掐上去的。


    “……娘,你讓我睡一會兒吧。”可是,因為饑寒交迫,孩子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他恍恍惚惚的閉上眼睛。


    “孩子,孩子……”婦人大急,幾乎是哭了出來。


    可是沒有人理會她。


    在婦人周圍,整整一條長街,都是人,大家同樣的衣衫單薄。原本棉衣也是有的,隻可惜雪下得大,後來又下了一場雨,棉衣濕了。若是一直穿著,隻會染了風寒。


    他們的家園已經被三場大雪給壓塌了,若不是有人發現,他們慌不擇亂的逃了出來,隻怕這個時候已經被倒塌的房子給壓死了。


    厚重的雪,壓壞了他們的屋子,如同小山一般的高。


    沒有工具,隻有依靠木頭、木板等撬雪。


    一開始的時候,還有用不完的力氣,可是隨著後來又下了好幾場的小雪和雨,有的人感冒了,由此便倒下來不少的壯年男子。屋子被堵,糧食拿不出來,沒有吃的,出去的路也被厚厚的如同小山一般的雪給擋住,沒有氣力,他們能如何?


    隻能夠原地坐著,等人來救他們。


    然而,等待的時光是這樣的漫長。


    他們從五天等到十天,二十天,三十天,渴了,抓一把雪吃,餓了,隻能夠死死地忍著。


    有些體質弱的,挨不過冷,等不到希望,便是去了。


    剩下來的,大多是死死地挨下來的。


    岷江城內,所有人都在想,朝廷的軍隊怎麽還不來呢?


    岷江城外。


    所有的人都驚住了。


    “天哪。”有人驚唿。


    有的人捂住嘴巴,無聲的落著淚。


    就連久經沙場,見慣了殺戮和風浪的胡元帥,也忍不住心中一陣酸澀。


    在上京,他們隻聽說岷江大雪十分的嚴重。可到底是怎樣的嚴重程度,他們卻是無法描述的,但絕對絕對會比眼前的好。


    然而,眼前所見,卻是狠狠地撞擊著每一個人的心髒。


    被厚厚的如同小山一般包圍著的岷江城,完全成了一座孤城。


    城外尚且如此,城內……


    大家不敢想象。


    “四位皇子,現在該怎麽辦?”胡元帥對四人請示,嗓音無比的沉重。


    大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同時看向西門離。


    經過了塔橋一事,西門離儼然是眾人的主心骨。


    他若說話,絕對是一唿百應。


    “所有人聽我命令。”西門離不負眾望,開口道。


    大家都看向他,一臉凝重。


    “所有的士兵分為五隊,大哥,你帶著一對從北邊進城市,六弟和七弟,你們兩個各帶一對從東邊和西邊進城。胡元帥,你帶一隊從南邊進城。還剩下的一對,跟著我將物資分別派送到東西南北挖出的道上,然後幫著士兵們挖雪進城。”


    “好(是)。”


    “帶上工具,出發。”


    西門離一聲令下,大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和胡元帥,分別帶領著拿了工具的士兵往北東西南四個方向進發。餘下的人則聽西門離的調度,將馬車分別從四個方向運。


    在此之前,西門離問了一個問題。


    “你們之中,誰有武功底子?”


    說來也巧,跟著西門離的這一對人,竟然有半數的都會武功,而且有三個輕功還是中上遊。


    西門離又將隊伍進行了調整,不會武功的運送馬車,會武功的則跟著他翻過小山一般地厚厚積雪,進到岷江城內。


    當務之急,除了救援,便是給岷江城內的生者以希望。


    西門離領先,會武功的五十人跟著他翻過城門之上堆積的厚雪,進到城內。


    白茫茫的岷江城,幾乎看到不到人。


    房屋全都被雪給蓋住。


    天寒地凍的,百姓在外麵定然受不住寒冷,定然是在屋裏頭的。


    西門離將五十人分成十組,五人一組,將屋頂上的積雪給除掉。


    雖然積雪很厚,可到底是有高低的不同。那些明顯高高的,顯然就是落在了房屋之上,然後才變得比沒有房屋做底子的高。


    半個時辰後。


    “三皇子。”


    有人大驚。


    “如何?”


    西門離將手裏頭的鏟子給放下,很快的走過去。


    “這……這屋子塌了。”


    “三皇子,這裏也是。”


    “還有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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