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想不到她的兒子竟然如此的不求上進!


    “你住嘴!”她惡狠狠地打斷西門斐美好的想象,“普天之下,誰不想萬人之下,坐這天下的王者。可有這種機緣的人,卻是寥寥無幾,你作為皇子,別人求都求不來的身份,距離那張位置不過是一步之遙,你,你真是出息!”


    “再說這樣的話,本宮就當沒有你這個兒子!”惠妃憤怒的瞪視著西門斐。


    西門斐緊閉著唇,秀氣的眉頭亦是緊緊的皺著。


    “母妃,你能不能不要逼我。”他閉上眼睛,有些難過的道。


    “我逼你?”惠妃失聲訥道,她如何也想不明白,叫兒子去爭那個位子,到底有什麽不對。


    “我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你好,你怎麽能說我逼你,斐兒,母妃是不想你將來後悔,你明白嗎?”


    西門斐搖著頭,“母妃,你若是真的為我好,這事切莫再提。時間也不早了,兒臣就不打擾母妃歇息了,兒臣告退。”


    西門斐匆匆忙忙的從紫香閣離開。


    惠妃眼巴巴的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氣得不行。兒子沒有爭帝位的心,她如何努力也是無用的。當前,她最大的敵人,不是位高權重家族背景深厚的竇皇後,也不是兒子很有能力的溫淑妃,而是她自己的兒子——西門斐。


    看來,她得好好的謀劃一番,如何激起兒子的爭鬥之心,叫他自己想要那個位置!


    “妙雲——”


    聽到屋內傳來的聲音,候在門外的妙雲立刻進到屋內。


    “娘娘。”


    “從今日起,派個人盯著七皇子,本宮要知道他的行蹤。”


    “是,娘娘。”


    既然斐兒以為他可以有兄弟,以為可以兄友弟恭,如同尋常百姓家一般,那她就讓他瞧瞧,他以為的這些兄弟是如何的想他!


    夢碎了,斐兒,你也就能認清現實了。


    ……


    奉了皇上的指令,欽天監和工部的諸位大臣開始在皇宮中的修繕工作。


    焦黑的瓦片和木削中,加長版的焦黑繡花針被人忽視,隨著泥土和磚瓦,一道被鏟走。


    暗中注意著這一幕的圖魯,心中安定下來,悄然離開。


    上京某處的農莊。


    戴著麵具,一身白衣的男子負手而立與窗前。


    “宮中的事情都處理完畢了?”他開口,嗓音厚重。


    屋裏多了一個身影。


    圖魯心神一淩,抱拳跪地,道:“迴稟主子,都處理幹淨了,沒有遺漏之處。主子,主母真是聰明。”沒有動用任何武力和暴力,隻是讓他們在宮內的各個大殿屋頂上插上加長版的繡花針,便達成了目的。這份心思,著實難得。


    戴著麵具的男子轉過身來,清冷的眼眸中一片笑意。


    “當然。”


    “主子,主母現在已前往八公主府,主子可是要見上主母一麵?”圖魯看向帶著麵具的西門離,卻不見他開口。


    圖魯心中一怔,主子的事,他不該過問的,主子要做什麽,自有主子的分寸和打算。


    “主子,是圖魯逾矩了。”


    “你去安排,三日後,我想見她。”


    驟然聽到西門離開口,心中沮喪的圖魯很是驚訝的抬起頭,驚喜的道:“是,主子,圖魯定然安排妥當。”


    ……


    知曉顏霜今兒個要過來,西門宜芳早早的便是讓人將她要住的院子給清掃布置了一番。


    “公主,郡主來了。”


    聽得丫頭進來稟報,西門宜芳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盞,往大門口跑去。


    才到門口,正好聽得“籲”的一聲,馬車停下。


    在車轅上坐著的紅兒跳下馬車,對著西門宜芳行了個禮,“見過八公主。”


    西門宜芳笑著擺了擺手,從台階上走下來。


    顏霜掀開車簾,對上的便是她燦爛的笑臉。


    “顏霜,你可算來了。”


    顏霜“勉強”的笑了笑,從馬車上下來,“有勞八公主等候了。”這裏人多,說話行事都要注意著些。


    西門宜芳受了她的禮,拉著她便是要往公主府裏走。


    “公主請等一下。”


    顏霜轉身,從馬車上將魚魚給抱下來。


    西門宜芳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道:“這是?”


    顏霜看向魚魚,嘴角浮現出一抹笑,“神魚乃是北國神物,無比貴重,我知道,留在皇宮才是妥當的。我與神魚說明白了,緣來緣去終有時,我們相處過快樂的日子,這就很好了。”


    “顏霜……”瞧著她明明難過,卻強裝出笑臉的模樣,西門宜芳心中一痛。


    “公主你看,她和神魚是不是長得一模一樣,有她陪著我,也是一樣的。”顏霜將魚魚抱在西門宜芳麵前,也讓聚過來的有心人看清魚魚的模樣。


    “是一樣呢,”西門宜芳隻看了一眼,道。雖說是一樣的外表,她卻沒有神魚的神采和靈動,呆呆傻傻的。


    “公主,在你這裏住的幾天,我想讓她與我一間臥室,可以嗎?”顏霜眼巴巴的看著西門宜芳道。


    西門宜芳心中暗暗地歎了一口氣。


    為了北國,顏霜實在是犧牲了不少。這神魚原本便是她的東西,若不是因為自己發現了神魚的身份,將其稟明了父皇,神魚也不用同顏霜分離,顏霜也不用像現在這般的鬱鬱寡歡。


    西門宜芳重重的點了點頭,“當然可以啊。”


    “多謝公主。”


    西門宜芳扶住要彎身的顏霜,領著她進入公主府。紅兒跟隨其後,其他人則將馬車裏的東西搬到公主府裏,待朱紅色的鎏金大門重重的合上,八公主府周圍的人才漸漸地散了去。


    當晚,皇宮。


    “娘娘,探子來了消息,說是郡主帶了一條與神魚相似的魚進了八公主府。神魚之所以留在宮中,乃是郡主解開了神魚的心結。”靜芳恭敬的對端坐於華麗鳳雕屏風前的竇皇後道。


    竇皇後端起一盞茶,掃了掃茶蓋,眼皮不抬的吩咐道:“繼續讓人盯著。”


    “是,娘娘。”


    一連五日,藏在暗處的暗人未察覺到八公主府有皇上身邊的暗衛,且顏霜帶著的那條魚也僅僅是普通魚的模樣,將此迴稟了竇皇後。竇皇後又聽來宮中請安的西門宜芳感慨,這些日子顏霜愁容慘淡、哀思如潮的,心頭便是打消了疑慮。勸西門宜芳要好好地開導顏霜,既然開解了神魚,她自己也當放下。


    此番都是後話。


    眼下,時間迴到現在,顏霜抱著魚魚跟著西門宜芳進了八公主府。


    八公主府內,奇花各異,亭台閣樓、假山流水遍立,琉璃瓦,丹楹刻桷,漢白玉石欄,黑曜石地麵,貫穿整個府內抄手遊廊每十步便懸掛著一盞十六角並蹄蓮宮燈,皇家的氣派和奢華由此可見。亦說明了自簪花會後西門焰對八公主的疼愛。


    如此美輪美奐、富麗堂皇的公主府可是不可多見的!


    西門宜芳領著顏霜去她住的院子,一路介紹著公主府內各處情況。


    等西門宜芳將府內的大致情況說完,顏霜住的院子便也是到了。


    獨棟的三層小樓隱於一片竹林中,中間辟出一條羊腸的石子小徑。


    “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這裏。”見顏霜麵露喜色,西門宜芳心頭也是高興。


    “宜芳,謝謝你。”


    隻有把朋友放在了心裏,才會知曉她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


    “和我還客氣什麽?”西門宜芳咧嘴一笑,“對了,從這些竹林右邊拐到盡頭,穿過一道水榭,就是我住的地方。我知道你喜歡清靜,方才我領著你從前門到這裏的路,隻有府裏的人才走。一般的人進到公主府,若是要來見我,是從另外一條大道過去。”


    “謝謝。”


    西門宜芳如此的考慮周到,顏霜心中很是感激。


    聽她又說謝字,西門宜芳板起臉來,“不是才和你說了不要同我客氣嗎,你怎麽忘得這麽快?”


    顏霜笑了笑,手捏成空拳放在嘴邊咳了咳,“嗯,幹得不錯,深得我意。”


    “哈哈……”兩人相視而笑。


    跟隨在其後的下人卻是麵麵相覷,想不到八公主同郡主的關係如此之好,往後郡主在府裏頭,她們對郡主就要像對待公主一般的伺候才是。


    原本還起了輕視之心的丫頭,此刻心中對顏霜的態度立即變得恭敬起來。


    “走,我們去裏頭看看。”西門宜芳拉著顏霜的手,迴頭對丫頭們道:“你們就不必跟著去了。”


    小樓四周用綠色的竹子做了一個柵欄,樓前種著花草和幾株海棠,西門宜芳與顏霜分花拂葉,這才到了小樓前。


    推開門,一樓中的掛畫、擺件,和放在多寶閣架子上滿滿當當的東西叫顏霜眼前一亮。


    “這屏風隔開的後頭就是洗澡的地方,二樓是你的臥室,三樓看風景最是方便,你站在那兒,整個上京都盡在眼底。”


    西門宜芳說著,領著顏霜去了二樓和三樓。


    臥房是標準的閨中女子樣式,花架子床披著紋路分明的薄紗帳,桌椅矮凳、梳妝台、衣櫃,一應俱全。


    “這裏麵的首飾你看看合不合心意?”西門宜芳將放在梳妝台上的一個匣子打開,匣子裏滿是珍珠、瑪瑙、翡翠、琉璃等做的首飾,看得人眼花繚亂。顏霜認出其中有幾樣是西門焰賞賜給西門宜芳的,當即便是道:“宜芳,這些首飾你自己留著用吧,我用不上的。”


    “都是女孩子,總會有用得上的時候,你別和我客氣。”


    顏霜笑了笑,心中思忖著,首飾放在這兒,自己不用便是了。


    “我們去三樓看看吧。”她岔開話題道。


    “好啊。”西門宜芳把匣子扣上,拉了顏霜的手上到三樓。


    與一樓、二樓都不同,三樓極是開闊,打開窗,清風直往臉上撲,花香和樹葉的香鑽進鼻子裏,叫人心情愉快。


    目力所及處,近處是公主府內的繁花茂林、亭台閣樓,遠處是人潮擁擠的上京街頭,在遠些,浩瀚的藍海隱約可見。群山疊嶂,蒼翠瀲灩,雲霧隱現。


    顏霜兩手撐在窗台上,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這裏視線真好,我很喜歡。”她睜開眼睛,亮晶晶的眸子對著西門宜芳。


    西門宜芳深感欣慰。


    “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等會兒晚飯,咱兩一起吃。”


    “嗯。”


    顏霜點了點頭,目送西門宜芳離開。


    下人把馬車上的東西搬到小樓前,紅兒正要布置,卻聽顏霜道:“就這樣放著吧,不用拿出來了。”


    左右在公主府裏也住不久,紅兒停住動作,讓人把東西搬到小樓裏麵。


    “郡主,外麵有一個叫銀耳的姑娘要見您。”過了一會兒,一個丫頭過來傳話。


    顏霜心頭一喜,“她在哪兒?”


    “奴婢讓她在偏廳候著了。”


    “紅兒,你在這裏等著,要是公主找我吃飯,你就說我一會兒就過去,”與紅兒吩咐了,顏霜看著那丫頭道:“麻煩你現在帶我過去。”


    “郡主客氣了,請隨奴婢這邊來。”


    瞧著顏霜焦急的模樣,丫頭帶著她抄了近道,約莫走了有一刻鍾,便到了偏廳。


    “主子!”


    許久不見顏霜,銀耳十分的驚喜。


    顏霜亦然。


    那丫頭很自覺地告退,讓主仆兩個好說話。


    “主子……”銀耳眼淚汪汪。聽人說宮裏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一想到顏霜在宮裏受過的委屈,銀耳便是覺得難過極了。


    “哭什麽?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顏霜笑著安慰她,岔開話題道:“蓮子和四喜她們怎麽樣了?”


    銀耳擦了臉上的淚,吸了吸鼻子,“我們都很好,郝管事對我們也很好,在別院裏,我們沒吃什麽苦,就是心裏頭放心不下主子,宮裏我們進不去,隻能日日夜夜的念著主子迴來的日子。現下好了,主子可算是從宮裏出來了,以後我們又能跟著主子了。”


    “嗯,銀耳,你迴去告訴蓮子和四喜,先在別院裏待著,等郡主府修繕完畢,你們再同我一道去郡主府。”


    銀耳點了點頭。


    公主府人手多,且主子能與八公主住在一起,這情分自然是不必說的,她們也無需太過擔心。


    兩人說了會兒話,銀耳這才離開了。


    “怎麽樣?見到主子了嗎?主子怎麽樣?是不是瘦了很多?在宮裏頭吃苦了嗎?還有魚魚真的同主子分開了嗎?主子現在心情怎麽樣?”


    銀耳一進到別院,便是被四喜和蓮子給圍了起來,兩人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


    銀耳一一將她們的問題給迴答了。


    聽罷,四喜和蓮子便是要去屋子裏拿包袱,在銀耳去八公主府的這段時間,她們兩個將東西給收拾好了,隻等銀耳見過顏霜,她們就一道去公主府伺候她。


    “主子說了,要咱們在別院裏待著,等郡主府修繕完畢,咱們再去郡主府伺候主子。”


    銀耳一句話,如同一盆涼水澆在兩人頭頂。


    四喜皺了皺眉,“別人伺候主子怎麽能盡心?”


    蓮子也跟著點了點頭,看著銀耳道:“你就沒同主子說,要過去伺候嗎?”


    “公主府多的是伺候主子的人,你們就不用擔心了。再說了,公主府規矩多,咱們若是犯了什麽錯,不就是讓主子丟麵子嗎?左右主子在八公主府也住不了多久,隻等郡主府修繕完畢,我們就能伺候主子了。”


    四喜和蓮子聽了銀耳說的,覺得還算有幾分道理。


    左右也不用等多久!


    從這日起,北門街正在修繕中的郡主府,便是三天兩頭的見到有兩個姑娘在這邊站著。


    ……


    顏霜同西門宜芳吃過晚飯,迴到小樓中,洗漱完畢,已是夜晚。


    二樓樓頂點綴的兩枚鴿蛋大小的夜明珠,照亮了整個樓層。紅兒尋了一個木盆,將魚魚安置在盆子裏。


    “唉,希望你能讓主子開心一些。”紅兒摸了摸魚魚的頭,歎氣道。與顏霜道了晚安,她帶上門,去了隔壁的一個房間歇息。


    魚魚豎起耳朵聽了片刻,待隔壁沒了聲音之後,她才看向顏霜,眨巴著眼睛有些得意的道:“顏霜,看來我的演技很好嘛,八公主和紅兒都沒看出來我還是我。”


    顏霜走過去,摸了摸她得意洋洋的腦袋,點頭道:“是很不錯。”


    魚魚的事情,少一個人知曉,便少一分危險。


    “顏霜,八公主給你安排的這個地方還真是不錯,從三樓那裏可以看得好遠……”沒了人,魚魚便止不住心頭的興奮,絮絮叨叨的對顏霜道。


    知曉她扮了一日的普通魚兒,壓抑著心頭的歡喜,顏霜做著最忠實的聽眾,聽魚魚表達。


    這時候,屋子裏多了一個帥氣的人影。


    “逐月,你來了!”


    魚魚眼睛發亮,聲音中是止不住的驚喜。


    顏霜迴頭,對著逐月打了個招唿。


    “你讓我放在皇宮各處的那東西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威力?”逐月上前幾步,疑惑而激動地瞧著顏霜。


    顏霜笑了笑,用著他可以理解的方式解釋道:“那是引雷針,在雷雨天氣,受到雷擊後,迴將雷引下來。你也知道雷的威力,擊在房屋上便是這個效果。”


    “難怪,”逐月點了點頭,豎起大拇指,對著顏霜道:“你真聰明。”不但聰明,而且可怕,連神秘的雷都可以操縱,這份機敏才智,叫人震撼。


    顏霜避開他讚賞而欽佩的視線,道:“你同魚魚說說話吧,這兩天來,魚魚很擔心你。”


    魚魚急了,小聲的嚷嚷道:“顏霜,我才沒有。”


    逐月熱切的視線落在魚魚身上,再不離開。


    顏霜也不打攪兩人,輕手輕腳的去了三樓,把空間留給他們。


    逐月走到魚魚身旁,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其中洞悉了某些事情的神采叫魚魚看得一陣心慌。


    她低下頭,閃躲著他的視線,“做什麽這樣盯著我?”


    “魚魚,我知道,你也喜歡著我。”


    “胡說!”被人戳穿了心思,魚魚好似被踩住了尾巴的貓兒,急道。


    相處這麽久,魚魚是什麽性子,逐月也摸明白了三分。


    典型的口是心非。


    他伸出手,溫柔的摸著魚魚的頭,一臉的寵溺。


    “魚魚,等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我帶你去見我的師傅。”


    這是要見家長的意思?


    魚魚整個腦袋暈暈乎乎的,隨便撿了個問題問,好讓自己不要沉迷太深。


    “逐月,你總是很神秘,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身份嗎?”


    因為這句話,逐月臉上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我,我隨便說的,你不迴答也沒關係。”見逐月為難,魚魚很是體貼的道。


    逐月搖了搖頭。


    “我隻是在想該怎麽告訴你,我……”


    明亮的月光從菱形的窗格照進來,打在逐月俊雅的臉上,魚魚看著他開口的嘴,耳朵裏他的聲音好似從極為遙遠的地方傳來。


    想不到,逐月竟然是這樣的身份。


    ……


    顏霜倚在窗前,安靜的審視著夜幕下的北國上京。


    沒有現代的燈火通明,與高科技的嘈雜喧囂,這裏的夜寧靜而靜謐,偶爾蟲鳴歌唱,聽在耳中,別有一番趣味。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或明或暗,似夏日螢火蟲一般,在墨黑的蒼穹下,盡情的散發著它獨有的魅力。


    顏霜瞧著燈火出了神。


    不知道哥哥和娘親怎麽樣了,還有她遠在異世的親人又如何?


    顏霜歎了口氣。


    啪嗒——


    細微的聲音從某處傳來。


    “誰在那裏?”


    從鄉愁中覺醒,顏霜警惕的瞧著四周。


    然而,眼前出了濃墨一般的黑,再無其他。


    顏霜慢慢的將窗戶關上,大約是自己想多了,此處是公主府,守備雖不似皇宮,卻也不是想進就進。


    她從三樓下到二樓,逐月已經不再了,盆子裏的魚魚很是安靜。


    “怎麽了?”


    顏霜走過去,問道。


    魚魚搖了搖頭,卻不說話,半響才道:“顏霜,我,我好像是真的喜歡逐月了。可是,可是我現在怎麽還是一條魚呢?”


    平日裏總是笑嘻嘻的眸子充滿了憂愁和懊惱,顏霜看著魚魚,心中暗驚。


    “發生什麽事了?”


    “沒什麽,就是逐月今日又同我說了一些話,我心裏頭有些難受,胡思亂想罷了。”


    顏霜想,逐月同魚魚所說的話,能讓魚魚難過的大約就是表白了。


    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夠變成人,對於逐月的喜歡,魚魚心中更多的是負擔。


    跨種族戀愛的煩惱,唯有等魚魚便成了人,才會消失吧。


    顏霜想,等明兒個去問問西門宜芳關於神魚的事情,看看能不能從其中找到一些法子。


    “魚魚,你同這個世界的機緣,一定會到的。”


    魚魚默默地點了點頭,“顏霜,你睡吧,我也困了。”


    說著,魚魚便是將身子往下沉了沉,直到盆底。


    顏霜歎了口氣,轉身往榻上走去。


    翌日,顏霜起了個大早,在小樓外頭的竹林裏逛了一會兒,等送早餐的丫頭過頭,問了話,知道西門宜芳也是起了,她迅速的喝了碗粥,便是往西門宜芳的院子裏去。


    “顏霜,你吃了嗎?”


    正在院子裏吃著早飯的西門宜芳見到顏霜過來,微笑著走過來問道。


    “已經吃過了。”


    “那你陪著我再吃一點吧,我一個人吃早飯怪沒意思的,還是兩個人比較好。”


    “這很簡單啊,你找一個駙馬不就成了?”


    “顏霜,你笑話我,我不理你了。”西門宜芳氣鼓鼓的道。


    “好了好了,不是要吃早飯嗎,呀,這是什麽湯,怎麽做的這麽香……”


    待西門宜芳用完飯,顏霜便問起了她關於神魚的事情。


    “宜芳,你還知道關於神魚的事情嗎?”


    顏霜這一問,西門宜芳便是直盯著她瞧,心道:這可憐的孩子,同神魚分開後,便隻能用些別的法子來排解心頭的難過了。


    “神魚的事情我最清楚了,顏霜,我告訴你……”


    這一說,便是過來一日。


    晚上,顏霜拖著漲漲的腦袋迴來,聽了西門宜芳說了一天,卻是沒有她需要的信息。看來,隻能夠慢慢摸索了。


    “魚魚,前陣子我不是說曬月光嗎,現在咱們試試別的法子。”


    魚魚眼睛亮亮的看向她,“什麽法子?”


    “你等等——”


    顏霜繞過將整個屋子分隔成兩個空間的玉骨屏風,把梳妝台上的匣子給抱了過來。


    魚魚瞧著她將匣子裏的珠寶和各類名貴的石頭,瑪瑙、貓眼石、夜明珠……一一從匣子裏倒了出來,然後一排排的列在她的木盆前麵。


    “寶石可以吸收靈氣,聊齋誌異裏,大多數的妖精吸收了日月精華變成人,你曬了這麽久的月光都沒什麽作用,我想,要不是吸收得不夠,要不就是還差了日光。”


    雖說這法子沒什麽根據,可再沒有別的更好更有效的法子前,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今晚月色不錯,高懸的明月流瀉著明亮的月光,將周圍照的很亮。


    西門宜芳給顏霜安排的這個地方,人很少,正好方便她們行動。


    “紅兒,我去竹林裏走走。”顏霜對隔壁屋的紅兒道。


    紅兒立刻推了門,看那樣子是要跟著顏霜一道下去。


    “你留在屋裏吧,我想自己下去。”


    “可是,夜裏黑……”


    才說著,顏霜手裏頭便是多了一顆夜明珠。


    “主子,夜裏風大,您帶著一件披風過去吧。”紅兒喊道。


    顏霜點了點頭,“你做自己的事,我自己去拿就是了。”


    紅兒目送著顏霜轉身離開,莫名的覺得今晚的主子好像有些不對,可到底是哪裏不對,她卻又說不清楚。


    左右在這公主府裏,也不會發生什麽。


    這樣一想,紅兒將擔憂和疑惑放進肚子裏,關了房門繼續做針線活。


    顏霜從小樓裏出來,穿過竹林,尋了個月光比較充足的假山。


    “魚魚,咱們就在這裏吧。”


    她將披風放在地上,被包裹著的魚魚立時便是露了出來。


    顏霜將寶石在四周布置好,站起身,對魚魚道:“要開始了。”


    魚魚點了點頭。


    接著,顏霜將她放在寶石正中。


    銀色的月光從蒼穹流瀉,穿過假山石洞,照在魚魚周身。她渾身沐浴在月光下,周身泛著銀色的光,寶石將月光吸收近期中。


    顏霜緊張的瞧著,奈何肉眼卻是見不到什麽特別的變化,一切好似都極是尋常。


    “魚魚,你覺得怎麽樣?”


    等魚魚睜開了眼睛,顏霜急切的道。


    “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很舒服,很暖和,我很喜歡。”


    “比起以前呢?以前也有這種感覺嗎?”


    魚魚點了點頭,“以前也是有的,隻不過這次的更為強烈。”


    顏霜驚喜,“說不定這種法子有效呢。”


    魚魚眼睛裏散發出動人的神采。


    兩日的時間在顏霜帶著魚魚曬太陽、曬月亮中過得飛快。


    這日,顏霜照例帶著魚魚在假山那邊曬太陽。


    魚魚告訴她,她感覺到自己肚子裏麵鼓鼓的,就好像前世裏看的武俠電視劇,武功高手有了內功一般的感覺。


    顏霜精神大振。


    西門宜芳初初搬入公主府,收了不少大臣家眷的拜帖,並不得空陪顏霜。不過,這卻叫顏霜落了個清閑,也讓魚魚鬆了口氣。畢竟,西門宜芳要是在的話,魚魚曬太陽的時候還得裝傻。為了保險起見,兩人在外頭卻也是不說話的,顏霜隻將魚魚當成非常普通的魚,把它放在太陽底下之後,便拿了一本書在水榭裏看。


    魚魚放空心神,仰起頭,默念:唿——吸——唿——吸——吐——唿——吸——唿——吸——吐。


    這兩日,她便是念著這個口訣,身體有了突飛猛進的變化。


    忽然的,一股陌生的氣息被魚魚捕捉到。


    它睜開眼睛,戒備的瞧著四處。


    那股氣息越來越近,目標似乎就是這兒,怕會對顏霜不利,魚魚忍不住低聲低唿,“顏霜,有人。”


    魚魚的六識比起顏霜,甚至是習武的逐月,都要敏銳一些,所以她才經常能夠捕捉到不同尋常的氣息。


    顏霜立刻從水榭裏出來,把地上的魚魚給抱在懷裏,警惕的瞧著四處。


    西門焰此番讓她離宮,神魚卻是留在神殿之中,顏霜猜測定然有人會生疑,暗中查探,是以便讓殺手一二三四都休整幾日。公主府裏,膽敢放肆的人也得掂掂斤兩。


    卻不想,有人竟然會趁著西門宜芳去別府赴宴闖進來。


    看來,這目標不是她,就是她手裏的魚魚了。


    心思轉念間,一個戴著麵具的白衣男子卻是出現在了顏霜身前。


    顏霜緊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裏。


    她竟然沒有看清這個人是如何出線的?


    審視著麵具男的身形,顏霜卻是越看這人越覺得熟悉,好像她曾經在哪裏見過這個人,到底是哪裏呢?


    視線上移,顏霜的目光落在那人麵具之外的眼眸上。


    疑惑豁然開朗。


    “西門離——”


    她掩嘴低唿。


    男子嘴角彎了彎,眼睛裏也染上了笑意,抬頭便是要揭開臉上的麵具。


    “不要!”


    顏霜喊住他。


    西門離立刻停住動作,慢慢的走到她身邊。


    “顏霜……”低沉的嗓音,清冷不見,淡漠不見,帶著幾人熱切和緊張。


    顏霜的心突的跳了一下。


    很是普通的名字,從他嘴裏念出來,卻好似有魔力一般。


    “把魚魚給我吧。”


    逐月的聲音傳過來。


    顏霜再一次驚奇,她的心神竟被西門離牽引至此,便是連逐月什麽時候到了都不曾發覺。


    逐月抱著魚魚離開,水榭旁隻剩下西門離和顏霜兩人。


    發覺西門離要將臉上的麵具揭開,顏霜顫抖著道:“不要,要是有人怎麽辦?”人人都知道三皇子西門離眼下應當是在漠北鎮守邊關,若是被人瞧見他現身八公主府,必然會引起大臣們彈劾,到時候西門焰會怎麽對付他還是個未知數。分別了太久,再一次見到西門離的時候,顏霜才明白,原來他在她心上刻下的痕跡是那麽深。


    西門離輕笑出聲,好聽的聲線叫人忍不住沉醉。


    “我都安排了好,顏霜,你我分開這麽久,你不想看看我嗎?”


    她當然想!


    顏霜舉起手來,慢慢的貼上他的臉頰,將係在耳朵後麵的繩子輕輕一拉……


    “你瘦了。”


    顏霜眼睛眨也不眨的瞧著他的臉,道。


    俊雅秀麗的眉眼少了三分病態,多了七分的風霜,不改的是他鳳眸中的寵溺和情深。


    “你都知道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西門離卻點了頭。


    顏霜低著頭,攪動著手指道:“我把你母妃住的滄海閣也弄得燒了起來。”


    “沒關係,宮裏屋子多。”


    “……其他的宮殿也被燒得七七八八。”


    “這很好,給西門焰找點事情做,免得他老是找你麻煩。”


    “以後,你要是爭奪皇位,得的會是一個破破爛爛的皇宮。”顏霜仰頭看著他道。


    西門離笑了笑,“左右我的後宮也隻有你一個,要那麽多屋子做什麽?”


    顏霜被他問住。


    在她看來是問題的問題,在西門離這裏好似都不是問題。


    “西門離,你這樣很沒有原則你知道嗎?火燒屋子,這是在幹壞事。”顏霜嘻嘻的笑問道。西門離也笑了起來,“你是我的妻子,你無論做什麽,我都站在你這邊。”


    “那,我要做褒姒,看千軍萬馬團團轉。”


    顏霜開玩笑的道。


    西門離突然摟住她的腰肢,幾個起步在屋頂縱橫。


    耳邊是唿唿地風聲,臉頰是西門離有力而沉穩的心跳,顏霜的臉紅的發燙。


    西門離抱著她落在一處山林裏,手裏多了一支竹簫。


    三個音符響動後,山林裏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無數的人影在山林中閃動。


    顏霜眨了眨眼睛,無數的黑衣人便是跪在她身前。


    這是西門離手中的暗衛?


    “見過主子,見過主母。”


    齊刷刷,絕不拖泥帶水的喊聲驚得樹上的鳥兒一陣亂飛。


    “西門離……”


    顏霜有些不安的扯了扯他的手臂。


    “我現在沒有千軍萬馬,隻有這三千影衛,你想讓他們做什麽便做什麽。”


    “西門離,”顏霜著急的仰頭看著他,“我剛才說的隻是玩笑話。”比起軍隊來,影衛更是不輕易出現的人,若是西門離因為開了他們的玩笑,招致他們心中不服可怎麽辦,他會失去人心的!


    西門離看著顏霜的神色同樣認真。


    “隻要是你說的,就不是玩笑。”


    這個男人,他能不能不要這樣寵著她。


    “西門離,你想做周幽王,我才不想陪著你亡國,我可是要長命百歲的。”顏霜臉上露出大大的笑,一字一字的道。


    西門離心中為著她“不想陪你”這四個字而緊張。


    果然,自己還做得不夠。


    也不管他臉上的沮喪,顏霜轉身瞧著跪伏在地的三千影衛,走上前,沉聲道:“諸位,今日你們的主子讓你麽來,是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要說。”


    “自從惠嬪被晉升為惠妃之後,朝中勢力便化為四派,一派是以竇皇後和國舅爺為首的大皇子派,一派是以惠妃為首的七皇子派,一派是以六皇子西門意為首的六皇子派,還有一派就是你們的主子。然而,皇上派你們的主子鎮守漠北,遠離上京,他在諸位大臣中的影響力,遠比大皇子和七皇子要低的多。儲君之位的爭奪,機會也要比在皇上身邊的大皇子和七皇子低的多。”


    “養兵千裏,用在一日,現在,就是你們的主子重用你們的時候。”


    三千影衛心中一蕩。


    能為主子效勞,是他們無上的榮耀。


    “吾等為主子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好——”


    顏霜用力的擊掌。


    響亮的聲音聽得西門離一陣心疼,拍的這麽用力,手一定很疼。


    ------題外話------


    唿唿,寫了好幾個小時,總算是趕上了時間。


    希望大家看的愉快哦,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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