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中一片寧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顏霜身上。


    西門青青心內冷笑:就看她能說出什麽來。


    “皇上,小女子想請問一句,簪花會的意義何在?”


    “自然是祈禱來年風調雨順,欣欣向榮。”


    顏霜接過話,“也即是說,求的是一個福字。”


    西門焰點了點頭,“不錯。”


    “皇上,有一句話叫做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簪花會上,百花被人破壞,雖是兇兆,卻暗含大吉。萬物相生相克,有枯便有榮。”


    竇皇後心頭暗暗吃驚。


    顏霜這番話,完全是將西門青青對西門宜芳的不利給扭轉了過來。


    西門焰眸中沉寂,看著顏霜道:“說下去。”


    顏霜福了個身,接著道:“枯榮之道,乃是大千世界、芸芸眾生的道理。今日簪花會百花殘敗,這就說明北國來年定然會枯木逢春,走向新的繁盛。對此,八公主被小人得逞毀了百花,非但無罪還應獎賞。”


    “一派胡言。”西門青青冷哼道。


    七皇子西門斐上前一步,擺手搖了搖頭,“四皇妹此言差矣,我曾聽慧嚴大師說過萬物相克相生之理,郡主所說的與慧嚴大師異曲同工,怎麽迴是胡言?”


    “你——”


    “老四,”西門焰不悅的帶著警告的聲音傳來。


    西門青青握緊拳頭,不甘心的瞧了眼七皇子、顏霜和西門宜芳,恨恨的低下頭,再不言語。


    西門焰的目光在全場人的身上逡巡流轉,站起身,龍袍上張牙舞爪的金龍叫人炫目和驚顫。


    “慧嚴大師乃是當世的得道高僧,他的話,自然是不會錯的。宜芳,你起來……”


    西門宜芳心中大喜,“兒臣謝過父皇。”


    “嗯,”西門焰點了點頭,眸中染上笑意,“宜芳,你想要什麽賞賜?”


    關於賞賜,這已經是西門焰第二次問西門宜芳了。


    記著顏霜的請求,西門宜芳再次跪在地上,“父皇,兒臣有一事相求。”


    西門焰在龍椅上重新落了座,揚手道:“你說。”


    “父皇,此次的簪花會,郡主幫了兒臣許多,兒臣不敢獨自居功,還請父皇賜郡主與兒臣同住公主府。”


    簪花會後,適婚之齡的西門宜芳便是要搬出皇宮,居於公主府,有自己的侍衛和門客。顏霜請求西門宜芳的,便是將她一共接到公主府去住。


    “哈哈,”西門焰笑了笑,“宜芳,郡主,朕自然有賞賜。”


    說是有賞賜,卻不正麵答應,大約她的請求是不會見效了。


    思及此,西門宜芳心中更急。


    “父皇——”她才開口說了兩個字,便是被西門焰打斷,“郡主……”


    顏霜上前一步,挨著西門宜芳低眉頷首的站著。


    “說吧,你想要什麽賞賜?”


    “小女子不敢邀功,隻將這當做是皇上的恩典。小女子進到皇宮多日,宮裏的規矩是非宮妃宦官不得久留,小女子停留多日,乃是得了皇上的關照,卻也是叫皇上為小女子擔了壞規矩的名聲。小女子心中有愧,不敢如此,還請皇上恩準小女子出宮,這樣,小女子心中也踏實一些。”


    西門焰深深地瞧著顏霜,“郡主,這縱火燒了酒樓之人還未查到,郡主若是出了宮,你的安危……”恐怕是難以保障了。


    這句話聽來是提醒,可是顏霜知道,這是西門焰在警告她。


    留在宮裏,麵對著詭譎而不見血的後宮爭鬥,她如履薄冰,隨時都有可能被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西門焰想要她死,太容易了。更何況,現在宮裏頭又多了一個野心勃勃、不甘人後、勢必要在北國後宮掀起心一陣血雨新風,對她含恨在心的柳如煙,她的處境比起之前更是難上加難。


    走,是必須的。


    “皇上,在大周的時候,小女子也是聽說了北國人才濟濟,想必這小小酒樓的縱火賊,不出幾日一定會查到,賊人都被懲治了,到時候小女子還有什麽好擔心的?”顏霜自信滿滿的笑著道。


    西門焰深沉的眸子變得危險起來,本來是給她警告,沒想到卻是被她反將一軍。用北國人才濟濟來壓他,若是他不在明日就將酒樓縱火的人就揪出來,給她一個公道,事情傳到大周,豈不是要讓大周人給恥笑他們北國無能。


    西門焰心中動了怒,麵上卻是笑著道:“北國雖比不上大周富庶,可也是人才輩出。”接著,他側目俯視著站下下麵的大理寺卿,話鋒一轉,淩厲非常的道:“大理寺卿,朕限你在明日將縱火燒了郡主所住酒樓的賊人找出來,若是找不到,這大理寺卿你也別做了。”


    大理寺卿雙腿重重的跪在地上,膽戰心驚的瞧著西門焰道:“微臣領旨。”


    思忖片刻,西門焰接著道:“郡主大方識禮,朕便答應了你的要求。來人,擬旨。”


    錢公公立刻領命,帶著人將下聖旨所用的絹布和筆墨很快的準備妥當。


    “皇上,都準備好了。”


    西門焰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威嚴的聲音從嗓子裏發出,“傳朕旨意,賜顏霜郡主北門街郡主府,則日令工部侍郎接旨修整,不得有誤。”


    “謝過皇上。”


    “郡主,在北門街郡主府尚未修繕完全之前,你便暫居八公主府。”


    “謝過父皇(皇上)。”顏霜和西門宜芳同時道。


    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完畢,待眾人恭送帝後離去,各家的公子和小姐才陸陸續續的離開了皇宮。到此,簪花會終於是順利的結束了。


    ……


    “顏霜,謝字我就不說了。”八公主殿,西門宜芳舉著酒杯,一臉感激的瞧著顏霜。


    顏霜端起自己身前的那一杯,碰了碰西門宜芳的杯子,仰頭一口喝盡。


    真正的朋友,是不用把謝謝和報答掛在嘴邊的。


    “顏霜,待父皇過幾日賞賜了我公主府,咱們就能在一起住一陣子了。”喝了酒,西門宜芳臉上染上一層淡淡的胭脂,襯得白皙透明的肌膚很是動人。


    “嗯,”想著能夠離開皇宮,顏霜的臉上也是帶了笑意。


    在八公主殿坐了一會兒,顏霜同西門宜芳將桌上的酒給喝光了,這才離開八公主殿,迴了目前居住的若水閣。


    行至某處宮道,遇到方才間接地給她解了圍的七皇子西門斐,顏霜停下來,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感激,這才與紅兒接著往前走。


    西門斐看著她的背影,唇角微勾,臉上掛著欣賞的笑意。


    這個大周來的郡主,的確是個聰明人。


    “七皇子,時間不早了,娘娘該等急了……”見他停留的時間有些久了,領路的小太監忍不出出聲道。


    西門斐點了點頭,兩人一道往惠嬪所住的紫煙閣而去。


    紫煙閣內,諸位宮人頭上一片慘淡的愁雲。


    緊閉的大殿內,劈裏啪啦的聲響不住的傳出來,驚得人的心跟著一抖一抖。再聽惠嬪娘娘對皇上的罵聲,所有人的腦袋都晃悠了一下。


    天,罵皇上,這也隻有受寵的惠嬪娘娘才敢!


    惠嬪脾氣急,又是被皇上給驕縱慣了的,眾人聽著這罵聲,卻是無人敢上去勸住,但聽著吧又不妥,畢竟這被罵的人可是當今的皇上。於是,眾人都把耳朵給捂了起來,聽不見有損皇家名聲的事情,如此明智之舉,才是在宮中的生存之道。


    “七皇子到——”


    雖然捂住了耳朵,可眾人的眼睛卻是敏銳的觀察著四處的,見到太監張嘴唱喏,有人便是很快的鬆開耳朵,理了理儀容,靜候西門斐來到。


    “見過七皇子。”


    西門斐一進到紫煙閣院子裏來,宮人們立刻彎身行禮,齊聲道。


    西門斐擺了擺手,擔憂的瞧著緊閉的殿門。


    “母妃……”


    屋內劈裏啪啦的聲音戛然而止,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跑步聲。


    “母妃,您慢點。”西門斐急道,同時不悅的朝著守在兩邊的侍衛瞪了一眼,“還不開門,本皇子要見見我的母妃。”


    “七皇子恕罪,皇上有令,讓惠嬪娘娘在殿中反省,吾等不敢違抗,還請七皇子開恩。”


    “斐兒,你終於來了,你看看你父皇是怎麽對我的,斐兒,你一定要幫幫母妃啊……”


    “這是怎麽一迴事?父皇為什麽要把母妃關起來?”西門斐怒問惠嬪的貼身宮女妙雲。


    “迴七皇子的話,惠嬪娘娘因為在很多人麵前頂撞了皇上,皇上說娘娘不懂規矩,所以就把娘娘給關了起來。”


    “哼,他關著我是想把那個小賤人騷狐狸給扶正,嫌我礙眼了——”惠嬪在屋中罵道。


    “母妃,你且等著,兒臣這就去見見父皇。”


    說著,西門斐轉身便是往禦書房而去。


    “皇上,七皇子求見。”錢公公進到禦書房內稟報。


    西門焰許久都沒說話,頭也不抬的瞧著龍案上的奏折。


    他不說話,錢公公自然是不敢催的,老老實實在裏麵等候著。


    約莫過了一柱香的時間,西門焰才抬起頭來,錢公公發現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讓他進來。”


    “是。”


    錢公公推到門外,對著西門斐笑了笑,“七皇子,久等了,請——”這可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討好不了誰也不能不討好他。


    “多謝錢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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