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不知?哈哈哈哈........”虞遂麵色倏然變得乖戾,他一腳甩開地上的人,蹲下身伸手揪住王離的衣領,“荊州的糧草,是被你吃了嗎?”


    虞遂猛然鬆開手,將手裏的紙甩在麵前人的臉上,妖冶的眉眼此時戾氣四起,“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孤等你解釋。”


    王離慌忙拾起那張紙,原先還算尋常的表情在見到那紙上的內容後瞬間變得驚恐萬分,他手裏捏著那張紙,一點一點的抬起頭在看見虞遂那道如同利劍般銳利的目光後又慌忙錯開。


    他連滾帶爬到虞遂腳下,“殿下饒命啊殿下,老臣隻是一時糊塗。殿下饒命啊!”聲音嘶啞淒厲,他伏在麵前人的腳上,企圖尋得一線生機。


    “噓——”如玉般的手指輕輕抵在唇間,唇色蒼白,眼神冷漠的就像是在看一隻螻蟻,“這東宮有多少隻耳朵,你是知道的。”


    他難得的分了些目光在自己的腳上,自嘲的語氣裏卻滿是威脅與警告,“你猜剛剛你我說的那些話,會不會傳到你主子耳朵裏?”


    “殿下,殿下饒命,我說!我全都說!還請殿下繞我王家一條生路啊殿下!”


    虞遂居高臨下的睨了他一眼,似乎對他這番話毫不奇怪。


    “挪開你的髒手。”


    王離又是一抖,急忙跪著後退,又變成了一開始的伏跪姿態。


    虞遂轉身迴了案前,俯首投足之間滿是隨意卻無不彰顯著矜貴與肆意。他手指敲了敲杯盞,輕輕閉目,眉宇間的陰鬱之色被暫時藏在眼底。


    王離看案前的人這副模樣,便知這是虞遂給了自己機會,如落水之人的最後一根稻草,當下順著情形將自己知道的全部說了個幹淨。


    殿內的燭火通明,不知是哪個角的窗戶沒關,寒風慕然透過窗戶卷進屋裏,帶走了一片光明。


    不出半刻便又有宮女將熄滅的燭火續上,那半開的窗戶也重新關了嚴實。


    王離大氣不敢出,荊州之事他或多或少是有參與,但並非主謀。但是貪財是真的,捅到虞遂的麵前也是真的。他現在隻望著能看在他全盤托出的份上繞過他王家一條生路。


    畢竟這位太子殿下陰晴不定,嗜血暴怒是出了名的。就連聖上見到也要怵上三分。


    他小心的觀察這案前人的神情,喉嚨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


    “這麽說,你是被逼的了?”虞遂敲擊杯盞的手漸緩,抬眸猛然對上王離的目光,語氣幾分不善。


    “是這個意思嗎?”


    “殿下!老臣就算是財迷了心竅,可若不是他拿我王氏一族威脅,老臣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斷然不敢動這在這心思啊,殿下明察!”他看著虞遂手裏的那隻茶盞,生怕下一秒又要朝他砸過來。


    “嗬,”虞遂瞧著他這副慫樣,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迴去之後你知道該怎麽做的,對嗎?”


    “但憑殿下吩咐。”


    王離出去的時候腿都是軟的,那短短數級台階他抖著腿下來卻仿佛下一秒就要跪在地上。


    他站在院子裏迴頭看著那道深紅色的門,仿佛是一隻正在張著血盆大口的巨獸,下一秒就要將他吞進去。夜裏一陣分過,激起他一陣雞皮疙瘩。


    這太子殿下果真是喜怒無常,今夜能活著從東宮出來已是天大的恩賜。


    王離擦了擦汗,繞過歪七扭八的石板路,才出皇宮還沒摸到馬車的大門,後腦勺猝不及防被劈了一掌接著意識全無。


    楊公公端著補湯推開寢殿的門,瞧見案前的人眉色抑鬱,地上的那隻竹簡已經散了架。他將托盤放在案前,彎腰撿起那卷已經報廢的竹簡。


    “殿下自上次病愈,如今到像是變了一個人。”


    虞遂聞言挑眉看了一眼對方,又睨了一眼桌上的藥,麵露譏諷:“我這副模樣,倒是合了某些人的心意。”


    楊全將那竹簡放在案上,語氣恭敬:”老奴誓死跟隨殿下。“


    “晦氣。”


    虞遂看著桌上那碗黑黢黢的藥,深邃的眸子裏滿是狠厲。未等他的吩咐,楊全便懂了他的意思。


    他端起那碗補湯盡數倒進了一旁的花盆裏,一滴不剩。


    “殿下用了藥,還要早些休息,老奴告退。”


    見麵前的人頷首,楊全這才端著那空蕩蕩的碗,退了出去。


    虞遂伸出手,挑了挑一旁的燭芯。


    案前的燭火晃了一瞬,襯得那張蒼白病態的臉越顯妖冶。


    那是怎樣的一隻手,如玉蔥蔥,骨節分明,白的似乎透明映出手背上根根分明的青筋。


    察覺到痛意,手指微微蜷曲了一瞬,他看著這桌前的燭火,突然就笑了。


    “嗬。”鼻尖輕哼出聲似乎愉悅至極,他從一開始的輕笑逐漸變得肆意,眉眼豔麗的張揚,眼角甚至滲出幾滴淚意。


    “哈哈哈........”虞遂拭去眼角的淚痕,漂亮的墨瞳宛若黑夜裏的明星,亮的驚人。


    這幾日渾渾噩噩,但今天這一遭,讓他終於相信了這世間原來竟有如此奇遇。


    他真的迴到了自己十九歲那年。


    那個他自以為最信任的人,卻在他每日的補湯裏給他下會使人變得躁鬱不安的藥的上輩子。


    是那個凡事做到最好,但父皇眼裏隻有虞瘦雪的上輩子。


    是那個他拚死了也要護住的大宣卻被人暗地裏與外邦勾結潰不成軍的上輩子。


    是那個,被自己舅舅鎖在牢獄裏,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謀朝篡位,最後被百孔穿心的上輩子。


    ”不是夢啊。“他緩緩收斂起那抹張揚的笑意,鼻間悶哼出一聲極其諷刺的笑。


    他上輩子被藥物影響的太久了,久到即使重活一世也還是那副陰晴不定的性子。


    上輩子的他還會刻意在父皇麵前收斂這樣的情緒,就是怕他知道自己變得這樣會失望。


    但是他錯了,錯的離譜。


    他的父親,大宣的聖上,卻恨不得他變成這副模樣,恨不得借著這個理由廢除他的太子之位將虞瘦雪捧上儲君之位。


    可笑啊,真是可笑。


    他父皇怕是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死後第二天,他那寶貝兒子便丟下那道新立的詔書,帶著妻兒遠走高飛了吧。


    獨自留下他這位被廢黜的太子,看著長明殿外的血被大雨下了三天三夜才衝洗幹淨。


    你看,就連上天都知道他遭受的不公。


    原本該屬於自己的,他便就要去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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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明殿內。


    宣帝置於高座,堂下官員皆為清一色的絳紅朝服,雙手持玉簡,低頭靜默,大氣不敢出。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宣帝將手中的折子一把甩下高台,砸在百官們麵前的地上。


    “太子,這就是你幹的好事!那荊州的糧草怎麽就憑空消失了!”宣帝盯著眼前的虞遂,不滿之意唿之欲出。


    虞遂眸子暗了一瞬,果然啊,不管是否重來一次,依舊是不分青紅皂白的責罵。


    他抬眸,直視高台之人的眼睛,話裏話外是冷漠與譏諷。“迴聖上,您莫不是找錯了人,糧草之事您原先說過不用兒臣插手。”


    “你!”宣帝不曾想自己被突然噎了一句,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他與虞瘦雪在書房下棋,期間太子過來找他,說是糧草之事還需要在商議,他一時不耐煩,便脫口叫他糧草之事不必再管。


    宣帝一時麵色掛不住,指著虞遂的手指都被氣的有些抖。“好啊,你可真是聽話。”


    虞遂神色漠然:“聖上謬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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