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堵搖搖欲墜的牆轟然倒下了。


    那轟然可不是說牆倒下的聲音,而是說那牆體砸在或者拍在了地上時發出的“轟”的一聲。


    天知道那堵牆有多重,那砸在地上的所造成的震動絕不亞於日軍九二式步兵炮那炮彈一炸。


    那麽就在牆那頭的幾名日軍被那麵磚牆砸倒在下麵的情形也就可想而知了,那絕不隻隻是頭破血流那麽簡單。


    灰塵四起,就那彌散開來的煙塵甚至比手雷爆炸所產生出來的煙塵還要濃厚!


    而就在那灰塵籠罩的範圍之外,槍聲隨即便又響了起來,有步槍雜亂的射擊,也有盒子炮急促的短點射聲。


    很快,相近廢墟之中也傳來了日軍三八式步槍的射擊聲,子彈交錯之際,日軍卻沒有注意到就在那堵牆倒下的煙塵中,有一個人正在趴在地上尋找著什麽。


    又過了一會兒,那煙塵落盡,而那個人便也消失在煙塵之中,就好象他從都沒有來過。


    “他奶奶的,日本鬼子真窮,一共才找到三顆手雷。”當周秀和古滿顧兵會合之時他氣惱的說道。


    剛剛借著那灰塵的掩護在那摔散開的磚牆上忙碌的人正是周秀。


    眼見日軍與他們也隻是一牆之隔了,周秀和古滿可是都沒有手榴彈。


    所以,情急之下,周秀便和古滿用自己的身體去撞那搖搖欲墜的牆體,結果,他們真的就心想事成了,他們竟然真的就把那堵本已經鬆散下來的牆給撞倒了!


    牆倒了把日軍炸死或者炸傷他們也就不關心了,反正那幾個日軍也被那麵牆給砸得不動了。


    可是既然都做到這份兒上了,那要是能繳獲些日軍的手雷那當然是再理想不過了。


    隻是想在那一片灰塵之下找到日軍的手雷又哪有那麽容易?


    “所以說,能繳獲小鬼子的武器那也是本事,就比如——”顧兵接了一句。


    “就比如啥還是就比如誰?”古滿問。


    顧兵笑了一下沒吭聲。


    而接下去,他們三個都不再說話,就都躲在一個塌了半邊的房子裏觀察著外麵。


    四周還有零星的槍聲,不過天色已經開始變暗了,再有半個多小時天色就能黑下來。


    不過或許先前那麵牆倒下的動靜太大,對麵的日軍以為又遇到了中國守軍的什麽陷阱,並沒有急於追上來。


    而現在周秀、顧兵和古滿三個也沒有了那堅守陣地與日軍同歸於盡的想法了,反正明天或者今天半夜東北軍肯定會接著來爭奪小蚌埠。


    周秀他們三個商量了一下,既然天快黑了,那不就好等天黑往外摸更安全一些,於是他們便都躲到了一個已是被炸塌了半邊的破房子之中。


    觀察了一會兒,眼見日軍依舊沒有大的動作,他們三個便都安靜了下來。


    “周哥你想啥呢?”最終打破沉默的是古滿。


    “我在想——”周秀沉頓了一下才迴答道,“我在想,商震那幫小子現在在哪呢?他們那幫子人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出現在鎮子裏。”


    “他們?切,一幫子膽小鬼!一幫子老兵油子!”古滿不以為然的說道。


    很明顯,古滿受了他三哥,也就是那個古連長的影響,他看不上商震他們。


    正擺弄步槍的周秀抬頭撩了一眼古滿,並沒有立即迴話,而這時顧兵卻說道:“那可不是膽不膽小的問題,至少我看人家繳獲小鬼子的武器也不少,人家身上掛的小鬼子的手雷那也是滴了涮掛的。


    就算人家是在戰場上撿迴來的,可是咱們誰撿過那麽多小鬼子的武器迴來?


    再說了,我可是聽旅警衛連的人說過,他們是九一八那年從老家一路逃到關內來的,而且這一路上可是沒少殺鬼子。


    中間呢在咱們旅呆了一段時間,可是和那死王胖子不對付,他們就又跑到外麵晃悠,這一晃可就是七八年。


    古滿這要是換成你,你敢保證還能這樣一直活蹦亂跳的?


    小夥子,你這鹽吃的還是少了點兒!”顧兵很能說,他可是比古滿大了七八歲呢。


    “艸,裝犢子!”古滿不以為然,“還小夥子,我是小夥子不假,可你呢,你要是也沒碰過女人,那你也個雛兒,還是個老雛兒!”


    “啥叫老雛兒?沒文化真可怕。”顧兵笑道,“我原來都訂過親了,這要不是九一八,我都該成親了。


    我那沒過門兒的媳婦,十裏八鄉一枝花,賊漂亮!”


    顧兵這話一說完,一直不吭聲的周秀忽然“噗”的一聲樂了。


    “周大哥,你樂啥?”古滿不解的問。


    “要不說你吃的鹽少呢!還十裏八鄉一枝花賊漂亮,你唬鬼呢?”周秀說道,“就咱們家那嘎答,特麽的四五十裏地才有一個屯子。


    還十裏八鄉,十裏地以內屁都沒有,黃皮子變的大姑娘啊?”


    原來周秀和顧兵那是地道的老鄉,兩個人是一起當的兵,他可從來就沒有聽顧兵提起過他訂過親,就以兩個人熟悉的程度要是顧兵真的訂過親,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斷定顧兵那就是在乎悠小孩子在那瞎白唬呢!


    “嘿嘿。”顧兵也笑了,他確實是瞎白唬的。


    “我是老光棍子,老雛兒,要說不是呢,咱們仨可能也就你周大哥不是,你周大哥和差點成了你周大嫂的那位,那可是光腚娃娃!”顧兵接著說道。


    “滾!你也算是秀才?”周秀氣道。


    “那不是你說,你和你那位是從小長大的嗎?”顧兵就笑。


    “那從小長大的光腚娃娃,那是發小,那指的是男的,是帶把兒的知道不?你聽誰說過,男的女的長大之後都談婚論嫁了,說和自己和內個誰是光腚娃娃?那特麽的兩家還不打起來啊?


    那男的女的從小長大,叫啥了的,你說過的,應當叫青梅竹馬,對,叫‘青梅竹馬’!”周秀氣道。


    “真是跟啥人學啥人,周秀你看你跟我混都長學問了,都知道青梅竹馬了!你說,古滿是個雛兒,我是個老光棍子,你跟我說說女人咋迴事兒唄!”顧兵接著說。


    “滾!想知道女人咋迴事兒,自己逛窯子去!”周秀又怎麽可能上顧兵的當。


    周秀的話引起了顧兵的低笑。


    論打仗,顧兵承認周秀比自己厲害,可是論打嘴仗,周秀就沒有贏過!


    聽著顧兵的笑,周秀便不再理會,他也承認自己打嘴仗不是顧兵的對手,有文化的人嘛,罵人都是會拐彎兒的,他才不會以短搏長呢。


    而這時他的腦海中就閃現出了自己那個未過門的媳婦二妮兒。


    他和二妮兒那真的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小的時候和二妮兒在一起時也沒有覺得什麽,那個詞兒叫啥了的,叫“兩小無猜”,對!就叫“兩小無猜”!


    就是說,那時候都還小,還不知道男女之間的那些事情。


    最早古滿打破沉默問他在想什麽的時候,他說在想商震那幫人在哪裏其實也隻是順口說的罷了,他其實正是在想二妮兒。


    誰知道二妮兒是否還在等自己呢,值此戰亂年代七八年失聯,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他現在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他才不會去想那些八杆子都夠不到的事情呢,比如自己和二妮兒相逢什麽的呢!


    他當時也隻是在迴憶。


    他想的卻是,那年,自己多大了的?六歲?五歲?他也記不清了。


    他隻記得有一迴,自己和別的小孩子比誰滋尿滋的遠,而比他還小了一歲的二妮兒由於好奇竟然也學他們站著滋尿,結果可想而知,迴家之後二妮兒被她娘狠狠的打了兩巴掌,就把二妮兒打得滋哇的哭。


    可是後來呢,後來女大十八變,隨著年歲的增長,二妮兒卻是越長越漂亮,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意識到什麽的時候,看到婷婷玉立的二妮怦然而心動。


    沉默之中,天色終於黑下來了。


    “行了,差不多了,咱們可以往外摸了。”周秀說道。


    可也就在這時,他們忽然聽到就在他們的北麵突然就傳來了“轟”“轟”的手雷的爆炸聲!


    “有小鬼子迂迴過去了?”周秀率先反應了過來。


    可他也隻是才說完這句話,就在另外的幾個方位卻是同時又傳來了幾聲爆炸。


    這迴還沒等周秀再說什麽,不遠處便傳來了東北軍士兵的喊聲:“小鬼子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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