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黃昏,清冷的太陽已經沒有了夏天的熱力,就是那陽光照在人身上也是冷冷的。


    那陽光將山林拖出長長的影子,而就在這片光影之中,商震說道:“把馬和騾子留在樹林裏吧。”


    “留在這裏做什麽?”虎柱子好奇的問。


    “那些老百姓總是得給點補償吧,要是咱們不在那兒打仗,那人家的家也未必就能被毀。”商震迴答。


    “切,就你好心眼兒,咱們幫老百姓打日本人,他們付出點兒不應當嗎?”秦川不大讚成商震的說法。


    現在所有的人都已經很喜歡商震了,多或少也默認商震給他們當頭兒。


    可這並不代表商震所說的話就全都好使。


    一支隊伍的指揮官要想服眾,除了本身的實力還有紀律威嚴,而商震對後麵兩者無疑是欠缺的。


    “淨說這些找抽的話!”這時依舊在卡巴眼睛的老霍頭反而替商震說話了,“老百姓圖個啥,那還不就圖個消消停停過日子?老百姓的家都讓日本人給燒了,你說人家那付出的是一點兒嗎?”


    老霍頭一說話,秦川便不吭聲了。


    秦川之所以會反駁上陣的意見,那也隻是因為他覺得那騾子馬殺了一匹吃肉該多好啊。


    可是無論如何老霍頭所說的話他是不能反駁的,如果他敢反駁老霍頭所說的話,仇波那幾個小子就能把他胖揍一頓!


    老霍頭不僅僅是個老胡子,是胡子的祖宗,那也是他們連這些老兵的祖宗!


    商震他們打了一場勝仗,自然是要遠遁山林的。


    可是所謂的遠遁山林,他們也不會遁的太遠。


    奇襲了日軍的炮兵陣地,他們已經心滿意足,現在他們也隻是希望能夠遇到突圍而出的劉成團的人,對於他們來講是錦上添花的事情,以後到了上麵他們就更有可交代的了。


    因為躲的不太遠,所以他們就看到那個小村子的方向有黑煙升起,不用問都知道那是聞訊而來的日軍,在找到那個村子之後把那個村子給燒了。


    他們現在需要夜宿山林了,而那些被他們攆出村子的村民肯定也需要夜宿山林了,這讓商震心裏又怎麽能過意得去。


    對於商震的這個命令,老霍頭和王老帽心裏怎麽想的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可是在明麵上他們絕對會維護商震的權威的。


    這之後,再無異議,所有人便在那山林之中,吃著東西忙著看戰利品。


    可是畢竟已經進入了初中黃昏過後,天色很快便黑了下來,崗哨也派完了,所有人便都躺在樹林中那厚厚的枯葉上。


    雖然已是初冬氣溫已在零下,可現在他們借那劉團長的光都換上了棉軍裝,如此的氣溫倒也還能忍受。


    黑暗之中有個人打了個哈欠,那是錢串兒。


    “哎呀,困了,眼皮都打架了,睡覺!”錢串兒感歎道。


    要說他們這些人裏這裏最鬼叨的還是錢串兒,在日軍炮兵陣地往迴撤的時候,他竟然順手弄了一件日軍的黃呢子大衣迴來。


    這多了一層禦寒的東西那就不一樣了,錢串兒感覺著那呢子大衣的溫暖,自然幸福無邊。


    此時的情形就像住在寢室裏的學生一樣,有人說話,那便有人搭茬了,仇波便接口道:“才啥時候你就睡覺?困了拿個小棍把眼皮支上!”


    仇波的這句話直接引的正閉目養神的士兵們“哄”的一聲就笑了起來。


    “咒誰不死呢?”錢串兒笑罵道,一眾士兵便又都笑了起來。


    大家之所以笑,那是因為這迴用小棍把眼皮支上,那都是有典故的。


    戰鬥之前,他們在把那個死去的日軍曹長弄到馬車上時,讓那具屍體坐著也能辦到,畢竟後麵有二憨子用肩膀頂著用手扶著呢。


    可是王老帽卻說,讓他閉著眼睛也不行啊,日本人那可是有望遠鏡的,人家要是看到他閉眼睛了就會有懷疑的。


    商震所想出的那個大家坐著馬車扮成日軍去偷襲的方案,所有人都是認可的。


    當時到了那個時候,那誰也不肯撤退的,那怎麽辦呢?怎麽能讓日軍看不出漏洞來呢?而答案正是王老帽真的就用兩根火柴棍把那個日軍曹長的眼皮給支上了!


    他們又沒打算直接混入日軍的炮兵陣地,隻要接近到一百米以內,其實他們就可以開火了。


    就那樣的距離,日軍就是用望遠鏡也不可能發現那個死去的曹長眼睛有什麽異常,那得啥眼神能隔著一百來米看到那個曹長的眼睛已經變成了死魚眼一般的顏色呢?


    至於當他們靠近到離日軍六七十米的時候,有日軍士兵發現那個日軍草長一個眼睛是睜著,一個是閉著的,那就是支眼皮的一個火柴棍掉了。


    至於什麽時候掉的商震他們壓根也不知道,他們也沒有發現。


    倒是有日軍士兵發現了,那曹長變成一睜一閉陰陽眼了,可是那個日軍士兵隨後就被商震他們開槍給打死了。


    戰鬥緊張誰又會注意到這種細節,曆史長河之中,就這種細節卻是連一粒塵埃都算不上的!


    可是現在錢串兒無意之中又提起了眼皮打架,仇波又及時在旁邊溜了下縫兒,你說大家怎麽可能不樂?


    又笑鬧了一會兒,這時虎柱子又說:“還是冷啊,要不咱們貼著馬睡吧?”


    是這句話又引起了大家的一頓笑。


    那一匹馬和三匹騾子依舊和他們在一起倒是不假,可問題是馬和騾子那都是站著睡覺的。


    那麽馬和騾子就沒有躺下睡覺的嗎?也不是說沒有,可至少他們這些人沒有見過。


    “要不咱們讓那馬和騾子躺下算了,躺在馬肚子上睡那多熱乎!”虎柱子自顧自的說。


    “就這馬和騾子的熊樣,我看你是不能讓他們躺下。”二憨子哼了一聲,緊接著悉瑣聲起,二憨子卻是直接就找到了錢串兒,都不用二憨子說話,錢串兒直接就把那日軍的黃呢子大衣分給了二憨子一半。


    “那咱們多上幾個人,把馬給他推倒了!”虎柱子也隻是思維比較單向罷了,可是他也知道那沒有經過訓練的馬和騾子是不可能自己躺下的。


    虎柱子說完這話之後,他還真就爬了起來,可是也就在這個時候老霍頭說話了:“你消停會兒不行啊?現在才多冷?這點冷就忍不住?想象再往北麵的吉林,黑龍江那裏依舊有人在和日本人打仗呢,那冬天都是鬼呲牙的天氣,人家又怎麽忍?”


    老後頭這話說的無疑在理。


    想想也是,他們這裏現在也就是剛結了冰茬兒,而再往北的吉林和黑龍江呢?那裏現在即使沒有滴水成冰,夜裏零下十幾度總是有的,打仗哪有舒舒服服的,想來那裏的抗日義勇軍也是應當睡在山林裏的。


    別看說是東北三省,可是那在冷的程度上隨著地理緯度高低那還是有差異的。


    所有人想象著一個人在零下二三十度甚至達到四十度的低溫下


    如何能在山頂裏睡覺,不由自主的都打了個哆嗦。


    什麽叫幸福?知足就叫幸福。知足是怎麽產生的?知足是比較產生的。


    他們想象著那些和自己一樣在打日本兵的士兵的艱苦,一時之間就覺得自己已經不冷了,或者說就是覺得冷卻也覺得並不是那麽難以忍受。


    虎柱子不吭聲了,所有人便也不再說話,很快,山林便有鼾聲響起,戰鬥奔波了一天的士兵們終於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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