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沒有人懷疑商震他們確確實實炸了日軍的兩門炮,就是王清鳳心裏也是明鏡兒的。


    不管怎麽說,商震他們也算是襲敵歸來,除了商震這個連長需要在旅部陪著旅長劉成義,其他參戰人員至少還是可以睡個好覺好好休息一下的。


    而迴來的頭一天晚上商震由於亂七八糟的事就沒有睡好,今天白天又在旅部呆了一整天,到了天快黑的時候他終於可以躺迴到大通鋪上了。


    雖然是大通鋪,可一個連的人也不可能在一個鋪上,原因很簡單,可以有那麽大的鋪卻沒有那麽大的屋。


    所以嘛,他也隻能依舊和自己的老兵們在一起。


    那些老人渾然沒有商震是連長需要休息而減少喧鬧的自覺,而商震同樣也從來不會因為那些人的喧鬧而睡不著。


    先是他聽著馬二虎子在大罵王清鳳的不是揍兒,後又聽白展問為啥東北人罵一個人不是東西非得叫不是個揍。


    再下來就是秦川的解釋說,東北人說一個孩子的出生那是他爹他娘給揍出來的!


    對此白展表示懷疑,他說看春宮畫怎麽也聯想不到“揍”這個詞匯。


    或許在沒有接觸過東北人的南方人看來,東北人渾身上下都是幽默細胞,可是在東北人自身來講卻未必覺得有多麽招笑,所以對於某些東北人的招笑行為,東北人便會給之一個更加玄幻的說法,叫“耍狗駝子”。


    為什麽要叫耍狗駝子呢,那是因為大興安嶺有一種體態比較小的黑熊叫狗駝子。


    狗駝子很笨,憨憨的又沒啥攻擊性,於是便有人會將它活捉套上衣服做些滑稽可笑的動作表演換錢,也就類似於馬戲團那樣式的。


    商震對自己這些老兵耍狗駝子似的行為早就有了免疫力,他想了想今天的事不由得歎了口氣,就要閉眼睡覺了。


    若是按照商震的習慣,他閉上眼那也就睡著了,可偏偏就在他將睡未睡之際門外卻突然傳來了一聲“報告”,於是還在似睡未睡的她本能的仰身坐起便清醒了過來。


    進來的人是警衛連的一排長程鵬,在那昏暗的光線下他看到商震便忙報告道:“連長,高文禮不見了!”


    商震皺了下眉,沒等商震表態呢王老帽便在一旁問道:“他有胳膊有腿的一個大活人誰還能管著他?不見了跟咱們有雞毛關係?”


    王老帽之所以這麽說,那是因為高文禮雖然被日軍的毒氣“熏”了一下,可真的隻是熏了一下,並不是很重,也隻是眼睛發紅有點鼻塞咳嗽罷了。


    那高文禮雖然說想加入警衛連跟著商震,可畢竟商震也沒有點頭,那麽那家夥被旅長劉成義接見後去幹了啥誰又知道。


    “哎呀不是,副連長,我和高文禮是一個堡(pu)子出來的,下午他一直在我那和我嘮磕了的。


    可是剛才我有事出去了一下他就走了,我發現我掛在牆上的盒子炮不見了。”程鵬說的倒也是言簡意賅。


    “下午你們兩個一直都嘮磕了的,嘮啥了?”商震便問。


    戰爭時期盒子炮沒了這事可大可小,不過他知道程鵬用的盒子炮是一隻難得一見的進口的鏡麵匣子,盡管用的不是彈匣而是固定彈倉的,可倒也是一把好槍。


    “他就是一直在罵王胖子了的,拿小鬼子的毒氣彈跟咱們說事兒。還說自己沒種,全連就剩下這麽幾個人,還說自己活著沒啥意思。”程鵬接著說。


    “你的意思是說,你懷疑這小子拿著你的槍去和日本鬼子拚命去了,是嗎?”王老帽已是聽出程鵬話裏的意思了。


    “八成是,不,肯定是!”程鵬道,“我跟他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別看這小子平時裏嘻嘻哈哈的,可其實也是個強種。”然後他就看向了商震。


    “他走了多長時間了?”商震問。


    “半個多小時了得有。”程鵬看著商震迴答。


    雖然屋子裏光線昏暗,可是他目光中有著某種企盼別說商震了,就是王老帽他們都能看出程鵬是啥意思了。


    可是商震卻並沒有立刻說話,反而又露出了王老帽他們所熟悉的那副另類思索的表情。


    “這小子還挺有剛兒。”馬二虎子說了一句,可是這時並排和他坐在鋪上的秦川瞥了一眼商震卻是用手輕輕捅了他一下,馬二虎子便把接下要說的話憋了迴去。


    馬二虎子也有點虎,可馬二虎子的虎和虎柱子的虎還不同。


    準確的說馬二虎子那叫有點愣,可並不等於他不會思考也不等於他沒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自己腦瓜子沒有錢串兒了秦川死猴子啥的反應快,可是他卻能做到從善如流。


    馬二虎子都閉嘴了,其他幾個老兵自然也是欲言又止了。


    當然了,要說老兵呢,虎柱子那也算一個,可問題是虎柱子正在睡覺,那哈喇子沒有二尺長也得有一尺九了。


    程鵬那意思無疑是希望商震能夠派人去尋找或者去救程鵬。


    而老兵們一見商震沉思不語便也想明白了。


    是,那個高文禮確實也算得上是個英雄好漢,一個人去找日本鬼子拚命了。


    按照商震他們這些人一慣的作派,拚命不急於一時,總是讓自己活的久些殺的小鬼子才更多一些。


    按理呢,他們應當去找或者說去救高文禮,可是就這種事情想是一迴事怎麽去找人那卻是另外一迴事。


    天已經黑了,誰知道這高文禮奔哪裏的鬼子去了,黑燈瞎火他們又怎麽去找?


    再說了,就算他們真的去找了,也真的聽到鬼子那頭有動靜了,可是他們就一定能把高文禮救出來嗎?


    那要是救高文禮的過程中他們再有傷亡怎麽算?得不償失嘛!


    你高文禮是英雄難道我們這夥人就是狗熊?


    那憑啥為救一個英雄非得搭上好幾個英雄?


    按理說,英雄熱血,熱血英雄,作為抗日戰士本不應當有這種計較的想法,所謂“智者不勇”嘛,瞻前顧後的又怎麽打鬼子?


    可奈何商震他們這些人從東北沃野一直到這白沙河畔,那卻是就這麽一路算計過來的,這其中固然有運氣的成份,可與他們見到陣地戰就想溜也有著莫大的關係!


    否則,到現在東北軍幾十萬將士打的都隻剩下一小半了,那他們又憑啥能夠活到現在?


    所有人就都看著商震,也是天色黑的快了點,就在他們都快看不清商震表情的時候,商震終於說話了:“這樣吧,李清風大老笨你們兩個跟著我,程鵬你再從你們排選一個班的人跟著,咱們去看看。”


    商震這麽一說,他手底下的那些老兵就是一愣,那不帶王老帽是正常的,老王叔都這麽大歲數了,那咋老人一個都不帶呢。


    “我也想去打鬼子!”馬二虎子先沉不住氣了。


    “打鬼子都有份,但得輪流上,大家都練練兵,走吧!”商震解釋道。


    商震這麽一說,老兵們便明白他是啥意思了。


    這迴出去炸了日軍兩門炮,那是商震的原班人馬加上三排的一些人,商震現在說帶別的排的士兵出去“看看”倒也說的過去。


    “打鬼子?打鬼子我也去!”而這時就在那大通鋪上有一個人卻撲楞一下就坐了起來,那卻是剛剛還鼾聲如雷的虎柱子。


    這人哪,對最在意的事情反應就是快,別看虎柱子睡著了,盡管現在他也隻是聽了個迷迷糊糊。


    “你去個屁,連長說沒你事兒!”就在虎柱子旁的仇波一伸手就按在了虎柱子的腦門子上把他按倒了下去。


    “哦。”虎柱子應了一聲,“沒我事兒啊!”


    他便又躺了迴去,接著鼾聲又起。


    要不說大家都是老人呢,大家都是了解虎柱子的,你要是說打鬼子不讓虎柱子去那他肯定不幹,可要說是連長,也就是商震說的不讓他去,那就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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