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濃,東屋裏蹊蹺無聲。窗簷下仍舊映照著那道堅毅的身影。


    自穿越後,沒有夜晚的提燈消遣,褚淵便依靠著稀有的燈心線,每日都要看上小半個時辰的書。


    打發時辰的同時,也能充實自己。


    此時,他正低垂著頭,黑眸炯炯在昏暗的屋裏顯得十分的亮堂。


    徐琬無意間偷瞄一眼,立刻移開視線。


    迴想起今日倆人親昵的舉動,她隻覺被他親吻過的那一側臉頰,隱隱地發熱。


    雖說袁楮和徐琬在現代是正正經經的男女朋友關係。可是因為同為大夫,忙碌的緣故,他們基本仍舊停止在同桌時,一派淡然地相談,僅此而已。


    最多的是袁楮冷不丁冒出一句黃腔。


    小年輕的拉拉小手、親親抱抱、舉高高,真沒在他倆之間出現過。


    這一股曖昧的氣息,從上午起,便時不時要流竄過心房,異樣又知暖的滋味。一麵在提醒她對待褚淵時,她的感覺格外不同。一麵是對這股莫名的感覺並不排斥,反而承受的良好,甚至還有一絲絲小歡喜。


    徐琬想得投入,因而忘情地往大腿拍了一掌,啪——噠——。


    暗道:她難不成愛極褚淵這個狗男人。


    這話說得很是矛盾,她和袁楮的關係能夠維持的如此之久,內心裏必定是對他有所好感。隻不過那一陣好感,從前被她隱藏良好,沒有發揮的機會。


    兩眸清醒之時,眼前赫然是褚淵一張冷硬的臉龐。


    徐琬下意識往後仰,可惜退無可退,腦後是硬實的枕頭壓在底下,她眨動兩下眼眸,茫茫然問道:“你有事麽?”


    聞言,清亮的黑眸裏已經寫滿了答案。


    褚淵淡聲道:“嗯?想什麽想得如此著迷,連我也沒注意著…”


    徐琬麵色從容撒著謊,“沒什麽啊…”


    見她這副格外淡定的模樣,褚淵一眼便知有貓膩,他審視她幾許。


    忽地翻身往床榻邊緣躺下,床外側立時變得擁擠,高大的身軀擠了擠她柔若無骨的細胳膊。


    “往裏麵挪點。”


    一結實一柔軟的手臂緊緊相貼,那一股曖昧的氣息仿佛又悄然蔓延。


    徐琬聽話地往裏麵挪了挪身子,每當她往裏挪一寸,褚淵便隨之也挪近一寸…


    如此反複,最後徐琬幾乎快要被他逼進牆角,他依舊隻與她間隔一寸。


    要是這會兒還沒意識過來他有意“刁難”,她可以改名改姓,直接叫呆子了。


    徐琬惱地臉頰鼓鼓,兇巴巴地斜視他。


    “你很閑?”


    褚淵毫不遲疑地搖搖頭,黑眸望著漆黑的屋頂,驀然開口說道。


    “從前我們哪有這樣親近的機會,你對我保持著審視,我端著男人的尊嚴,幾乎連一點進展都沒有。”


    誰說不是呢?


    那時候他們更像是一對相談甚歡的知己,談知識、談國事、談發展、談醫術,獨獨沒有直白袒露過真情。


    久久沉靜之後,褚淵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其實,那並不是我心裏真實的想法。我有多想和你更進一步,你不知道吧?”


    不知何時,兩雙眸子在黑夜裏觸碰在一起,相視無言。


    褚淵沙啞的嗓子輕輕一笑,“徐琬啊,我早在更早以前就見過你了……”


    來了來了,電視劇老套的劇情即將再次重現。


    徐琬暗藏在棉被下的手,早已攥成拳頭,緊張地偷偷冒著熱汗。


    她埋下頭,小聲說道:“我猜測過…”


    否則以他們天差地別的環境,怎麽可能一次見麵便有所發展。


    褚淵聽到後並不意外,黑眸裏反而露出了然之色。


    他瞬間苦笑道:“你明知道我對你情深意重…卻對我忽冷忽熱…”


    硬漢的形象,刹那間成了活脫脫的可憐包。


    徐琬將臉頰往棉被裏縮,狗男人這副樣子絕對沒眼看。


    她尷尬地解釋道:“那不是我以為你貴人事忙,冒昧打攪不太好麽…”


    瞧瞧,她是多麽為人著想的一個人呐———


    褚淵抿緊的嘴角一抽,涼涼說道:“現在都給你透底了,往後還會把我推到千裏之外麽?”


    那一道不善的注視,泄露出她敢說不,後果自負的意味。


    徐琬不自在地縮了縮細頸,不畏懼近在眼前的威脅,直言道:“看情況吧。”


    “要是你以後學了古代的男子,三妻四妾,老娘還得留著你過年嗎。”


    別忘了,她實心是來自現代女性,無法接受舊社會的男權。


    褚淵木著臉,立即反駁道:“我不會!”


    話落,棉被下鑽入一隻溫熱的手掌,悄無聲息地將躲藏在裏麵,軟糯的纖纖玉手握在手中。再與它緊緊地十指相扣。


    此時秋季末尾,夜裏十分的微涼,徐琬每每睡前手腳冰涼,褚淵溫柔的手掌來得及時,消滅了徐琬的不適感。


    因而老老實實地任由他扣著,緊接著,耳畔傳來他鄭重地說話聲。


    褚淵麵朝徐琬,另一隻大掌舉起,“若是我負了你,天打雷……”


    那個劈字,止在徐琬捂住他薄唇的掌心裏。


    “夠了,我信你。”


    ……


    次日一早,褚淵聽從徐琬的交待,到村子裏有牛車的人家中,去雇牛車。


    一刻鍾後,牛車慢慢悠悠地停在褚家大門外。


    褚淵跳下車後,奔進院子忙把裝著涼粉的木桶搬到牛車上。總共六個木桶,全都是他一人在搬來搬去,沉著臉不許徐琬動手。


    見狀,徐琬隻好去取別的東西,大多是較輕的,她輕而易舉取完。


    牛車是村口朱家的,趕車的是朱家老二,待到褚淵小夫妻倆坐上牛車後,他迴頭看一眼整齊擺放的木桶。


    朱老二好奇地問道:“你們這是去縣城幹什麽?”


    褚淵迴道:“朱二叔,我媳婦做了些吃食,打算送到縣城去賣。”


    朱老二不是那等多嘴的,問過便罷,倒是很是意外褚家這個新媳婦,是個有打算的。


    “這樣挺好,家裏有你們小兩口撐著,不怕過不去。”


    之後,朱老二專注趕車。


    走了片刻,離村口近了,地上石頭繁多,使得牛車時不時顛簸一下,速度慢了下來。


    李寶妮散步走到村口,一輛牛車迎麵而來,她不由抬眼看去。


    目光在觸及到徐琬那張明媚秀麗的臉時,她微微愣住,隱約間已經猜測到對方的身份。


    她的視線太過灼熱,徐琬自然也發覺到她,杏眸向她撇去,這應當是她穿越到見到得,長得最為標誌的姑娘了。


    眸子一掃,移過那雙嶄新的繡鞋,徐琬指著她的腳下,突然揚聲道:“姑娘踩到雞屎了…”


    李寶妮訝然張著嘴,此人生得花容月貌,一張嘴卻破壞了美感。


    若是換做以往,李寶妮可沒好性子忍耐,絕對要當場氣得跳腳。


    這一迴直到牛車走遠,她還後知後覺過來,迅速低下頭,看著她腳下那一坨青黃相間的雞屎。


    李寶妮被惡心地跳開,抱著頭抓狂:“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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