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雲淺心裏沒來由一緊。


    這話……可是句句都對許珵不利啊。


    作為先帝唯二的嫡子之一,許珵的身份原本就已經足夠尷尬;而作為過來人的太後竟然如此坦然地說許珵更像先帝——


    這是要置她的親兒子慶寧帝於何地?


    霍雲淺擔憂地看了許珵一眼,心裏沒來由的對文太後有了絲反感。


    這太後若是真的疼愛許珵,為何一次次的在言語中不帶腦子,把他推到如此危險的境地?


    觸到她關切的目光,許珵淡淡一笑,表示不用擔心。


    他轉向文太後,欠身道:“我至今還記得父皇的模樣,他在彌留之際仍唿喚著皇兄的名字,在期待著皇兄的消息。或許……在父皇的心裏,我們幾個兄弟都比不上已故的皇兄罷。”


    這迴答真是漂亮,霍雲淺在心裏暗暗喝了聲彩,同時也突然有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前一世許禎弑父謀逆,隨後就著急要把文太後從皇覺寺請迴來以正其名,莫非文太後的手中有什麽重要的關乎皇位更迭的把柄?


    文太後還想再說什麽,忽然有內侍來報,說王德海過來了。


    文太後臉上的笑容倏地一收,淡淡道:“讓他進來吧。”


    王德海一路滴溜溜小跑著過來,笑吟吟地行了個大禮,“啟稟太後,皇上聽說秦王攜王妃來給您請安,便讓小的來長樂宮擺晚膳,好和您幾位團聚一番。”


    還真不愧是皇帝,這獨斷專行的性子十足的霸總啊。


    雖然腹誹過,可到底人在皇宮沒得選擇。


    大約一刻鍾的功夫,慶寧帝便和於皇後以及毓芳公主一同過來了長樂宮。


    有了孩子從中調劑,文太後的臉色算是沒有剛迴來那天那麽難看,反而饒有興致地看毓芳公主和霍雲淺在一旁玩鬧著。


    毓芳公主天真爛漫,難得的是並不像她的同胞哥哥許禎那樣惹人討厭,霍雲淺與她竟還能玩得開、聊得來,二人一直在旁邊喁喁細語。


    真要算起來,霍雲淺比起小公主也不過大個六七歲罷了,如今卻大出了一輩,霍雲淺心裏不免有些小得意。


    看著她們在一旁玩鬧,慶寧帝的目光飛快地從許珵身上掠過,又不動聲色地收迴,笑道:“朕前些時日還在和皇後說,七弟這個婚結得可是妙極,寧蘇縣主是有福之人,這個喜是衝對了。”


    許珵也毫不客氣地應下:“確是臣弟運氣好。”


    於皇後的目光不由往霍雲淺那邊飄去,原本她並不大信什麽衝喜之說,可看到許珵如今一天比一天好的氣色,她在擔憂之餘,又不由隱隱生悔。


    若是當初她替兒子許禎好好爭取一把,這霍家的丫頭如今不就是東宮的女主人了?


    那她何至於為了東宮正妃之事日夜頭疼,還要顧及修補與許禎之間的關係?


    很快禦膳房的飯菜都擺了上來,眾人也都各自入席用餐。


    吃過飯之後,文太後神情有些萎靡,慶寧帝立即命霜月姑姑把太後扶下去休息,順便讓於皇後帶著霍雲淺和毓芳公主也跟過去看看情形。


    目送了她們二人離去,慶寧帝收迴視線,沉吟道:“北疆的情形,少陵如今可知道麽?”17


    許珵垂眸,“隻知由朝廷定下讓卓老將軍全權負責此事,除此之外便不知了。”


    慶寧帝搖了搖頭,“在朕看來,卓繼誠到底是年紀大了,這幾日提上來的方案朕都看過,簡直讓朕氣得夠嗆。”


    “如何?”許珵斟了杯茶,飲了一口。


    慶寧帝搖頭,“陳詞濫調,隻怕等到他人往涼州一去,反而連整個涼州都要被他送出去給北疆人了!”


    不知為何,許珵竟在腦海中浮現了那個畫麵,不禁唇角冷冷一勾。


    他飲了一口茶,將心中所想斟酌過,緩緩道:“皇上,不妨以卓將軍為主帥,臣為副,一同前去涼州。”


    慶寧帝搖著頭,“這實在太不……什麽?”


    他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方才許珵是在向他主動請纓!


    原本期待的情景真的發生了,可慶寧帝仍舊有些不大高興,甚至有些莫名的煩躁。


    而許珵仍在娓娓道來:“臣腿腳不便,不適合為主帥,但以臣為副將,縱然卓將軍的決策有誤,臣也會立即為其糾正,皇上也就不用擔心他胡亂為之了。”


    慶寧帝再飲了口茶,終於點了點頭,也勉強露出笑容,“如此安排……甚好。”


    ……


    ……


    迴到王府,霍雲淺不由抱怨:“每次進宮都和打仗似的,太後當真對我不滿,皇後在那笑得跟招財貓似的,也不幹活,最後還是隻靠我和霜月姑姑伺候。”


    “好好,你是當真辛苦了。”許珵將她摟在懷中,下巴擱在她頭頂輕輕摩挲,“接下來也有你忙的,中饋也在你手裏,無論如何我放心多了。”


    霍雲淺靠著他的肩膀,正考慮著這話,忽然一個激靈起身,險些一頭撞到許珵的下巴,“你說什麽?你是想告訴我,你要親自去北疆?”


    她如此強烈的反應讓許珵有些意外,但他還是輕輕點了頭。


    霍雲淺眼眶一紅,拍開了他伸過來的手,嘶聲道:“你覺得你還是一個人,可以獨來獨往毫無牽絆?”


    許珵緩緩搖了搖頭。


    可是在對於找尋哥哥這件事上,他不敢再讓霍雲淺跟著蹚這趟渾水,這份多年掛在心頭的沉重感,他不忍心讓她和自己一起背負。


    他張了張口,見霍雲淺起身準備往外走,趕忙起身將她從背後抱住,“阿淺!——阿淺你聽我說,我……有不好說出口的緣故,但我必須走這一趟。……阿淺!”


    他好容易把懷裏奮力往前衝的小人兒扳了過來麵對麵,卻發現霍雲淺已經淚流滿麵。


    看到這張梨花帶雨的小臉,許珵心裏猛地一震,忽然有些不知道手腳放在哪裏,好半天才迴過神,笨拙地為她努力擦拭眼淚。


    霍雲淺拍開他的手,許珵也不惱,堅持為她擦去淚痕。


    他背負著他自己的秘密,她又何嚐沒有背負一個沉重的秘密?


    可是霍雲淺生氣的點在於,她那麽努力地讓自己身邊的人遠離那塊毒餅,許珵竟然還是無所畏懼地主動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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