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人給你做的工作台,雖然上麵沒有落灰,可是從刀口的鏽蝕程度來看,你隻是每天在清潔桌麵和工具,根本沒有使用過它們,可是這樣?”


    霍棠兒怯怯地搖頭,眸中隱隱含淚,楚楚可憐的模樣險些讓霍雲淺後麵的話都說不下去了。


    她吸了口氣,平複了一下心緒,試探地道:“棠兒,是因為你娘的事——你在恨我嗎?”


    “不!”霍棠兒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霍雲淺對這個答案感到驚喜和欣慰。


    她握住霍棠兒的手,帶著霍棠兒到床邊坐下,輕輕拍了拍小姑娘的手背,“棠兒,你不用害怕,我之前說過的所有話,都是作數的。”


    霍棠兒含淚看著她,目中充滿疑惑。


    霍雲淺在她頭上揉了一把,“棠兒,你一定要記住:你爹、我的二哥,是被冤枉的!你不用背負什麽壓力,將來,我一定能為二哥平反!


    “我的本事你看到了、也聽你三叔說了,不是嗎?我能靠自己賺迴一個縣主的名頭、還有進入少府的資格,不用多久,我就能查清二哥被害死的真相!”


    哪有皇帝上趕著給自己戴綠帽的?


    當年吳貴妃被她二哥霍明俊輕薄之事,分明疑點重重,這樣竟然還能弄得沸沸揚揚幾乎勳貴圈裏人盡皆知。


    沒有背後推手——誰信?


    從這一點下手,霍雲淺相信一定能找到線索的切入點。


    再說迴霍棠兒,這麽多年來,這孩子心頭壓著的事情不是一般的多、一般的重。


    要想讓她徹底改變,僅僅一個木雕、一把刻刀,根本不夠。


    霍棠兒的眼淚撲簌簌跌落,終於一頭撲進了霍雲淺的懷裏放聲嚎啕。


    “小姑姑……我想爹,我想娘!可是……娘害了姑姑,我……我不敢……”


    “不敢”的是什麽呢?


    霍棠兒不知道,她隻知道她永遠地小心謹慎地生活。


    隻要與京中貴女們一同活動,她們總能想起她父親的往事,言談間輕易就讓她抬不起頭來。


    這麽多年,除了小姑姑,沒有人問過她想的是什麽,沒有人關心她喜歡什麽,更沒有人想知道她的焦慮和難過。


    霍雲淺摟著她,鄭而重之地道:“一筆寫不出兩個‘霍’字,你我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間何來這麽多客套和猜忌?”


    那一瞬間,釋放出的情感如洪水決堤。


    霍棠兒放聲痛哭,直哭到聲音都變得沙啞。


    而霍雲淺隻是一言不發地摟著她,不時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告訴她自己仍然在這兒陪伴她。


    在白玉觀音像的事上,霍雲淺不會原諒二嫂,但看在段文馨這麽多年孤單拉扯棠兒長大的份上,她不會要了段文馨的命。


    就放段文馨在府中養老,安靜度過餘生,又或者,她願意改嫁,便放她離去。


    等霍棠兒抽噎了一陣,霍雲淺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忽然想到一事。


    她臨走時,見到棠兒似在慢慢好轉,笑容都多了許多;


    怎麽迴來之後,棠兒的情況再次如故,仿佛還更嚴重了些?


    霍雲淺想了想,溫柔地為霍棠兒拭去淚水,“棠兒,你最近有去見你娘麽?還是……你有舅舅派人送信過來了”


    她原本隻是隨口一猜,而霍棠兒頓時呆住,訥訥地看著她,啞聲道:“小姑姑,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霍雲淺表情一僵,心中又升騰起火氣。


    段家……這是在唯恐天下不亂?


    霍棠兒起身,從旁邊的小妝篋裏小心翼翼地取出兩封信,默默遞給了霍雲淺。


    這個姿態,顯然是對她已經極度信任。


    霍雲淺取出自己的帕子將霍棠兒的眼淚都擦去,又給了她鼓勵的笑容,這才從她手中把信箋拿了過來。


    兩封信長短不一,壓在底下的信長一些。


    霍雲淺先快速瀏覽了一遍開頭,確定了這封足足寫滿三頁紙的長信是先送來的。


    信的落款寫著“段文都”,的確是段文馨兄長的名字。


    但信的開頭隻簡單稱唿了一聲“棠兒”,其後便是大篇幅的責備之詞。


    無非是質問霍棠兒的所作所為,是否盡到了為人子女之責,以及用眼裏的語氣訓斥霍棠兒多年來一無是處,最後卻又用雷家的婚事吸引了霍棠兒一番。


    霍雲淺捏著信紙,氣得手有些發顫。


    “這第一封信,是什麽時候寄來的?”


    霍棠兒擦了把眼睛,低低地道:“六月……初一。”


    霍雲淺掐指一算,那時的她似乎正在開州,準備出發往涼州趕去。


    相應的……應該那時正是衛國公府著急找她的時候罷。


    霍雲淺心裏有些歉疚,那時的娘和二姐一定自亂陣腳焦頭爛額。


    而段家竟真會挑時候,趁著那時半威脅半警告地給了霍棠兒這樣一封信,為段文馨爭取自由的機會。


    霍雲淺心中有些歉疚,捏了捏手指,又繼續打開上麵那層隻有一張紙的信,“這一封是什麽時候送來的?”


    霍棠兒低聲道:“正好……是前日。”


    前日,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北征軍即將凱旋,在這種時候送來的信……


    霍雲淺瞥了一眼,短短一頁紙,果然有了最後通牒的意味。


    讀完上麵的內容,霍雲淺冷冷一笑,抬眸凝視霍棠兒,“你信這上麵的話嗎?”


    霍棠兒愣了愣,因霍雲淺眸中的溫柔而動容,咬下唇,用力地搖頭,“不信。”


    舅舅說,爹爹名聲不好,因此國公府對她並沒有什麽助力,甚至會因此耽誤她的將來;


    她能指望的隻有母親,以及母親背後的段家;


    而雷家家主貴為禦史中丞,其子又有自己的產業,錢財和地位哪樣都不缺,這是對她而言最好的歸宿,莫等雷家人改了念頭,到時後悔也晚了!


    霍雲淺拉過霍棠兒的手,讓她迴到自己身邊坐下,輕聲道:“棠兒,首先你要明白,你姓‘霍’,你有背後的一家子人作為後盾。


    “你雖有段氏的一半血脈,然而一代親、二代表,三代四代沒有了——你這舅舅能為了榮華富貴借你母親之手來暗算我,對你這個外甥女又怎會有疼惜之心?”


    她頓了頓,見霍棠兒在認真聆聽自己的話,心中寬慰,繼續道:“我暫且不說,想想你的祖母、二姑姑和三嬸,她們這半個月待你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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