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臥房外傳來鷓鴣的叫聲,連叫三聲,便沒了動靜。


    沐清風睜開眼睛,看著枕在胳膊上的小姑娘,睡得正是香甜,宛如蝶翼的睫在眼下落著淡淡的陰影,唿吸聲綿長而安靜。.


    沐清風扶著她的頭移到枕頭上,順勢往那粉嫩的唇上采擷了一下。


    明明親了好久,才放過她,怎麽好像還是不知滿足。


    “到底是你藏了太多秘密,對我來說太過誘惑,還是我真的是個貪心不足的人呢?”


    輕如呢喃的聲音,似歎似問。


    卻不等答案,沐清風轉身下了床,將衣服鞋子逐一穿好,然後走出了房間。


    廊下,伍三七低著頭,輕聲稟告,“王爺,收繳的烏鐵已盡數運到府衙,存入庫房之中,李太守也已清查完畢,這是他讓屬下交給您的。”


    說著,他將一個冊子遞給沐清風。


    打開來,是此次入庫的烏鐵數量和總重量,以及一份認罪書,書中言明此次查獲烏鐵的過程以及並未及時上報朝廷的種種原因,還有對李奉一案牽扯出來的戲子間諜和蘇州李氏一族遇人不察,被楚國間諜混入官家女眷的懺悔。


    簡單來說,便是李顯將九王爺與左相的隱瞞不報,都以一己之力扛到了自己身上。


    連那兩仵作父子也未被追究罪責。


    沐清風看得皺起了眉頭。


    伍三七繼續道:“李太守說,王爺,是靖國的未來,他是自願的,請王爺在迴鹹城後如遇棘手之時,隨時將這認罪書交與聖上,他……不改口,亦不悔。”


    沐清風沉默片刻,才微微抬頭,眺望天空中的月半星雲。


    “此人忠肝義膽,倒是難得,留在蘇州任一城之守,屈才了。”


    “王爺,還有一事。”


    沐清風收迴視線,側目看著他,伍三七頓了頓才道:“夜裏,屬下按您的吩咐帶人將徐太平從水牢秘密轉移,但半路上,他掙脫押送之人,撞牆自盡了。”


    “沒救迴來?”沐清風微微一驚。


    伍三七搖頭,又從袖籠裏拿出一張紙來,“他奄奄一息時,用血在地上寫了幾個字,屬下拓印了下來,請王爺過目。”


    沐清風疑惑得打量他一眼,才伸手接過那張紙,展開來,幾個暈染不清的血字並未讓他身體不適,但所示內容,卻讓他猶如觸目驚心。


    [小心九王妃]


    “他可說了什麽?這些字還有誰看見了?”


    沐清風急切問道。


    伍三七迴答,“沒說什麽,寫完便斷了氣,不過王爺放心,屬下發現他有意寫字時,便立即讓其他人退開,這幾個字隻有屬下看到,拓印後屬下便馬上擦去了。”


    沐清風再次盯著那張紙,梁上的燈燭映照下來,紙泛著紅光,血字更暗更紅,就像一隻藏在黑夜裏陰森恐怖的觸手,掙紮著要從這紙裏穿透出來。


    良久,他才沉沉得歎了一口氣。


    “火折子。”


    伍三七從懷裏摸出火折子,打開吹出了火絲才遞過去。


    沐清風將紙的一角對上那抹火光,很快,輕煙飄起,紙隨火燃,一個一個血字,被滾燙的火焰吞噬,化為一片片飄落的灰燼。


    “秦太傅離開蘇州城了嗎?”沐清風盯著手中的火焰。


    伍三七道:“離開了,但並非返迴鹹城的方向,看著像是向卞城而去的。”


    手中的火焰燃盡,沐清風揚手任風吹盡指縫間的灰燼,“徐太平留下的字,你怎麽想?”


    沐清風鮮少會問別人的意見或想法,伍三七自小跟在他身邊,宛如他的影子一般熟悉,聽到這個問題,也忍不住驚了一下。


    他認真思忖,才迴答,“徐太平雖說對楚王憎惡,但根骨血脈還是屬於楚國,屬下以為他隻不過是想挑撥您和九王妃之間的關係。”


    “……”沐清風沒有迴話。


    伍三七看了一眼臥房門,再道,“王爺,如今時勢於您不利,前路荊棘,您還需要慕容家的支持,尤其……玄甲軍。”


    “皇後也想要玄甲軍。”沐清風神色淡淡,就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伍三七一時不知該怎麽接話,今晚的九王爺,好像與平日不同,東一句,西一句,沒了平日裏的邏輯和條理。


    沐清風將火折子還給伍三七,聲音清冷,如夜風過耳,“便是沒有玄甲令,本王也願意信她。”


    伍三七麵色一怔,好像又有點明白過來,不自覺彎起嘴角。


    “九王妃是個聰明人。”


    沐清風淡淡“嗯”了一聲,吩咐道:“去休息吧,吃過早飯,咱們動身迴鹹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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