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角色十分低微，甚至是不值一提。她是一個馴良的女人。撐船佬對她實施的一切行為，母親隻是默默地忍受。仿佛隻要她和黑子能在這貧困艱難的歲月中活下去，就足夠了。活著對她和黑子而言是多麽重要。母親像隻牛，不停地為撐船佬也為她自己勞作著，她很少關懷黑子，黑子除了吃飯時和她在一起，其他在一起的機會極為有限。母親在黑子心裏就是一團黑影。</p>
黑子目睹了撐船佬欺淩母親的全過程。</p>
那個晚上，母親做好了稀粥，炒好了青菜，和黑子坐在飯桌旁等待撐船佬把船停好後迴家吃飯。</p>
母親在飄搖的小油燈下端詳著黑子。</p>
黑子餓極了。他的眼睛盯著的是那沒有幾顆米粒的稀粥。他沒有辦法顧及母親目光的輕柔撫摸，那種撫摸對他而言是那麽遙遠。</p>
母親的目光異常複雜。</p>
“黑兒，再等一會兒，等他迴來再吃，好嗎？”</p>
黑子沒有聽見母親的聲音，也許是母親的聲音太微弱了，蚊蟲一樣，也許是黑子的心思全放在吃飯的想象上了，他想象著那稀溜溜的粥水怎樣進入他的嘴巴，怎樣滑到肚子裏去，變成幸福的源泉。黑子不停地吞咽著口水，他的肚子裏有一百隻或者一千隻青蛙在咕咕直叫。</p>
母親的臉扭曲著。</p>
她十分無奈。</p>
她隻好說：“黑子，如果你實在餓得撐不住了，那麽你就先吃吧，少吃點菜，唉！”</p>
黑子真真切切地聽見了母親的話，他迫不及待地端起了那個瓷碗。</p>
黑子剛吞下一大口稀粥，剛感覺到進食的快樂，撐船佬就迴來了。</p>
撐船佬看到黑子先吃，顯然很氣憤，他那五官擠在一起的臉上似乎從來沒有舒展過，現在擠得更緊了，像一隻沒有長好的歪瓜，這隻歪瓜上的那雙小眼睛迸射出惡毒的光芒。</p>
撐船佬強壯的腳往地上使勁跺了一下，冬的一聲，母親和黑子都感覺到了震動。撐船佬大聲咳了一聲，似乎是強壓住怒火坐在了桌旁，端起瓷碗，自顧自地吃起來。他也著實餓了，撐船是十分辛苦的體力活，他來不及夾一口菜吃，一碗稀粥稀裏糊塗幾口就喝下去了。他喝粥的聲音極響，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頭牛飲水的樣子。</p>
黑子不敢吃了。</p>
他必須等撐船佬吃完之後才敢放心大膽地吃，他怕他吃粥的樣子不小心惹惱了撐船佬，那麻煩就大了，說不好聽的話，或許就連他喝粥的機會也會被無情剝奪。所以，黑子隻能聽撐船佬喝粥發出的怪聲，自己忍受著饑餓帶來的巨大痛苦。撐船佬誇張的喝粥聲暫停了一下，他伸出筷子，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大嘴裏，嚼了一下就不動了，他努力地把小眼珠子往外鼓，鼓出了他積蓄了一陣子的憤怒。</p>
他使勁把筷子連同拿筷子的那隻手砸在了飯桌上。很響的聲音。碗碟在桌麵上跳了跳。</p>
撐船佬大吼道：“鳥！炒點菜都炒不好，放那麽多鹽想鹹死老子！”</p>
母親懦弱地說：“鹹嗎？我隻放了一小勺子鹽呀！”</p>
就這麽一句話讓撐船佬頓時火氣衝天，他站起來，一把抓住了母親的頭發。母親就這樣被他抓住頭發扯到了一邊，撐船佬發瘋一樣一巴掌接著一巴掌地抽著母親的臉，母親的臉很快地青腫起來，她的嘴角也滲出了血。</p>
母親哀嚎著，求饒著。</p>
撐船佬似乎想把母親打死，然後醃鹹肉吃。黑子束手無策，他害怕極了，最後，他大哭起來。</p>
他們家的響動驚動了左鄰右舍。</p>
人們在說：“撐船佬要殺人了，撐船佬要殺那個外鄉女人了。”</p>
啞巴大叔從撐船佬家門口看熱鬧的人群中擠了進來，抱住了撐船佬。啞巴大叔比撐船佬高大威猛，他的力氣也顯得比撐船佬大許多，可他還是費了許多氣力才把撐船佬抱開，推到了一邊。</p>
撐船佬氣急敗壞地跳到門口，對圍觀的猶如在看一場好戲的村人們大聲吼道：“滾！都給我滾！”</p>
人群竊竊私語嘻嘻哈哈地散開了，無論怎樣，撐船佬打老婆的鬧劇給他們心中帶來了某種觀賞的愉悅，也給他們帶來了飯後美妙而瑣碎的談資。</p>
黑子走過去，抱著癱在地上泣不成聲的母親，輕聲地說：“媽，咱們走，要飯也比這兒強！”母親的臉貼著他的臉，斷斷續續地說：“孩子，能走到哪裏呢？”</p>
是的，能走到哪裏呢？（未完待續）</p>
黑子目睹了撐船佬欺淩母親的全過程。</p>
那個晚上，母親做好了稀粥，炒好了青菜，和黑子坐在飯桌旁等待撐船佬把船停好後迴家吃飯。</p>
母親在飄搖的小油燈下端詳著黑子。</p>
黑子餓極了。他的眼睛盯著的是那沒有幾顆米粒的稀粥。他沒有辦法顧及母親目光的輕柔撫摸，那種撫摸對他而言是那麽遙遠。</p>
母親的目光異常複雜。</p>
“黑兒，再等一會兒，等他迴來再吃，好嗎？”</p>
黑子沒有聽見母親的聲音，也許是母親的聲音太微弱了，蚊蟲一樣，也許是黑子的心思全放在吃飯的想象上了，他想象著那稀溜溜的粥水怎樣進入他的嘴巴，怎樣滑到肚子裏去，變成幸福的源泉。黑子不停地吞咽著口水，他的肚子裏有一百隻或者一千隻青蛙在咕咕直叫。</p>
母親的臉扭曲著。</p>
她十分無奈。</p>
她隻好說：“黑子，如果你實在餓得撐不住了，那麽你就先吃吧，少吃點菜，唉！”</p>
黑子真真切切地聽見了母親的話，他迫不及待地端起了那個瓷碗。</p>
黑子剛吞下一大口稀粥，剛感覺到進食的快樂，撐船佬就迴來了。</p>
撐船佬看到黑子先吃，顯然很氣憤，他那五官擠在一起的臉上似乎從來沒有舒展過，現在擠得更緊了，像一隻沒有長好的歪瓜，這隻歪瓜上的那雙小眼睛迸射出惡毒的光芒。</p>
撐船佬強壯的腳往地上使勁跺了一下，冬的一聲，母親和黑子都感覺到了震動。撐船佬大聲咳了一聲，似乎是強壓住怒火坐在了桌旁，端起瓷碗，自顧自地吃起來。他也著實餓了，撐船是十分辛苦的體力活，他來不及夾一口菜吃，一碗稀粥稀裏糊塗幾口就喝下去了。他喝粥的聲音極響，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頭牛飲水的樣子。</p>
黑子不敢吃了。</p>
他必須等撐船佬吃完之後才敢放心大膽地吃，他怕他吃粥的樣子不小心惹惱了撐船佬，那麻煩就大了，說不好聽的話，或許就連他喝粥的機會也會被無情剝奪。所以，黑子隻能聽撐船佬喝粥發出的怪聲，自己忍受著饑餓帶來的巨大痛苦。撐船佬誇張的喝粥聲暫停了一下，他伸出筷子，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大嘴裏，嚼了一下就不動了，他努力地把小眼珠子往外鼓，鼓出了他積蓄了一陣子的憤怒。</p>
他使勁把筷子連同拿筷子的那隻手砸在了飯桌上。很響的聲音。碗碟在桌麵上跳了跳。</p>
撐船佬大吼道：“鳥！炒點菜都炒不好，放那麽多鹽想鹹死老子！”</p>
母親懦弱地說：“鹹嗎？我隻放了一小勺子鹽呀！”</p>
就這麽一句話讓撐船佬頓時火氣衝天，他站起來，一把抓住了母親的頭發。母親就這樣被他抓住頭發扯到了一邊，撐船佬發瘋一樣一巴掌接著一巴掌地抽著母親的臉，母親的臉很快地青腫起來，她的嘴角也滲出了血。</p>
母親哀嚎著，求饒著。</p>
撐船佬似乎想把母親打死，然後醃鹹肉吃。黑子束手無策，他害怕極了，最後，他大哭起來。</p>
他們家的響動驚動了左鄰右舍。</p>
人們在說：“撐船佬要殺人了，撐船佬要殺那個外鄉女人了。”</p>
啞巴大叔從撐船佬家門口看熱鬧的人群中擠了進來，抱住了撐船佬。啞巴大叔比撐船佬高大威猛，他的力氣也顯得比撐船佬大許多，可他還是費了許多氣力才把撐船佬抱開，推到了一邊。</p>
撐船佬氣急敗壞地跳到門口，對圍觀的猶如在看一場好戲的村人們大聲吼道：“滾！都給我滾！”</p>
人群竊竊私語嘻嘻哈哈地散開了，無論怎樣，撐船佬打老婆的鬧劇給他們心中帶來了某種觀賞的愉悅，也給他們帶來了飯後美妙而瑣碎的談資。</p>
黑子走過去，抱著癱在地上泣不成聲的母親，輕聲地說：“媽，咱們走，要飯也比這兒強！”母親的臉貼著他的臉，斷斷續續地說：“孩子，能走到哪裏呢？”</p>
是的，能走到哪裏呢？（未完待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