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縣之中,張機帶著一眾親衛迴到城內的消息自然有人第一時間通知白瑾,原本正在巡視城內的白瑾一身白色輕甲的白瑾急匆匆地來到縣衙之中,摘下頭盔露出那被束起後仍舊及腰的白色長發,柳眉微蹙。


    “有什麽緊急軍情?”


    白瑾血紅色的雙眸與張機對視著,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心跳有些加速。


    那雙黑色的眼眸中,滿是淩冽的殺意,仿佛眼前是一片即將將她吞沒血海。


    “呂臣。”


    張機沒有立即迴答白瑾的問題,而是看向守在門口的呂臣,身材魁梧足有八尺半身高的呂臣卻在被張機的目光掃到的一刹那,感覺遍體生寒。


    “末將在!”


    “配合羅網,將縣衙內除親衛營外的人,全部趕出去,不許留一個人,就連一隻鳥和一條狗也不許留。”


    倒不是張機言辭誇張,竟然連一隻鳥和一條狗都不許留,但若是細想,百鳥有控鳥之術,這天下間誰知道又會不會有其他的控犬之術?


    尤其是楚國這個在融合了百越文明後誕生了為數不少的“巫”的國家,若是有些這樣的奇人異士也不奇怪。


    “末將領命!”


    呂臣將縣衙正堂的大門關上後,連忙去通知親衛營。


    直到張機感知到呂臣離去了一定距離後,才緩緩看向白瑾,淡淡地吐出四個字:“我想殺人。”


    白瑾眸光微顫,繼續聽著張機說下去。


    “這座城,要死很多很多人。”


    張機將先前邵騷呈上的奏章遞給白瑾,沒過多久白瑾便看完了,看向張機的目光有些……怪異。


    其實貴族和地方官員私下提高賦稅、侵吞廟堂給百姓的補貼甚至侵吞陣亡士卒家屬的撫恤金都是天下間心照不宣的事實了。


    侵吞的少一些,百姓就會誇讚君王是仁君,誇讚地方官員是好官,就連白瑾出身的新鄭白氏,也是靠著喝兵血起家,隨後才有財力支持白瑾以女子之身踏足戰場。


    而為了訓練出一支足以成為助力的精銳軍隊,白瑾一改先輩們喝兵血的做法,不僅貼錢將朝堂許諾的軍餉和補助,在經過一層層克扣的情況下全額發放下去,還要求直接發放到每一名士卒手中,不許經過任何軍官之手,再給予立下戰功之人額外的賞賜,才訓練出了一支成就了白瑾“血衣侯”之名的白甲軍。


    僅僅是足餉,便能激勵全軍士氣,再發些額外的、相比白瑾得到的賞賜堪稱微不足道賞賜,便能徹底令麾下士卒歸心,發了瘋似的地訓練,為白瑾效死。


    而白瑾如此做,也是學習了秦國的變法之舉,她做不到改變整個韓國,隻能改變自己和麾下軍隊。


    但隻是沒有繼續和其他貴族以及地方官同流合汙,白瑾便已然被韓國的官吏、貴族們敵視,以至於白瑾厭倦了與這些蟲豸爭鬥,索性搬到封地南陽,建起血衣堡鑽研功法。


    而當年商鞅變法,卻是直接對著關中的老秦貴族舉起了屠刀,可想而知那些貴族究竟有多麽痛恨商鞅,而其餘各國的貴族們也因此徹底敵視起了秦國。


    他們反秦真是因為愛國?


    “你要做的事情……會讓你身敗名裂的。”


    白瑾已經想象到張機在做完這件事後會受到怎樣的譴責與圍攻,恐怕天下間的貴族沒幾個會不敵視張機。


    畢竟商鞅隻是在律法上禁止了這些剝削百姓的行為,最大程度上以嚴刑峻法保護了底層百姓的利益,但是否真的以秦法來對那些貴族問罪,卻是猶未可知。


    而張機卻是要向貴族們舉起屠刀!


    雖然僅僅是楚地的貴族,但兔死狐悲,誰又知道張機不會將屠刀轉而對準其他地方。


    “無所謂。”


    有些事情,張機並沒有告訴白瑾。


    他和天下間的貴族們,本就會有一戰。


    秦國滅亡,除了胡亥和趙高的一係列騷操作,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嬴政太仁慈了!


    或許是沉溺於一統天下的驕傲之中,又或許是那位未來的千古一帝將目光投向了北方和西方,如同燈下黑一般忽視了肘腋之間的隱患。


    陵邑製……的確是好手段,不過目下還遠遠沒到得罪天下貴族的時候。


    “白甲軍借我一用。”


    張機沒有再說什麽,將原本駐紮城外的白甲軍也調迴了城內,對外說法是打算組織一場對楚軍糧道的襲擊,而後又令人傳喚武臣、呂臣、雍齒、王陵、周昌、樊噲、邵騷和蔡賜。


    縣衙內,張機屏退了其餘人,包括雍齒、王陵、周昌和樊噲四人,隻留下了籍貫陳縣的另外四人。


    “武臣,呂臣,邵騷,蔡賜。”


    張機一步一步走向四人,目光平靜得有些令人不適。


    尤其是邵騷在入城後就告知了同樣出身陳縣的其餘三人具體情況,張機單獨召見他們四人,想必不會是什麽好事情。


    “你們四人屁股還算幹淨,沒令我失望。”


    武臣的家族世代從軍,但其曾祖和祖父兩代英年早逝,便不再讓武臣的父親從軍,失去了權力的家族算是沒落了一陣,但也因此沒有什麽機會去喝兵血,去侵吞百姓的應得利益。


    呂臣的家族則是以經商為主,購置了許多土地,收納了不少佃戶,最多是經商時用了些小手段,對佃戶們的待遇倒也還算公道。


    而邵騷和蔡賜都是希望走文官路線的人,二人出身的家族也有些儒家的背景,故而以耕讀為主,家族之中也少有作奸犯科之人,蔡賜還時常接濟百姓,在陳縣也是百姓交口稱讚的有德之人。


    不過,一個家族大了,終歸會有藏汙納垢之人。


    就像一棵參天大樹,藏在泥土下的根之中,必然有腐爛不堪的幾根。


    張機將四份名單分別遞給四人,而當接過名單的一刹那,四人都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中的名單,身軀不受控製地顫抖了起來。


    倒不是他們對於這份名單上的名字和這些人所做過的事情感到震驚,出身貴族、豪族之人,誰又能真的不知道族中子弟在外做過的一些惡事呢?


    他們是震驚於,張機竟然將名單交給了他們,其意不言而喻。


    “自己動手清理門戶,那麽隻要以後遵紀守法,伱們四人的家族孤既往不咎。”


    張機的語氣淡漠,似乎一點也不強勢,是將選擇權交給了四人。


    但跟隨了張機一年多了,張機話音中的森然寒意,他們又哪裏還聽不出。


    盡管沒有“否則”二字,但門外圍滿的親衛,以及眼前隨手一掌便能將他們杖斃的張機,這與其說是一條建議,不如說是逼迫他們做出符合張機心中認為的正確的抉擇。


    “臣等謹遵君上之命!”


    沒有猶豫,四人對視一眼便“欣然”領命。


    (2257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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