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鄭城門前,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帶著兩名青年拿出代表各自身份的照身帖以及路引,在入城的隊伍中排著隊,緩緩前行著。


    當偽造的照身帖順利通過城門吏的盤查後,三人行走在街道上,看著這座無比熟悉卻在此刻格外陌生的新城城,臉上流露出不同的神色。


    老者的臉上閃過一抹複雜之色,因為眼前的新鄭城似乎比他記憶中的,要更加的繁華和熱鬧。


    但身後的兩名青年臉上,卻是帶著憤懣與仇恨。


    “子房,衛莊,不要將憤怒表露在外,要知道表露在外的憤怒在這種情況下不僅無用,還會暴露我們的身份,破壞我們的大計。”


    張良和衛莊聞言,臉上重新恢複了自然的神色,而能讓這兩位趁著韓王安入秦嫁女之際迎立新王的罪魁禍首如此聽令的,便是昔日的韓相張開地了。


    韓國投降後,韓王安找到嬴政求情,放張開地一條性命。


    盡管韓王安在位期間一直在用張開地和姬無夜相互牽製,但他還記得在他淺邸之時張開地給予他的幫助,念著這份舊日的情誼。


    出於對韓王安主動禪讓的感激,嬴政應允了。


    除了對韓王安的感激,更多的還是自信。


    他不認為一個張開地能掀起何種風浪,就算是真的掀起了驚濤駭浪,秦國能擊敗他一次,就能擊敗他第二次!


    當然,作為君王,嬴政是任性地答應了韓王安的請求,卻要連累臣子們替他擦屁股。


    然而張機卻也十分支持嬴政的決定,放過張開地。


    如今的張家,要錢沒錢,要糧沒糧,堪堪滿足生計罷了。


    至於手中的力量,也許張家暗中還剩下些死士,但要靠這些死士鬧出什麽大動靜,難如登天。


    一切就看張開地肯不肯接嬴政給他的這個安度晚年的機會,若是老老實實的,張開地不止張良這一個孫子,還能繼續傳承城父張氏。


    然而,張開地似乎是並不珍惜這個機會,老老實實蟄伏了三年,終於脫離了秦國的視線,北上燕國找到了被燕丹暗中庇護的張良和衛莊。


    而如今,他們迴到了新鄭。


    雖然城父張氏成為了叛臣,但對於舊韓貴族來說,這些根本不重要,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的新鄭雖然更加繁華了,百姓的日子似乎也肉眼可見地變得更加幸福,但新鄭卻並不是韓國的新鄭,而是秦國的新鄭,那這樣的新鄭,於他們又有何意義?


    他們要的新鄭,不是秦國的新鄭,也不是韓國君王的新鄭,而是韓國貴族的新鄭!


    來到一間昔日張家留在新鄭的密室外,張開地拍了拍牆壁上的某幾塊石雕,以特殊的順序和力度拍打著,打開了那間早已坐滿了人的密室。


    “張公!”


    “老相邦!”


    “張兄!”


    密室中,盡是不滿秦國在韓國實行的秦律的韓國貴族,而且每個人都地位崇高,還有幾位與張開地算是同輩的舊韓之臣。


    “老師,事情如何了?”


    問話之人是韓國昔日的長史韓熙,韓國的宗室公子,張開地是他的啟蒙老師,有授業之恩,故而以師徒相稱。


    若是韓國沒有滅亡,那麽等張開地老到無法處理政事不得不告老歸家了,便是他這位長史接過相邦之位,再在未來將相位傳承給張開地的孫子張良。


    隻可惜韓國滅亡了,好不容易將張開地熬到了這把年紀的韓熙卻沒有機會當相邦了,而韓國宗室的子弟們在韓國滅亡後,也紛紛落魄,大部分人過得還不如那些地方貴族,韓熙作為利益受損的一方,又與張開地有師徒關係,自然第一個站在了張開地的這一方。


    至於韓公子成的事情……無所謂,隻要他能當上韓相!


    張開地擺了擺手,示意眾人不必憂慮。


    “諸君,老夫已和楚國上將軍項燕取得聯係,隻待我們在新鄭起事,楚軍便會大肆傳播新鄭失守,南征秦軍後路有失,必然軍心潰亂,屆時楚軍趁勢出擊,定然會大敗秦軍!”


    “但在起事前,老夫還是要向申犰將軍確認一件事!”須發皆白的張開地目光灼灼地看向韓熙身旁的另一名披甲的將軍,“不知你暗中募集的兵馬如何了?”


    今日能在這間密室中的,都是真正值得信賴的人,而申犰則是申不害申子的後人,世代仕韓,對韓國的忠心不言而喻。


    而且申犰是韓國滅亡後,少數能觸碰到軍權的人。


    作為當初趁亂逃出新鄭的申家長子,盡管當時的出逃是被父親迷暈後強行帶走,但秦國並不知曉這個細節情況,隻認為申家是不願意與衛莊、張良的叛軍同流合汙。


    有著主動投誠秦國的履曆,又是曾經的新鄭將軍,這份履曆便值得秦國去信任了。


    尤其是,統領昔日的韓軍,並遣散舊時韓軍中的老卒、幼卒和殘疾軍卒的事情,必須要有一位在韓軍之中有著一定威望,同時出身還不錯的人來做這件事。


    履曆“清白”的申犰便成為了這個人選,又一次成為了新鄭城的戍守將軍,還深受駐紮潁川郡的騰的信任,在此番伐魏之戰中委以鎮守新鄭的重任。


    “我早已招募了那些不願遣散歸鄉的韓軍士卒,至少有三千人!”


    “祖父,裏有賢臣良將,外有楚軍,此番起事,必成!”


    “秦軍,必敗!”


    年輕氣盛的張良又一次表現出意氣風發的模樣,一臉崇敬地看向自家祖父。


    而與此同時,數百裏開外的陳縣之中,張機摟著白瑾的小蠻腰,毫不避諱白瑾的目光閱覽著羅網的密信。


    “好啊,敢動手才好,就怕他們不敢動手。”


    天知道張機當初為了讓張開地以為羅網對他放鬆警惕,並且給他創造逃脫機會,究竟製定了多少份計劃。


    他可是比那些反秦分子還要不希望張開地就那麽老實下去。


    這可是一條被他打上了標簽的魚!


    無論他遊到哪裏,羅網就會跟到哪裏,而這條魚的同類……那些反秦分子,就是張機欣然決定先養著這條魚的原因。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條魚早已不再是一條魚了,而是張機用來釣魚的魚餌。


    隻不過這條魚似乎也明白自身處境,韓國滅亡三年後,這條魚才開始一點點試圖脫離秦國的視線,召集了數百死士離開潁川郡,也成功帶著羅網找到了張良和衛莊的蹤跡。


    但總算留這條魚一命,換來了足以令張機滿意的迴報。


    “既然都將屠刀送到孤的手中了,那孤也就不客氣了!”


    張機冷笑著,手指搓動,搓出一抹熾熱的火焰,將書信點燃化為了飛灰。


    (2228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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