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魏本就是伐趙前就製定好的大方略,先難後易,如何輕易改之?”


    王賁麵容威嚴,這數年的征戰讓這位年輕的將軍也褪去了昔日的稚嫩,愈發得像其父王翦那般。


    “豎子!”


    麵對這個傾向於伐魏的兒子,王翦也沒有分毫客氣,直接當堂一聲“豎子”。


    王賁臉色一沉,但看到罵他豎子的那人是王翦後,握緊的拳頭又鬆了下來。


    老子罵兒子,天經地義。


    何況這裏又不是朝議,秦國的朝堂上別說罵人了,當年穰侯魏冉還追著應侯範雎打呢,這都不算什麽,嬴政自然也沒計較,不過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對父子。


    王翦是他看重的未來秦國軍方巨頭,而王賁作為王翦的兒子,隻能說虎父無犬子。


    也許是跟著張機久了,王賁的用兵之道不僅繼承了其父的穩重,卻也不乏幾分奇謀妙計,若是多加培養,也許將來的成就不亞於其父。


    隻是,王賁的先天優勢來源於王翦,但他未來的上限,也會因為王翦而被壓下。


    作為軍方之首的將軍,是絕不能父死子繼的。


    趙衰、趙盾父子連續兩代掌握了晉國的兵權,趙盾之子趙朔也是一員將才,這才導致了趙氏做大和屠岸賈在晉景公的默許下誅殺趙氏全族的事情,也才間接導致了未來的三家分晉。


    所以很可惜,無論未來王賁的功勞如何高,都不可能成為秦國的上將軍,更不可能成為秦國的國尉。


    對於嬴政內心的感慨,其他人自然不得而知,倒是姚賈這個人精見這父子二人似乎有些不睦,於是笑著將二人一左一右隔開,撫摸著長髯道:“王賁將軍是以兵法論伐魏,而臣則是要以朝局論伐魏。”


    姚賈向著嬴政行了一禮,道:“蒙王上厚恩,資臣重金珍寶出使魏國,又有羅網殺手悍不畏死,故而臣幸不辱命,探得魏國機密。”


    緊接著,姚賈從袖中取出了一份已經被破解的黑龍卷軸,在得到嬴政的首肯後,念了出來。


    “魏國樂靈太後已於兩個月前薨逝,魏王增遵樂靈太後遺旨,秘不發喪,屍體保存於水晶棺中,並以信陵君為主帥,化整為零聚於秦魏邊境意欲馳援趙國。”


    姚賈的情報剛傳入眾人耳中,一眾參與了伐趙戰役的將軍們都不由感覺背後一涼。


    然而在見到王齮、王翦和張機這三路大軍的主將都保持著鎮定,顯然是早已知情。


    “不過,信陵君於一個月前剛抵達前線,便一病不起,高燒三日後病逝。”


    “什麽!魏無忌病逝!”


    “天佑大秦!”


    一眾將領們長舒了一口氣,諸如蒙武、楊端和這些與信陵君交過手的人,也都有些如釋重負。


    其實魏無忌的兵法韜略並非當世一流,甚至魏無忌的實際指揮水平連二流都隻能勉強算得上,但架不住魏無忌麾下聚集的人才多。


    魏無忌麾下的門客便像是一座幕府中的每一名小吏,聚集起來便能使得這座幕府運轉自如。


    有人出謀劃策,有人調配後勤,還有朱亥這樣既擅長指揮又擅長衝鋒陷陣的人,以及以信陵君之名凝聚的人心,便能使得一支大軍變成精銳。


    而列國救趙的時候,也是聚集了一眾名將。


    與其說秦國是畏懼信陵君的兵法韜略,不如說是名為“信陵君”的反秦大旗。


    這杆沾染過秦軍將士無數鮮血,又能令列國的當世名將們心服口服的名望和氣度,才是秦國真正忌憚的。


    而如今信陵君死了,列國便再難組織起新的合縱了,即便組織起來了,也不過是各自為戰,一盤散沙罷了。


    “魏國隱匿樂靈太後薨逝的消息,分明是圖謀我秦國,如此歹毒用心,我秦國也自然不必遵守什麽規矩!”


    “況且魏國因為樂靈太後和信陵君接連逝去,魏王增新立還未能掌控朝堂。”


    “故而,臣以為,此刻乃是伐魏的天賜良機!”


    姚賈的話語聲聲入耳,振聾發聵。


    嬴政聞言也點了點頭表示認可,王賁從地利上闡述了伐魏的優勢,姚賈則是從天時上禪說了伐魏的優勢。


    占據了天時和地利,伐魏似乎是最好的選擇。


    “姚上卿所言甚是!”


    王賁連忙附和著姚賈的話語,卻不想王翦也下意識地走近了王賁幾步,並且不自覺地脫下了靴子拿在手中。


    王賁一愣,但在看到那隻靴子的瞬間,便下意識連忙朝蒙驁身後躲去。


    “豎子,還敢躲!”


    王翦剛要將手中的靴子朝著王賁丟去,蒙驁卻是一凜,旋即斷喝一聲製止了王翦的行為。


    “混賬,此乃章台宮,王將軍如何敢在王上麵前毆打秦國的將軍!”


    “多謝老將軍提醒,王上,臣有罪。”


    王翦似乎如夢初醒,向著嬴政俯身下拜行禮,餘光瞟向了因為逃過一頓打又讓他不得不認錯的兔崽子身上。


    然而王賁卻絲毫沒有覺察到什麽危險,反而因為自家父親不得不停手而有些沾沾自喜,感激地看了一眼蒙驁侯,繼續道:“當初製定的戰略便是,先難後易,伐趙後以三麵夾擊之勢圍攻魏國,如此魏國必亡,所以我軍下一個目標應該是魏國!”


    “噗嗤。”


    張機聽著王賁的話,雙肩抖動著,沒忍住笑出了聲。


    “洛南君何故發笑?”


    王賁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家將軍,顯然是有些不解。


    莫非是他的敘述有何不妥?


    “無礙,將軍請……噗嗤……請繼續!”


    張機突然的笑聲讓原本有些肅穆和緊張的氣氛頓時一鬆,正當嬴政也想開口詢問張機何故發笑的時候,張機唇齒微動,傳音給了嬴政道:“王上,蒙驁老將軍夠損的啊。”


    看似蒙驁是阻止了王翦當眾打孩子的行為,是幫了王賁,實際上蒙驁話裏話外都在提醒王翦,王前不能打孩子,你丫的迴家打孩子啊!


    結果王賁這家夥不僅沒聽出話裏的門道,反而還在感謝蒙驁,順便跟王翦嘚瑟了一波。


    什麽叫他還得謝謝咱?


    一時間,就連嬴政也是忍俊不禁地看向王賁,見王賁全然不似在戰場上那般機敏,依舊是一臉茫然的神情,強忍著笑意擺了擺手,示意眾人繼續討論。


    (2085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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