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夜注意到了張平臉上的憂色,用兵一道上僅僅是讀了幾本兵書粗通軍略的張平都能想到這一點,他自然也不例外。


    隻是,出於對張機的了解,雖然他自認為城防堅固,非大軍不可破,但也並非真的認為張機是帶著大軍才在如此短時間內攻破東門了。


    凡事本就無絕對,何況是張機這種不可以常規論處的人。


    一身淡黃色甲胄的姬一虎有些坐不住了,他聽得懂自家父親話裏的意思,顯然那名士兵並非羅網殺手,而是真正的斥候。


    若是被秦軍和王城護衛軍以及禦甲護衛前後夾擊,他們必然會全軍覆沒。


    姬一虎悄然來到姬無夜的身邊,示意身邊父子二人的親衛遠離幾步,低聲道:“父親,敵兵在後,兒請分兵拒之”


    姬無夜看了一眼年輕氣盛的姬一虎,雖然姬一虎不是那種純粹的衝將,是懂用兵之道的,但卻缺乏獨自領兵的經驗,以至於此刻提出了這樣的建議。


    但無論有沒有大軍,此刻他都不能分兵或者迴頭。


    張機若是率領大軍破城襲擊他的背後,那麽足以在片刻間攻破東門的軍力,他不認為這六萬遭遇過新敗的大軍能在分兵抵擋的情況下能夠攔住秦國的虎狼之師。


    屆時更可能的情況是王城攻不下,背後的秦軍攔不住,反而被兩麵夾擊圍而殲之。


    若是張機率領的軍隊並非大軍,隻是利用了什麽詭譎手段奪取城門,那麽他分兵就更加不值,還不如集中軍力猛攻韓王安的寢宮,等殺死韓王安以後再掉轉過頭與張機對弈。


    但手下並非都有著姬無夜的眼界,為了牢牢掌控住手中大軍,姬無夜麾下領軍的將校們大多都是些悍勇的衝將。


    衝將者,衝鋒陷陣之將。


    這些人固然悍勇,卻不善領兵,也不知施恩收心,而姬無夜則是時常分撥賞賜給全軍士卒,形成了一種底層士卒效忠的並非直屬軍官而是姬無夜這個一軍主帥的詭異狀況。


    至於這些衝將領兵的本領不行,姬無夜並不在乎。


    隻要絕對聽從他的命令即可,他不需要那麽多有主見的部將。


    這種做法,有利有弊。


    指揮起來如臂指使是最大的好處,但姬無夜要考慮得更多,計算得更多,對於精力的耗損太大,也增加了命令下達到基層所需要用的時間,以至於在緊急之時,很多應急的措施根本來不及施展。


    最為頭疼的,還是除了姬無夜能夠帶兵以外,麾下無人能獨當一麵。這也是姬無夜掌兵權後的近二十年內,韓國再也沒有出過什麽名將的原因。


    可即便如此,姬無夜向來也不允許任何人質疑他的軍令,也就是姬一虎這個親兒子了。


    拍了拍姬一虎的肩甲,姬無夜淡然道:“賊至背後,方可拒也。”


    姬一虎還是不能理解姬無夜的想法,但他還是習慣性地聽從了父親的命令,準備率部衝擊韓王安的寢宮,卻被姬無夜一把拽住。


    “在為父身邊待著,哪也別去。”


    就算姬一虎沒有來向他提出分兵拒敵的建議,他也打算將姬一虎喚來。


    除了自己這三千將軍府親衛的保護,姬無夜可不敢將性命交托他人。


    羅網終歸是個殺手組織,最擅長的自然是刺殺。


    姬無夜不會忘記張機曾用姬一虎的性命威脅他的事情,得知張機入城後,自然不會再讓姬一虎獨自待在陣前拚殺。


    與此同時,韓王安寢宮之中


    韓王安站在殿門前,看著長長的階梯下的那片戰場,王城護衛軍和禦甲護衛拚死阻攔著姬無夜麾下的大軍殺入,但依舊被不斷地逼著後撤。


    也就是這些王城護衛軍和禦甲護衛了,他們是韓王安這些年來秘密培養出來的,看似隻是他的禁軍護衛,實則皆是勇猛的勁卒,也是韓王安對抗姬無夜的底牌。


    術治可以製衡姬無夜,但手中若沒有利劍,再強的術治也無法製衡住姬無夜,畢竟他可以隨時用利劍掀桌破壞遊戲規則。


    但可惜,時間還是不夠充裕。


    若是再過幾年,再加上他暗中招募訓練的勁卒,足以和姬無夜抗衡,至少讓姬無夜不敢再起歹意。


    唉聲歎了口氣,韓王安看向了一身水粉色裙裝的紅蓮,細細地打量著自己最疼愛的女兒。


    女兒窈窕嬌俏的身形,逐漸和一道端莊典雅的高貴身影重合,兩張麵容也極其相似。


    隻不過他思念的那一道身影的麵容,更加成熟,也少了幾分青春活力,多了幾分雍容華貴的氣息。


    “王後啊,看來寡人再過一會兒也要下來找你了。”


    韓王安知道,自己是必死無疑的。


    寢宮被攻破後,他不會立刻死,而是一個暫時坐在王座上的傀儡,坐看姬無夜或是姬一虎迎娶一位韓國的宗室女,成為韓國的公族,而後效仿燕王噲和權相姬子之之間的禪讓,逼自己將王位讓給這對父子,然後將自己流放,最後讓自己“病死”。


    韓王安其實早就預感到可能有這一天了,格外地平靜。隻是,隨著對已故王後的思念,韓王安的目光也逐漸有些模糊和濕潤。


    那位故去的王後,如今魏國樂靈太後姐姐的女兒,雖是各國王室聯姻的配對,但的確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韓王安跌坐在寢宮的門檻上,低聲喃喃著:“也不知道你看了寡人如今這副模樣,會不會嫌棄,又會不會責怪寡人沒有管教好允兒,以至於他年紀輕輕便早夭。”


    “父王,你不會有事的。”紅蓮看著流淚的韓王安,那雙桃花眸紅紅的,抱著韓王安的手臂安撫著這位老父親的擔憂。


    “四哥和九哥還有張相國都會來救駕的,而且……而且他……他也會來的。”


    提到張機,紅蓮又有些靦腆嬌羞了起來。


    韓王安其實早就發現了女兒的變化,同樣好女色的他,雖然老了,但也還是分得清少女和人婦在氣質上的差距的。


    紅潤的臉蛋和白裏透紅的肌膚,以及那微微有些怪異的步伐還有時不時露出獨自傻笑的模樣,韓王安又怎麽能意識不到自己的女兒已經被某個人壞了雲英之身。


    盡管有些惱怒於自己養了那麽多年的白菜被外麵的野豬拱了,但韓王安終歸沒有發作。


    至少他對自己的女兒是有情的,而他本來也打算給紅蓮報個身患惡疾暴斃的說辭,讓紅蓮陪同韓非一道入秦,讓張機來庇佑他的女兒。


    韓王安止住了淚水,輕點著頭,就像是因為女兒的安慰而安心了似的。


    至少,紅蓮不會有事。


    韓王安歎了口氣,起身遙遙地看向了姬無夜的身影。


    兩對老父親,隔著遠遠距離對視了一眼。


    不知怎麽的,兩個如今已是水火不容的掌權者,看向彼此的目光忽然平靜柔和了下來。


    (2351字)——


    ps:昨天沒更,台風過境剛好把電路弄出問題了,然後就停電了,筆記本因為好長時間沒用電量流失不夠碼字,手機碼字實在是不習慣,效率太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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