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時分,巍巍綽綽的燈火,傾落在漫無邊際的夜色裏。


    旖旎影光灑開的妖嬈,如清風拂落湖麵,了然無痕。


    點著淺淺熏香的廂房裏,穿著水色紗衣的婢女,掌燈來來往往。落到燈罩外麵的光影,浮映在天青色的磚麵上。連清骨單薄的身影,仿佛被拉成一條細細的縫。


    莫名的憂鬱,見縫插針一樣散開。


    偌大的廂房裏頭,安靜的幾乎可以聽見針落於地的聲音。


    天色已晚,白臨風又挨了嚴清子一掌。這個時辰下山,已然是不可能。


    好在嚴清子的理智已經被白落勸了下來,白臨風跟連清骨亦能留在嚴骨居內。


    知道白臨風受了傷,天麟奉著嚴清子的命令,指了好幾個婢女,過來伺候著。


    連清骨就在一旁,神色淡然的端坐於床前的椅子上。


    嚴清子手下的人,自然都是識得醫術的。忙前忙後的診斷著白臨風的傷勢,所需要的藥物湯汁,一碗一碗的送了過來。


    也不拒絕,白臨風靜靜的躺在床榻上,默默的看著連清骨。


    “夫人。”給白臨風服過藥,為首的醫女從白臨風榻前起身,輕啟碎步。走到連清骨跟前,“莊主的傷勢並不嚴重,被掌風亂了氣息。奴婢已經用針灸之法穩住了莊主體內混亂的真氣,又配以湯藥調養。休養幾日,莊主便可痊愈。”


    “有勞。”亦是起了身,連清骨對著婢女,欠了欠身。當是道謝。


    “夫人客氣。”客套迴應連清骨一句,婢女才是起身,帶著圍了一屋子的下人。啟步離開房中,“莊主這時候最是需要靜養,我等就不多以打擾。告辭。”


    “慢走。”點了點頭,連清骨將一行醫女送到門口。直到她們身影走遠,連清骨才是折步迴來。


    白臨風還在床上躺著,看著連清骨走迴來的身影,朝著她咧開一個明朗的笑靨,“小骨,你不用擔心,我沒什麽事兒。”


    “我並不擔心。”腳步越靠越近,連清骨已經走到白臨風床前。並不給白臨風診脈,似乎極其新人嚴骨居的醫女。


    聽連清骨這話,白臨風臉色不曾浮起失落。隻是有些黯然,道,“那便好,眼下天色也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嗯。”不拒絕白臨風的提議,連清骨點了點頭,“你養傷的這段日子,我去跟芙兒擠一擠。畢竟,這不是在山莊裏。”


    懂的連清骨的意思,白臨風眸色,更是一暗。


    有誰知道,連清骨嫁給他十餘年。他們同床共枕的次數,屈指可數。最為纏綿的一次,還是那一日……


    心頭,隻覺得酸澀的緊,白臨風吸了口氣,“也好,你去吧。”


    連清骨不再多言,啟步就要離開。人走到門前的時候,白臨風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小骨。”


    連清骨的腳步,因白臨風的突如其來一喊,驟然停下。不解的轉過頭,望著白臨風。


    白臨風張了張口,死死的盯著連清骨,“我們之間,我們之間……”想說什麽,到底是說不出口。垂了垂了眼眸,白臨風的聲音,仿佛低入塵埃的陰沉,“你會走麽?”


    如此一問,連清骨臉色亦是黯然。轉過頭,連清骨淒楚的笑了笑,“別胡思亂想了,你好生休養吧。”說完,不再去看白臨風的眼眸,連清骨自顧踱步出了房門。


    房門剛剛打開,一直在門口偷聽的白玉芙,差點摔了進來。見著連清骨,白玉芙訕訕的笑了笑,“娘!”


    見著白玉芙,連清骨眸色一軟,音色也柔軟下來,“哦,對了,這些日子,娘跟你擠一擠。你爹傷勢雖然不重,但也不能馬虎了。畢竟,咱不是莊子裏頭。”


    “好呀好呀。”能夠跟連清骨一起住,白玉芙心裏當然是歡喜的。


    但是想起白天裏發生的害人的一幕,白玉芙的心裏,就如同梗了一團疑雲。怎麽也解不開,於是,白玉芙緊緊跟在連清骨身後。


    直到迴到房中,白玉芙心底的疑惑,反而越堆越厚。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輕輕喊了一聲,“娘。”


    連清骨早就看出了白玉芙的不同尋常,也一直在等著她開口。見她終於吱了聲,連清骨尋個位子,坐了下來,定定的看著她,“看你都憋了一路了,想說什麽,就說吧。”


    壓根兒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跟嚴清子之間,到底有什麽恩怨。但是連清骨跟白臨風這些年的相處,白玉芙是一清二楚。


    正因為清楚,白玉芙心中才更是恐怖。


    輕輕的咬了咬唇,白玉芙的目光裏,漂浮著不定的遊離。仔細的思量了好久,才是喃出聲音,“娘,您跟爹之間,還有嚴清子前輩。你們三人,到底有什麽恩怨,他為何要對您下這樣的重手?”


    對於過去的事情,連清骨沒辦法去忘記。但是她更不願意去提起,至少,不願意去跟白玉芙提起。


    白玉芙的話音剛剛落盡,連清骨冷若冰霜的臉上,越發清冷幾分。清凜的眸色,緩緩黯了下來,聲音也是恍如深淵裏傳出來的低沉,“芙兒,有些往事,知道了,未必就是好事。”


    “娘,您就告訴我吧。這一切,到底是怎麽迴事?”看著連清骨的表情,白玉芙眼底氤氳起一片水霧。心裏的恐慌,逐漸蔓延開來,跟她多年來的不安定交織在一起。


    在白玉芙小的時候,她最羨慕的,就是別人家的孩子,都有父母疼愛。


    雖然她貴為白玉山莊的大小姐,但是她卻是很少見過她的母親。白玉芙知道,她的父親白臨風很疼她,但是母愛,不是父愛就可以彌補的。


    關於白臨風還有連清骨的傳言,白玉芙不是沒聽過。隻是她不願意去相信,不願意相信,她的母親不愛她的父親。更不願意相信,她的母親,是她父親強娶而來的。


    可是眼前的一切一切,讓白玉芙有一種流言便是真實的錯覺。


    這種錯覺,讓白玉芙非常的恐懼。


    “芙兒,這是大人之間的事情,你知道了,對你沒有好處。相信娘,娘會解決好的。睡吧。”往事已矣,連清骨實在不願重提。


    白玉芙卻是沒有辦法接受,一把揮開了連清骨的手,“我不要聽你的,我不要。你不告訴我,我去找我爹,我爹會告訴我的。”


    “芙兒。”倒是沒想到,白玉芙會有這樣的反應,連清骨亦是一愣。


    一時抓不住,白玉芙已經跑出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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