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淵垂下眼簾,雙拳捏緊,一言不發。


    傅曼茹心頭巨震,他竟然真的舍不得!


    她眼前一黑:“舍不得孩子,還是舍不得她傷心難過?”


    傅司淵抬眸:“有什麽區別嗎?”


    是啊,有什麽區別呢。


    傅司淵竟然真的不忍逼迫薑柔打掉腹中的孩子,這個認知,讓傅曼茹又驚又怕。


    如果沒有薑繼業,傅司淵願意娶誰,願意和誰生孩子,她這個做母親的都不予幹涉。


    可偏偏薑繼業是他的殺父仇人,他這十六年都在為複仇做準備,以他睚眥必報的性格,他隻會要薑繼業的命。


    殺父之仇,對於他來說是一輩子無法磨滅的仇恨,那等到複仇完成那一天,薑柔又如何麵對他?


    她會折磨他一輩子。


    她甚至會要他的命。


    他們相愛便是孽緣,分開,是最好的結果。


    傅曼茹似乎是想到什麽,她輕蔑瞥了一眼低垂著頭顱坐在沙發上的薑柔,再次看向傅司淵:“阿淵,你不是沒有分寸的人,這孩子是你的嗎?”


    “當然是我的。”


    傅司淵眼神陰翳:“她隻有我一個男人。”


    傅曼茹冷笑出聲:“很不巧,這位薑小姐的資料,我也很清楚,學生時代就交過五任小男友,小小年紀,倒是很濫情。也是,八歲就沒了母親,親爹不疼後娘不愛,沒人管教,私生活混亂很正常。


    “可是她現在都快25歲了,感情方麵依然沒有長進,跟你在一起之後,還和眾多追求者曖昧不清。


    “你的好朋友常易,任氏集團總裁任濯清,還有剛成功接管坤丹家族一躍成為東南亞頂級大佬的沈孟,哪個不是天之驕子,你就這麽自信,她肚子裏的孩子就是你的?”


    薑柔現在無異於被傅司淵軟禁,孩子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


    如果說這話的人不是傅曼茹,傅司淵一定讓她懂得什麽叫禍從口出。


    但正是因為她是他的母親,他唯有忍耐。


    男人轉頭向沙發望去。


    那纖細的身軀,微微顫栗,兩隻小手慌亂無措攥著病號服,骨節發白,手指仿佛下一秒都要絞斷。


    傅司淵怒極反笑:“既然母親懷疑,那不如生下來做親子鑒定?”


    傅曼茹臉色煞白,身形一晃:“你還真有這個想法?”


    “也不是不可能。”


    傅司淵沉默片刻,如實迴答:“剛才在檢查室,我控製不住胡思亂想,這個孩子如果生下來,是男孩還是女孩?長得像誰?是像爸爸還是像媽媽?如果是女孩,是不是和媽媽一樣漂亮,如果是男孩,是不是長得像我一樣英俊。”


    說到這裏,他輕笑出聲:“當然,如果是男孩,長相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聰明勇敢,這樣長大了,才可以和爸爸一起保護媽媽。這個問題,也隻有孩子生下來,才知道答案。”


    傅曼茹眼前一黑,身體搖搖欲墜。


    傅司淵正準備去扶,一具高大的身軀已經將傅曼茹摟到懷裏。


    喬宗昊一隻手臂攬住她的腰肢,另一隻手將打開包裝的奶糖塞入她的口中,口吻責備:“不肯吃早餐,低血糖了吧。”


    傅曼茹含著奶糖,倚靠著丈夫的胸膛,滿臉慍怒盯著傅司淵。


    傅司淵則望向喬宗昊:“喬叔,母親的身體看來還尚未完全恢複,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您還是帶著她迴m國吧。”


    喬宗昊臉色深沉:“阿淵,這不單單是你一人的事,你姓傅,這是整個傅家的事情。還有,我認為,你也該好好想想你自己為什麽會姓傅,你比誰都清楚這個孩子生下來的後果,剛才的話,我隻當你說玩笑話,下不為例。”


    傅司淵喉頭發堵,一時說不出話來。


    喬宗昊扶著傅曼茹坐到沙發上。


    與薑柔相對而坐。


    傅曼茹吃了糖,身體緩過來一些。


    她眸光幽深盯著薑柔,口吻譏諷:“薑小姐,我們傅家在m國是有頭有臉的家族,我傅曼茹要臉,我先生更要臉麵。雖說我們現在生活在思想開放的m國,但是我們的家風依然保守,未婚先孕這種事情,傳出去不好聽,而未婚生子,隻要我傅曼茹活一天,我就絕不允許這個孩子生下來。


    “薑小姐也不要再浪費時間,躲得過今天,躲不過明天。阿淵是孝順的孩子,你也不希望因為你的原因,讓我們母子心生嫌隙吧?”


    薑柔終於抬起頭來。


    她雙眸飽含淚水,望著傅曼茹的眼神空洞呆滯。


    她定定瞅了她三秒鍾,慢騰騰從沙發上起身,步伐緩慢走到傅司淵麵前。


    淚水簌簌墜落,目光充滿希冀:“景南哥哥,你剛才說隻有孩子生下來才知道答案,是玩笑話嗎?”


    如同千斤重錘狠狠砸來,傅司淵身軀猛然一滯,恐懼驚怖電流般在四肢百骸衝撞。


    薑柔竟然想起了童年的他!


    那,她究竟是什麽時候恢複了關於陸景南的記憶?


    她籌謀懷孕,真的是因為想嫁給他,還是另有所圖?


    傅司淵大腦瞬間一片空白,腦鳴轟然,頭顱都要炸裂。


    他深唿吸,終於迫使自己鎮定下來。


    “不是玩笑是什麽?”


    薑柔最後一絲元氣終於消耗殆盡,身體綿軟無力向後栽去。


    “薑柔!”


    傅司淵駭人的喊聲響徹樓層。


    一係列檢查完畢,薑柔躺在床上,臉上戴著氧氣麵罩,白皙的手背再次輸上液體。


    她安安靜靜躺在床上,身軀纖弱到令人心疼,仿佛一陣風來,都能將她吹跑。


    傅司淵如同雕塑僵立在床邊,眼睛一瞬不移盯著她蒼白的臉龐,生怕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不見。


    “司淵,不用擔心。”


    林彥輕拍一下他的肩膀,安慰道:“就是悲傷過度突發性休克,加上有點低燒,最多半小時就會醒來。”


    傅司淵聲音嘶啞:“昨天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發燒?”


    “應該是知道今天做手術,害怕恐懼導致,更何況,這段時日她一直都鬱鬱寡歡……”


    傅司淵拳頭捏在一起,神情蕭索。


    雖然傅司淵的行為林彥並不認可,但是看到強大到無所不能的好友為情所苦,還是心生憐憫。


    “好在隻是低燒,不需要用退燒藥,物理降溫就可以。”


    林彥望向護工,正準備吩咐她為薑柔物理降溫,就聽傅司淵沉聲說道:“都出去。”


    傅曼茹望著傅司淵,隻覺心痛不已:“阿淵,你臉色很難看,昨晚是不是沒有休息好?這種小事讓護工來做就好。”


    傅司淵扭頭望向傅曼茹,目光幽冷,聲音森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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