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歸塵被顧紫螢二人一左一右地挽著。


    她在孤山生活多年,身邊除了師父,就是兩隻白鶴,以及靈隱寺陸君遇那個悶葫蘆。


    從來沒有小姐妹這麽親近地拉著她的手臂過。


    她個子抽條,比身側兩人都高了幾分。


    這副場景,倒真像某家長姐帶著她的兩個小妹妹一起來參加香橋會。姐妹情深,羨煞旁人。


    隻有邊上的杜青衫忍不住地翻白眼。


    原本是他和小塵好好的二人世界,突然多出來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別有用心的小白蓮。


    對,就是小白蓮。


    娘親以前說過,遇到這種表麵上柔柔弱弱的女子,就要多加一個心眼,別被她騙了還為她數錢。


    小塵這小傻子,是準備給段小塵這小白蓮數錢?


    杜青山白眼翻了幾千遍,冷哼一聲。


    “同樣以塵字作名,有人一塵不染,有人遊於塵垢,這是何故呢?”


    “什麽遊於塵垢?杜大哥你說什麽呢?”


    顧紫螢不明緣由,奇怪地打量三人。


    “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嗎?”


    “無事,阿螢你和段姑娘先去吧,我和杜青衫有話要說。”


    待顧紫螢狐疑地和段小塵往前走去之後。


    杜青衫頭一歪:“小傻子,你還真準備什麽都不計較了?”


    “小傻子說誰呢?”


    “你呀,你可不就是個小笨蛋。那段小塵就是仗著你的善良,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負你。雖說你已經有了玉樹臨風的我,可以不在意其他榮辱得失,可讓這種人這樣暗戳戳地欺負了去,你也不該一句重話都沒有,就放過她了呀。”


    怎麽不按套路來啊?


    你不是應該說“小傻子說你”的嗎?


    見他沒有跳進自己話裏的陷進中來,反倒是清明地將自己又數落了一頓,宋歸塵一陣低笑。


    笑過之後,才道:“古人雲,‘大智者必謙和,大善者必寬容’,阿晏,你是大善者還是大智者?”


    “我都不是,我是小智者,小善者,偏要咄咄逼人,斤斤計較。”


    宋歸塵忍不住為他的耿直誠實哈哈大笑,摸了摸少年郎如玉的麵頰,低笑道:“青青為了我的事,真是操碎了心。”


    杜青衫甘之如飴地任她調戲。


    誰讓他的小塵是個小花癡小色鬼呢,他也就這副皮囊能吸引吸引她的親近了,哎。


    宋歸塵又道:“我也不是大智大善之人。不過小姑娘臉皮薄,我將書又贈她一次,敲打之意已有,想來她心中已是羞愧萬分,再多說,反倒過猶不及了。”


    “書已經送給了她,她要怎麽處理已是她的事,就算是直接扔到臭水溝裏,我也不該過問。況且,多虧了她,我才想到原來還可以將書印刻出來賣呢。”


    杜青衫:“歪理。”


    “阿晏勿惱,且聽我給你分析,一本書就算買上上萬冊,層層分利下來,到她手裏也不過五六十兩銀子,若為了這點銀子傷了和氣——”


    “這是銀錢的問題嗎?這是身譽問題。”


    “嗯?我一介布衣,躬耕於孤山,需要什麽身譽?”


    “我無話可說......”


    難得見杜青衫無話可說,似嗔似怨的模樣活像個新娶進門的嬌美小媳婦兒,饒是看了無數遍眼前美色,宋歸塵還是又一次看得呆了。


    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之意,直接誇讚:


    “我阿晏真是人間絕色,美豔不可方物。”


    杜青衫心好累。


    麵對一個小花癡,她真是什麽事情都能扯到誇自己的美貌上來,就差恨不得化身為狼撲倒自個兒了。


    正色道:“說正事呢,你不與段小塵計較可以,不過有一事,你得聽我的。”


    “何事?”


    “明日你送書去勤有堂,得叫上我。”


    “這有何難?”


    “那明日一早我去放鶴堂找你。”


    杜青杉揚起嘴角。


    兩人約定好了,杜青杉也不再陰陽怪氣地擠兌段小塵,而是任勞任怨地跟在三個女孩子後頭,目光卻一直溫溫柔柔地放在某人身上。


    西湖上搭起了金碧輝煌的台子,台上琵琶聲聲,台下人潮湧動。


    往年的香橋會,頭名定是在翠娘和溫言二人之中產生,然而今年她們二人出了事故,一個身死,一個身陷牢獄。


    因而今年的香橋會不確定性更大了,壓魁首的人們小心翼翼、提心吊膽地下完注,繼而一個個翹首以盼,盼著魁首的產生。


    不遠處聳翠樓三樓閣子中,一個月白青年臨窗對月,頹然飲酒。


    東升的月光映照在他略清瘦的臉上,越發顯得他臉上的皮膚瑩白如玉。


    閣子中除了他再無旁人,連一盞燈也沒有點,安靜得過了頭,和西湖中的熱鬧相一對比,越發顯得淒涼冷清。


    屋門突然打開,樓下鬧哄哄的聲音霎時傳了進來。


    緊接著一個酒保周薔端著飯菜點心探頭張望,見男子還喝著,搖頭一歎,就著門外的燈火和窗外的月光將飯菜放好,來到青年旁邊。


    “酒多傷身,二公子還是少飲些許為好。”


    顧行之抬頭望了酒保一眼,對周薔的勸誡不迴一詞。


    仰頭喝下一大口酒,辛辣的滋味在嘴裏蕩漾開來,他濃眉一皺,啪嗒一聲,將空了的酒壺扔在桌上。


    “給爺滿上。”


    周薔站在原地不動。


    南風從窗外吹了進來,掀動閣中藕荷色帷幔,明明還是七月的天氣,周薔硬生生感受到了一絲絲冷意。


    “罷了,我與你同飲吧。”


    說著他吩咐樓中酒保抬了兩壇酒來,扔給顧行之一壇,喝道:


    “要喝,就痛痛快快地喝一場!”


    許是沒想到他居然不繼續勸自己不要喝酒,顧行之有一瞬間的呆愣。


    待反應過來之時,周薔已經坐在窗台的另一邊,直接端起酒壇,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上好的荷花蕊酒香撲鼻,被他牛飲似地咕嚕咕嚕下肚,沒有來得及吞下的酒一滴滴從嘴角掉落,順著修長的脖頸沾濕了胸前一片。


    豪邁得像行走江湖的酒客。


    顧行之反應過來,爽朗大笑:“好酒量!好酒量!今日我們痛痛快快醉它一場!”


    二人你來我往,不多時,屋中已全是酒香,就連窗外吹來的南風,也吹不散這淡淡清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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