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故,聽到段憶安已經死了的消息,宋歸塵心裏某處生疼生疼的,比脖子被韓鬆掐住還疼。


    兩行眼淚從她的眼角掉了出來,她既不掙紮,也不唿救,腦海裏隻有兩個字:死了。


    那個她隻見過一次的女人,死了。


    為何她會這麽難受?


    就在宋歸塵以為自己就要被韓鬆掐死了之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怒氣衝衝的喝聲:“韓鬆呢?叫他出來見我!”


    隨即是林七提高聲音的大叫:“樓長您來了,韓采辦他不在——哎,樓長,樓長……”


    門被哐當一聲推開,屋內韓鬆麵不改色地掐著宋歸塵的脖子,孟天隱衝上前來,將韓鬆撞開,一把將宋歸塵護至身後,怒道:


    “韓鬆,你好大的膽子!”


    宋歸塵大口大口地唿吸著新鮮空氣,生理性的眼淚不由控製地掉落出來。


    孟天隱將她帶出賬房,關切詢問道:“你沒事吧?”


    “咳咳,咳咳……沒,沒事。”


    宋歸塵細小的脖子上肉眼可見地紅腫起來,顯眼的掐痕讓淚眼盈盈的宋歸塵看起來更加可憐兮兮。


    方才韓鬆掐住她的脖子之時,小指上帶的扳指深深地梗入宋歸塵的脖頸,此刻雖唿吸到了新鮮空氣,但脖子上依舊生疼生疼。


    孟天隱十分氣憤,十分心疼,叫來侍女給宋歸塵抹藥。


    “韓鬆似乎認定我身上有他要的什麽東西。”上了藥,宋歸塵來到孟天隱對麵,“孟樓長知道他在找什麽東西嗎?”


    迎上宋歸塵詢問的眼神,孟天隱渾濁的老眼越發渾濁,隻對宋歸塵道:“你日後,能不接觸他,就不要單獨接觸他罷。”


    “可是!”


    宋歸塵還要說話,孟天隱抬手製止了她:“我這是為你好,你去好好休養吧,這些日子就不要去後廚了,有時間就到我這邊來陪我練字,你識字麽?”


    “認得幾個。”


    “那好,你先下去吧。”


    宋歸塵猶不死心:“韓鬆顯然對我動了殺心,這樣的人放在聳翠樓真的沒關係嗎?”


    孟天隱帶上了幾分疲憊,安撫道:“他要找的東西和你沒關係,你放心,我會和他說明的,你這幾日先在我這裏,他不敢把你怎麽樣。”


    這不是說明不說明的問題啊喂!


    宋歸塵心虛不已,韓鬆要找的東西還真就在自己身上。


    她試探著問道:“韓鬆找的東西究竟是什麽?甚至不惜動了殺我之心?”


    然而孟天隱卻不欲迴答她的問題,隻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我累了,你迴去吧,小逸,你跟在小塵身邊,也好和她做個伴。”


    “是。”


    被喚作小逸的是一個不過十二三歲的女孩子。


    她紮著兩個高高的辮子,蹦蹦跳跳地跳到宋歸塵身邊,上下掃視了宋歸塵一遍,皺眉道:“叔父,這個姐姐真醜。”


    宋歸塵:……


    “她做的菜好吃。”孟天隱隨口說了一句。


    “這倒也是。”


    宋歸塵就這樣多了一個小保鏢,雖然她很懷疑對方的武力值。


    但是既然孟樓長什麽都不願意說,還特意給她配了個小可愛,那她也隻有接受了。


    “小逸妹妹是吧。”才出了樓長大門,宋歸塵就開始嚐試套話,“你武功很厲害嗎?”


    “當然。”小逸一臉驕傲,“整個聳翠樓,我是最厲害的!”


    “整個聳翠樓啊。”


    “不,不對,整個杭州!”


    “噢,整個杭州啊。”宋歸塵十分給麵子地露出驚歎之狀,“那你一定是孟樓長身邊的得力助手了,你在孟樓長身邊一定很久了吧?”


    “那當然!”小逸道,“我從小就在叔父身邊,叔父可喜歡我了。”


    “嗯,你真厲害。”宋歸塵點頭誇讚,悠悠問道,“那你一定知道,你叔父和韓大哥是什麽關係咯?”


    被宋歸塵一個勁兒地誇讚,小逸麵露得意,不過片刻之後,她正色道:“你不要暗戳戳地朝我打探我叔父的事情了,我什麽都不知道。”


    哎呀!


    宋歸塵暗道失策,原以為這是個天真無邪小朋友,沒想到這麽不好對付。


    小逸嫌棄地看了她一眼:“我要是知道什麽,叔父還會讓我來保護你嗎?”


    宋歸塵:“你這麽聰明,居然連自己叔父的事情都不知道。”


    “那我有什麽辦法,叔父什麽都不和我說。”


    “那你總該知道點什麽吧?”宋歸塵引導道,“比如為什麽韓鬆這麽明目張膽地要殺我,你叔父卻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任由他為虎作倀。該不會,你叔父和韓鬆之間有什麽……額,難以言說的關係?”


    “你!”小逸氣得跺腳,“我不許你這麽汙蔑叔父!”


    “我也不願意這麽想啊。”宋歸塵深深一歎息,故作八卦地露出莫名的笑容。


    小逸畢竟還是個孩子,被她這麽一說,不由得也迷茫了,該不會,叔父真的和韓鬆有什麽……


    額,呸呸呸,才不會!


    小逸氣憤地道:“你這個醜女人壞極了,叔父好心保護你,你卻在這裏敗壞他的名聲。”


    “好好好,我不說了,我不說了。”


    見從小逸這裏打探不出什麽,宋歸塵幹脆也放棄了,迴屋後,脖子依舊火辣辣地生疼,對鏡自照,不由得心疼起自己這細細的一截脖子。


    “沒想到韓鬆表麵上八麵玲瓏,施善於人,下手卻這麽歹毒。”


    “叔父早就提醒你,不要和韓鬆走得過近,是你沒聽,活該!”


    宋歸塵看了看她,指了指屋中唯一的一張床:“隻有一張床,你晚上要和我擠在一起?”


    “我打地鋪就好了!”


    “春寒料峭,地上會著涼的吧。”


    “那是你這種瘦弱的小身板,才會這麽容易著涼。”小逸語帶譏誚,翻了個白眼。


    宋歸塵抬手看了看自己這幅身子。


    說實話,這些日子,在聳翠樓吃好喝好,這幅身子已經不像最初那樣幹瘦和蠟黃了,在小了幾歲的小逸麵前,還是能明顯看出來誰大誰小的。


    “我說,你這小丫頭,是不是從來沒有人教你要尊老愛幼啊。”


    “叔父教了啊,平常在叔父跟前,叔父愛幼,我尊老。”


    這意思就是宋歸塵不愛幼,所以她才不尊老了唄。


    宋歸塵失笑,放棄和她爭辯,從一旁的櫃子裏拿出一床棉被。


    小逸一蹦一跳、自來熟地接過宋歸塵手裏的棉被準備打地鋪,宋歸塵搖頭道:“夜晚風涼,你就委屈一晚和我擠擠,行不行?”


    要是將孟樓長的徒兒弄發燒了,她的罪過就大了。


    小逸擰眉考慮了許久:“行……吧。”


    躺在宋歸塵身邊,小逸大約是還有幾分不習慣,翻來覆去也沒能睡著,索性睜開眼,翻了個身,麵朝宋歸塵。


    “你聽說了嗎?前兒平康館遭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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