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聲音壓到最低,不想讓容禮聽見,她不想讓容禮看到自己現在這副模樣,盡管她知道這個時候,容禮是自己的依靠。


    哭了不知道多久,裴窈抬起頭來,手掌心已經完全濕潤,她望著這熟悉的房間,抬眼看去,都是外婆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她深吸幾口氣,將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


    外麵傳來人說話的聲音,但裴窈不想動,也不想去看外麵到底來了誰。


    她就一直在那裏躺著,一直到天亮,她才動了一下。


    一整夜沒睡,但裴窈看著並沒有很憔悴,眼睛也已經消了腫,隻不過整個人都仿佛被抽幹了精氣神一般。


    她走出房間,一出門便見到坐在那裏容禮曾霜和曾燁,見到他們,裴窈並沒有太多的震驚,隻是看了一眼便收迴視線。


    容禮大步走到她麵前,緊緊拉住她的手。


    “窈窈,你怎麽樣?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飯?”


    “不用了,我要去殯儀館,要給外婆整理儀容了。”


    “窈窈。”


    聽見聲音,裴窈轉頭看過去,曾霜朝她走過來。


    已走到她麵前,她便被曾霜緊緊抱住。


    “窈窈,別難過,你還有我們,你不要這樣子,不要把自己再封閉起來,你現在有朋友,有愛人,有弟弟,我哥哥就是你哥哥,外婆不會想看到你這樣的。”


    “可是她走了,她看不到了,所有人都會離開我的。”


    裴窈聲音平淡,從中聽不出任何的感情,甚至連悲傷,都感覺不出來。


    這個感覺讓容禮很惶恐,他現在雖然抓著裴窈的手,但卻覺得她很快就會離開。


    裴窈轉頭看向容禮,嘴角扯起一個難看的笑容。


    “我想去看外婆。”


    “我送你過去,我送你,我們一起好不好。”


    “好。”裴窈點點頭,便直接走了出去。


    容禮見狀就要跟上,但被曾霜拉住。


    “窈窈現在這個樣子,和我之前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模一樣。”


    曾霜語速很快。


    “外婆去世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她又將自己封閉了起來,她從前就是這樣不願意和外界接觸的模樣,容禮,你不能放棄她。”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


    說完這話,容禮他們就匆匆忙忙的跑了下去,裴窈此時已經站在車前,迴頭看向他們三人。


    “要晚了。”


    “好,現在就來。”


    容禮和裴窈坐一輛車,曾霜和曾燁跟在後麵,容禮將裴窈的手牽起,但她的手很涼,怎麽捂都捂不熱。


    他很想說點什麽,但裴窈一直閉著眼睛,而且他感覺,就算自己說了,也得不到什麽迴應。


    這種情緒讓她很恐慌,他寧願裴窈哭個不停,也不願見她如此沉默。


    車子一路行駛到殯儀館門口,容家其他人都站在那裏,容奶奶,容風,甚至容洵山都來了。


    見到容洵山,裴窈露出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唯一一個表情,她有些驚訝。


    但這驚訝也隻有一瞬。


    和他們一一打過招唿之後,裴窈直接走進殯儀館。


    她如同平時來這裏上班一樣,先將自己的東西放到了辦公室,然後走到工具間開始換衣服,隨後到冷庫,將外婆的遺體推了出來。


    將遺體推到靈堂,裴窈將從家裏給外婆帶來的衣服拿了出來。


    靈堂已經被布置好,隻是時間還差一點,所以葬禮沒有開始。


    但裴窈一直守在外婆身邊,她將自己要用到的工具一一拿了出來,隻是全程她的手都在抖。


    不遠處,其他人站在那裏,視線都落在裴窈身上,容奶奶一臉擔憂的看著她,手裏緊緊握著容禮的胳膊。


    “小禮,窈窈是怎麽迴事?”


    “窈窈她現在拒絕和別人相處,我和她說話她幾乎沒有什麽反應,曾霜她又變成了之前的樣子。”


    “不,是比之前還要嚴重。”


    曾霜表情很凝重,裴窈的外婆去世他們都很難過,但最令她難過的還是裴窈。


    裴窈受到的打擊太大了。


    “以前窈窈雖然不愛和人相處,但你是感覺不到她的抗拒的,現在我明顯能感覺到她的抗拒,外婆的離開讓她不想和任何人相處。”


    而他們的擔憂裴窈完全沒有感受到,她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裏,坐在外婆麵前。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在想什麽,如果她現在能好好思考的話,她可能會覺得自己是一台被設定好的機器,到時間就做該做的事情。


    十分鍾後,到了葬禮開始的時間,按照正常的流程,會有一個類似於主持人的角色在上麵說話,但裴窈並沒有讓館長安排這些。


    她先給外婆換上了衣服,然後拿出自己的工具,一點一點的描繪外婆的麵龐。


    將她畫成了生前眉眼帶笑的模樣。


    裴窈畫的很細致,她低著頭認真的看著外婆,每一筆都經過深思熟慮。


    這次是她用的最長的時間,一個小時以後,她重新抬起頭來,但眼淚已經順著眼角無聲的滑落。


    她抬起手默默將眼淚擦掉,示意館長繼續下一步。


    葬禮就這麽舉行著,裴窈站在那裏,視線一直落在外婆的遺體上,一直到葬禮結束。


    容禮想要拉住她的手,但不管怎麽拉,都會被裴窈默默放開。


    結束以後,裴窈送外婆的遺體到了火化爐,她讓所有人都出去,隻有自己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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