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地位超然,還在內閣六部之上,當代中書令乃是皇甫覺的皇叔敏親王皇甫仁義。即便燕脂貴為皇後之尊,也無權過問宗人府之事。


    燕脂到宗人府時,卻是無人過問,左司直接將人請到了圈禁人犯的牢房。


    最裏麵的一間,燕脂見到了賢妃。


    單人的石室,有桌有椅,也很幹淨。賢妃合著眼坐在椅子上,毫無發飾,穿著素白袍子,風姿依舊端莊。


    腳步聲一響,她馬上便睜開了眼,見到燕脂明顯一怔,目光急切的向後搜尋。


    燕脂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眼裏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轉瞬之間,已如垂垂老木,毫無生氣。


    燕脂止住了海桂,獨自進了牢房,向著賢妃啟唇一笑,“隻不過隻隔了這幾日,我們姐妹再見便要費上這許多周折。”她的目光慢慢將賢妃從頭到腳望上一遍,語調拖得很長,“賢妃看來,可不甚好。”


    她施施然坐在椅上,瞿鳳裙擺逶迤於地,顯得室內更局促幾分。


    賢妃的瞳眸猛地一縮,抬起眼來,便有幾分赤/裸裸的怨毒,“你是皇後……皇上不會來看我……”


    燕脂柔聲一笑,“自然不會來看你,你犯了這樣的錯,他很傷心。”


    似是在慢慢思索她的話,賢妃僵硬的點點頭,“是呀……我做的事皇上必然不喜……他生我的氣了。”


    燕脂緊緊盯著她,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她似是受了強烈刺激,迷了心智。在這樣的狀況下,不可能說的是假話。


    她受了刑:手指始終攏在袖中,擱在膝上,不曾一動;大腿是分開的,小腿不自覺的吃力。即便這樣,她的背依舊努力停止,坐姿端莊,這樣一個驕傲的女人,維持體麵已經成了她的本能,為什麽要鋌而走險,在自己宮中下手,殺死如玉?


    賢妃在輕微的痙攣,口中喃喃重複,“不會來了……不會來了……”


    燕脂一抬腕,嵌寶石雙龍紋金鐲鏘然相撞,玉石脆響,賢妃似是一驚,怔怔的看向她。她眸光如水,笑著看著她,“皇上不會來了,便讓本宮來看看,你可有什麽話要帶給皇上?”


    賢妃看著她,眼珠緩慢的轉動,神色呆板,“你是皇後,是了,皇上讓皇後來看我……皇後,皇後!”她的神色漸漸扭曲,語調憤恨。


    海桂馬上出現到門口,低低喚道:“皇後娘娘!”


    燕脂一擺手,依舊凝視著賢妃,慢慢說道:“本宮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本宮的意思便是皇上的意思。”


    賢妃惡狠狠的盯著她,胸膛激烈的起伏,視線移到她的小腹,聲音尖利,“他信任你……你懷孕了?”


    燕脂微微蹙起眉,“懷孕的不是我,是如玉。”


    賢妃突然安靜下來,“如玉懷孕了,如玉生了個小皇子……”她的神情突然很奇怪,痛苦滿足失落憤恨交織在一起,小心翼翼的問她:“皇上看見了嗎?有沒有抱抱他?”


    她如此急切,身子突兀的前傾。


    燕脂猶豫了片刻,終是點了點頭。


    賢妃一聲嗚咽,眼淚便流了出來。


    燕脂心下一動,海桂已是輕輕喚道:“娘娘,該迴了。”她沒有迴應,淡淡開口,“可惜,小皇子出生便沒有了母親,身邊又沒有親近的人,不會走太遠的。”


    賢妃卻是心滿意足的歎了口氣,“小皇子……小皇子……你告訴皇上……是我殺了如玉……小皇子……皇上……小皇子……”


    燕脂騰地一下便站了起來,手揪住了賢妃的衣領,“真的是你,為什麽?”


    賢妃尖叫一聲,海桂閃電般將她二人隔開,苦著臉攔在燕脂跟前,“皇後娘娘,您鳳體尊貴,若要教訓她,小的替您動手。”


    燕脂冷著臉,看著賢妃踉踉蹌蹌奔到床鋪,摸出一柄木梳,手隔著袖子摩挲,低低哼著,“鳳髻金泥帶,龍紋玉掌梳……”


    燕脂一拂袖,頭也不迴向外走,“迴宮!”


    她已是氣急了,步履極快,身上玉石相撞,在甬道中陣陣迴響。


    左司什麽也不問,一路將她送出宗人府。


    九龍車輦靜靜的停在她的鳳輦旁,皇甫覺穿著黑褚兩色的朝服,正負手望著宗人府的牌匾。


    見她急急而出,一把攬住她,黑眸逡巡著她的臉色,“怎麽了?”


    燕脂見是他,當場便要發作,卻被他強攬著,上了他的車。


    皇甫覺剛放開她的手,拳頭便衝他招唿過來。皇甫覺無奈笑著,也不還手,隻稍稍擋一下臉。


    燕脂也不作聲,滿腔怒火盡數往他身上招唿,一拳打在了他的朝珠上,咯了手指,發了狠,攥住繩結便往下拽,龍眼大小的碧璽珠頓時七零八落,彈跳一地。


    皇甫覺這才將她往懷裏一箍,黑眸似笑非笑的睨著她,“氣可消了?”


    燕脂的眼淚頓時便流下來,哽咽恨恨,“都是你......禍害......我要殺了她......殺了她......”


    她的身子在懷中輕顫,皇甫覺的笑意隱去,隻拍著她的背安撫她。半晌才沉聲說道:“別哭了,連眼睛都有可能欺騙自己,沒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的。你若是信我,便莫要再插手。”


    “好,”良久之後,她緊緊的揪著他的衣衫,聲音雖輕卻堅定,“我便等著。等著你把那些傷害過如玉的人都送下去陪她。”


    太後病了。


    阿琅長公主,小皇子......老人家連日憂思,寢食不安,今早便渾身憊怠,不能起床。


    皇甫覺帶著燕脂來了延禧宮。


    太後神思倦倦,說了幾句話,便趕著他們走,說怕沾染了病氣。


    “韓瀾來過了,開了方子,說太後老人家是占了累,思則氣結,心神失養,調養幾天便好了。”賴嬤嬤憂心忡忡,“隻是小皇子昨夜連哭都少了,眼也不曾睜,太後見了便要垂淚。虧得天佑小世子,好生會哄,才讓太後略進點兒湯水。”


    皇甫覺將千層糕放到燕脂麵前,自己拿了一杯茶,“讓母後日夜憂心,確實是朕的不孝。讓韓瀾常駐延禧宮,照看著小皇子和太後。母後既是喜歡天佑,便讓他常來,也算替朕盡孝。”


    “把小皇子抱去我那吧。”燕脂忽然開口。


    賴嬤嬤一喜,皇甫覺已先開口,“不行。小皇子太弱,母後宮中都是老人兒,照顧小孩子有經驗。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交給你,母後會更憂心。”


    燕脂想了想,終是點點頭。若是有一絲希望,她都想試試。隻可惜......


    她站起身來,輕輕說道:“我去看看他,皇上也來。”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覺爺這個角色我真是越寫越愛,真不忍心下手去虐。


    炮灰葉子,後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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