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奴婢瞧著這個樣子就不錯,黃色底子配銀色的線來繡這個芙蓉花,既配小姐的名字,也配那豆綠色的衣裳。”鬆柏院正房後邊的瀟湘居左廂房裏,一個圓臉長相可人的丫鬟正指著一個荷包圖樣給坐在矮塌上的少女看。


    隻見這少女隻穿了一條淡紫色的齊胸襦裙,頭上也隻簪了倆隻素銀的簪子。可即便如此素淡的裝扮也掩不住這少女出色的容貌,一雙桃花眼更是波光瀲灩,好似有千言萬語要對人訴說,讓人禁不住就開始心生憐惜。


    少女便是安陽侯府大房的庶三小姐顧盼芙,她聽了丫鬟的話也就溫柔的笑了笑:“也好。”候府排序是三房一起,少爺小姐們各排各的,嫡長女就是大房所出的顧盼辭,二小姐是二房嫡出的顧盼詩,這倆位都已經出嫁了。


    這丫鬟見到小姐看著自己笑,就打趣說到:“哎呀,小姐真是太好看了,奴婢看了都要臉紅的。”


    “這話讓人聽了也不怕人笑話,含香,你也就在我麵前說說就罷。”顧盼芙笑著拿手指點了點這叫含香的丫鬟額頭。


    “是,小姐放心,奴婢曉得的。”含香嘻嘻一笑,重新選起圖樣來。


    顧盼芙麵上雖還帶著些笑意,心中卻輕輕一歎,她本不是這世界之人,因著工作過勞一下子來到這個叫大周的地方。這一過也是五年了,她剛來時生了一場大病,似乎都將這顧盼芙前十年的生活走馬燈似的過了一遍。醒來以後便也不得不以顧盼芙的身份活著,這大房的後院都被世子夫人李氏牢牢把持,無論庶子庶女都要養在正院。而顧盼芙因著自己的姨娘和容貌,沒少在李氏和姐妹們手裏吃虧。她慢慢熟悉這裏的環境和生活方式之後,就開始有意收斂,將自己偽裝成乖順溫和又有點膽小的樣子,極少出門將裝扮都換成素淡的樣式,在長輩麵前也低眉順眼。如此,才安安穩穩的過了五年。


    “小姐,正房裏的紅荷姐姐來了,傳小姐和四小姐去見世子夫人。”顧盼芙還在走神,另一個貼身丫鬟含蕊從外麵打簾進來傳話,手裏還拿著本要用的繡線。


    顧盼芙握著圖樣的手微微一頓,“好,過來幫我重新梳妝吧。”


    顧盼芙坐到梳妝台前,由著含香幫她重新梳頭淨麵。李氏雖極不喜她,但為了自己的名聲,也隻是在言語上多有諷刺,偶爾找些不痛不癢的茬,生活上不至於苛待,隻是除去侯府給庶女的用度也不曾多過一分。這也讓顧盼芙鬆了口氣,所以平時顧盼芙除卻每日清晨請安,並不去李氏麵前礙眼。反倒是住在右廂房的四小姐顧盼欣,因著生母是李氏的陪嫁,常去李氏麵前獻殷勤,倒是也得了李氏幾分偏愛。


    隻是眼前讓顧盼芙有些憂心的問題便是,前些日子顧明淵不曾被貶官時,李氏已經開始為她和顧盼欣議親。現下叫她們過去,莫不是為了此事,她接受自己的身份以後,就想開了很多。她也得繼續活著,日子也要繼續的過。婚事上她本是沒什麽要求的,嫁給誰都要自己過的好才是。可按照李氏的性子,必定是要在議親的人家上拿捏她。她也沒能從正房那處打探出任何消息,隻能看著情況應對了。


    顧盼芙止住了含香想要為她重新上妝的手,隻簡單描了眉,挑了幾隻樣式簡單的簪子簪發就好。她如今越低調對自己才有利。


    顧盼芙出門帶了含蕊,含蕊與含香雖都是與她從小一起長大,年歲也相仿,但含蕊行事穩重,腦子也靈活些。主仆二人走到瀟湘居門口時,四小姐顧盼欣已經在和紅荷說些什麽,見她過來就止住了話。


    “三姐姐收拾的也太慢些,豈不是讓母親等我們。”顧盼欣穿了身淺粉色的褙子配橘色百褶裙。因為十月的天氣有些涼,搭了一個小巧精致的手爐。頭上一支金絲紅寶石步搖為主,又搭配了幾朵小釵。妝容上也頗為精致,她裝扮上一向豔麗,性子也張揚些。顧盼欣雖不敢與嫡出的大姐姐比較,但事事都要與顧盼芙爭高下的。


    顧盼芙抬眼看她一眼,溫言道:“母親待我們素來寬和,現下趕緊過去才是,莫要再耽擱了。”說完,也不給顧盼欣繼續接話的機會,抬步向正房而去。


    顧盼欣被顧盼芙一噎,當下竟說不出話來,隻能恨恨跟上,在心裏給顧盼芙記上一筆。


    二人來到了正房,向李氏行過禮之後坐在了李氏的下首。


    顧盼欣看了眼李氏的臉色,見李氏沒有說話的意思,便湊趣道:“母親您看,”說著,伸出自己的手腕,那手腕上帶著一串紅瑪瑙的手串,顏色鮮亮,成色也不錯。


    李氏見了,笑了笑:“這不是今早剛給你的,這就戴上了?”


    “是呢,隻要是母親給的東西,欣兒都是極喜歡的,恨不得時時都帶著。”顧盼欣一副小女孩的嬌憨樣子,眉眼間帶著得意,惹得李氏又是一笑。


    顧盼芙就安靜看著她們母慈女孝的畫麵,顧盼欣見到李氏心情好時就要在她麵前演上一場,彰顯她在李氏那裏得寵,與她這個三姐姐是不同的。


    “好了,叫你們來是有話要說。你們年齡也不小了,盼芙來年就要及笄了,有些話我就直說了。前些日子,我與你們父親本是說定了你們議親的人選,想著與你們說一說,選個日子相看相看,也好把事情定下來。”李氏麵上一副慈母的作態,把話說得倒是好聽。


    看了一眼顧盼欣一臉嬌羞的樣子,又看顧盼芙依舊斂著眉的樣子,心裏很是不舒服,她為顧盼欣找的人家自然十分不錯,結成了,候府有利可圖不說,也算是顧盼欣母女在她麵前這麽多年伏低做小的迴報。那顧盼芙又是什麽東西,她那生母孫姨娘年輕時仗著美貌得寵,沒少在顧明淵麵前編排她,不過生了個女兒,當時竟想壓在她頭上。要不是孫姨娘自己犯蠢,惹得顧明淵開始對她不耐,怕是現在她也拿捏不住顧盼芙。


    候府的女兒本不應該做妾,她實在惡心這對母女,一副模子的狐媚長相。李氏便勸著顧明淵將顧盼芙說給了當今皇上的堂兄寧郡王做側室,那寧郡王本就是個貪圖美色的,若不是寧郡王妃是個極厲害的,妾侍恐怕都要塞滿後院了,顧盼芙如若嫁過去想來是不好過的。可如今都要進宮選秀,她出不得這口氣了,就算是落選了,婚事也沒現在好拿捏了。


    李氏壓了壓心頭的火氣:“不過,現在不同了,議親之事也不好再提。老太太發了話,讓家中適齡的姑娘明年進宮選秀。候府也就咱們大房中你們倆個合適,明早你們倆就與我一起去見老太太。”


    這話聽得屋中倆人都是一怔,反應過來顧盼欣微紅的臉上泛上喜意,捏著帕子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母親此話可當真?”她雖在李氏麵前得臉些,也隻是望著可以高嫁,是不敢想選秀之事的。因著老夫人曾發過話的,選秀是隻考慮嫡女,庶女還是家中自行婚配為好。她背地裏也腹誹過,以自己的品貌也不比嫡女差,若是選秀定能入選。現如今有了如此機會,她真的是欣喜無比,在高的門第怎麽能比得上皇宮裏的榮華富貴。


    顧盼芙麵上雖隻表現出略震驚的神色,心裏卻還是鬆口氣,剛剛李氏提起議親的事,她心中就不安的很,不都說女人的第六感都很準,她便覺得李氏給她說的親事怕是不好。不過進宮選秀倒是解了她的困局,現下女人的選擇太少了,選秀無論能不能入選,總能讓她脫離李氏掌控一段時間,她也好有時間為自己多打算打算。


    “怎麽,我和老太太還能誆你們不成?”李氏聽了顧盼欣的話,皺了下眉。


    “女兒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太過歡喜才。。。”顧盼欣被李氏這麽一問,冷靜了一點,訕訕解釋。


    “明日去見老太太,想來老太太是有話要囑咐的,你們迴去也好好準備準備,別丟了大房的臉麵。”李氏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時間也不早了,欣兒你留下,我有話與你說。”


    顧盼芙聞言就知李氏這是下逐客令了,她也不在乎,與顧盼欣說上再多又能如何,以她的的性子,嗬。


    顧盼芙勾了勾唇,起身行禮便迴去了。


    李氏看見了顧盼芙走時唇邊的笑意,眼底沉了沉,顧盼芙不管什麽事都一副低眉順眼淡然的樣子,她真是看的厭煩,這對母女好像生來就是克她的。


    顧盼欣見她的臉色不太好,小心翼翼道:“母親?”


    李氏迴過神看向她:“嗯,欣兒,因著你聽話,我才留你下來說些體己話。”


    “是,欣兒都知道的,母親待欣兒是最好的,母親說的話欣兒都會聽的。”顧盼欣撿著好聽的話說,哄著李氏開心。


    李氏聽了,果然高興了些:“雖說我與你父親之前為你選的親事也不錯,可到底是比不上皇家的。你年紀稍小些,本也不急,可要選秀,我就要把話與你說清楚,好讓你明白。”李氏本是不想與她多說,她對顧盼欣雖然好些,卻也沒有讓她向嫡女看齊的意思,平常隻不過露些指縫裏的東西,沒想到她現在也有用起來。顧盼欣到底才十四,又是庶女,眼界和見識還是跟不上,為了自己兒子的以後也要多提點她倆句。若是自己的辭兒,又或者有個嫡出的二女兒,她也不用來抬舉這上不得台麵的庶女。


    “當今皇上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又是登基後的第一次選秀,後宮女眷稀少,子嗣不豐,若是你能入選,再有個一兒半女。不光是你生母和你弟弟,侯府也是能有榮光的。”


    顧盼欣有個同母的親生弟弟,也養在李氏跟前。她被李氏所說的話激的滿麵紅光,好似那榮華富貴就在眼前,當下便起身行禮:“欣兒多謝母親指點,定然不負父親母親厚望,謹記母親多年教導的恩德。”


    李氏點了點頭:“好,你要記得,你出身侯府,侯府好了,你才能更好。”


    顧盼欣也高興的應了,李氏又與她說了倆句,便讓她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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