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禿頂的男人晃了晃手裏的水晶酒杯,杯底的暗紅色酒液波詭雲譎。他看著壁爐裏的火光,好像自言自語:“我,我是一個哲學家。”


    他用的是呂清廣聽不懂的語言,靠風地的字幕才能了解其意。


    “汪汪汪汪汪……”一條棕色卷毛狗從單人沙發下麵鑽出來,對著呂清廣狂吠,黑亮的眼睛裏蓄滿了戒備與敵對。


    風地的靈識發出驚慌的震顫:“剛才靈識束掃描時,這個四方體內的確是沒有別的存在的,這個人,這個沙發,這個壁爐,哦,該死的,還有這條狗,都不存在。是的,都不存在。然後,就那麽毫無道理的,他們全都一下子出現了。”


    “沒事兒的,”呂清廣強自鎮定,安慰道,“他們是鬼咱們也不怕,咱們見的鬼還少啦!”


    “鬼不可怕,就怕不是鬼。”風地還在顫抖,“雖然上次好運,你粉身碎骨的時候,手鐲並未被牽連到,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我們沒有成為池魚被城門失火殃及,但不可能每次都這麽有好運氣的!要是這一迴你又倒黴,”


    呂清廣很想淚奔而去,可這裏六個麵都是封閉的,並沒有出路,不管是淚奔還是裸奔都隻能原地轉圈兒。對於風地說的,呂清廣知道那是風地的心裏話,因為恐懼一時不小心出溜了出來,而在正常情況下,現在是聽不到了的,如果是剛相遇的時候,雙方靈力等級接近時,風地還能暢所欲言無所顧忌,現在卻是不一樣了,即便以風地的性格也是不可能沒有顧忌的。呂清廣此時此地沒心情追究風地的不敬,心裏排異開不快和尷尬,讓紫府加緊算計:這裏是什麽地方,地方是什麽人。


    風地立刻後悔了,趕緊接著先前的解釋:“你穿越過來的第一時間,我就用靈識束探查了的,這裏什麽都沒有,絕對的虛無,除了六麵靈識束無法穿越的壁壘,裏麵有的就隻是黑暗……”


    “我們既然被局限於對它們的覺知,我們就等於是黑暗岩洞裏的人,被牢牢地捆綁住坐在那裏,連頭都不能轉動,什麽也看不見;隻有賴於背後燃燒的火光,才能在對麵的牆壁上看到在火光和這些人之間出現著的真實事物的一些影子。”坐著的前額和頭頂光亮猙獰的人影低語,“甚至於這些人相互看到的,每個人所看到的自己也隻是那牆壁上的陰影而已。而這些人的智慧就是預言他們從經驗習知的那些陰影前後相續成係列的順序。與此相反,因為永遠存在卻不生不滅而可稱為唯一真正存在的,那就是那些陰影形象的真實原象,就是永恆的理念,就是一切事物的原始本象。雜多性到不了原始本象,因為每一原象自身,它的摹本或者陰影都是和它同名的,個別的,無常的類似物。生和火也到不了原始本象,因為它們是真滅存在的,決不和它那些行將消逝的摹本一樣,有什麽生長衰老。在這兩個消極的規定中必然包括這樣一個前提,既是時間、空間和因果性對於原象並無意義和效力,原象不再這些中。”


    呂清廣驚訝的打斷風地辯解或者說是掩蓋式的匯報,靈識傳音:“他在跟我們說話?”


    “他說,時間和空間在這兒沒用!”風地不在意那是對誰言說,卻在意話語裏透露的信息。“哦,還有因果性。如果是這樣,那麽這裏恐怕很不簡單,你的穿越神通未必能好使啊!”


    “不對。”呂清廣不同意風地的解讀,“那是對原象,時間、空間和因果性對於原象並無意義和效力,因為原象不再這些中。而生和火也到不了原始本象,可是這裏卻有火,就在壁爐裏,在鬆木劈柴上正熊熊燃燒呢。這說明什麽!?這說明這裏並不是原象。既然不是原象,那麽時間、空間和因果性就是具有意義和效力的了。”


    風地充滿希冀:“是不是這樣我們就能離開了?”


    呂清廣微愕,靈識迴複:“我沒覺得有因果聯係。”他想不出頭緒,禁不住氣惱,索性放開,大聲質問道:“你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不太標準的鷹鉤鼻子下的尖利嘴唇開合:“這就是柏拉圖的學說。”


    “不是他自己的意思嗎?”風地有些糊塗了,“好像是,嗯,似乎他剛才在背書。”


    “你是誰?這裏是哪裏?現在是什麽年月?”呂清廣朝壁爐方向跨前了一步,“怎麽才能離開這裏?”


    他喝了一口酒,被子裏的酒紅色液體已經要見底了,他看著杯底說:“如果人們由於精神之力而被提高了,放棄了對事物的習慣看法,不再按根據律諸形態的線索去追索事物的相互關係——這些事物的最後目的總是對自己意誌的關係——即是說人們在事務上考察的已不再是‘何處’、‘何時’、‘何用’,而僅僅隻是‘什麽’,也不是讓抽象的思維、理性的概念盤踞著意識,而代替這一切的卻是把人的全副精神力先給直觀,浸沉於直觀,並使全部意識為寧靜地觀審恰在眼前的自然對象所充滿,不管這對象是風景,是樹木,是岩石,是建築物或者其他什麽。”


    “可這裏沒有風景,”呂清廣氣唿唿的叫道,“沒有樹木,沒有岩石,沒有建築物——”說道建築物,呂清廣看了眼壁爐,覺得心裏不是那麽有底氣了,而爐膛裏的鬆木毋庸置疑是跟樹木息息相關緊密相連一體兩麵的,隻是一個挨了刀斧一個尚未被魚肉,而壁爐跟建築物的關係也同樣親密。


    風地說:“不是還有個‘其他什麽’不是,這個很強大,什麽都可以套得上的。所以,分辯這個沒有意義。”


    呂清廣瞪視著他問道:“此間究竟是何所在?”


    “假如我們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寂寥地區,一望無際;在完全無雲的天空下,樹木和植物在紋絲不動的空氣中,沒有動物,沒有人,沒有流水,隻有最幽靜的肅穆;——那麽,這種環境就等於是一個轉入嚴肅,進入觀賞的號召,隨而掙脫了一切欲求及其需要;可是單是這一點就已賦予了這隻是寂寞幽靜的環境以一些壯美的色彩了。”坐在單人沙發上的那位飛快地說著,“這是因為這個環境對於這不斷需要追求‘什麽’和達成‘什麽’的意誌不提供任何對象,不管是有利的或不利的對象,所以就隻剩下純粹觀賞的狀況了。”


    “你想讓我自覺成為一個看客?”呂清廣喝問,“將一切交由你來掌控?包括我的命運?包括我的生命?”


    卷毛狗大聲的吠叫著,似乎要壓下對方的氣焰。


    “誰要是不能做這種觀賞,就會以羞愧的自卑而陷入意誌無所從事的空虛,陷入閑著的痛苦。”他將水晶酒杯放在單人沙發寬闊的扶手上,一邊伏下身子獎勵地撫摸著卷毛狗,一邊聲調絲毫不降低的繼續演說。“就這一點說,這個環境提供了檢測我們自己的智慧有什麽價值的機會,對於這種價值,我們忍受或者愛好寂寞的能力到了什麽程度根本就是一個好的標準。所以這裏描寫的環境給低度的壯美提供了一個例子,因為在這環境中,純粹認識的狀況在其寧靜和萬事已足的性情中,作為這種心情的對照,仍然混雜著一種迴憶,迴憶到少不了要不斷追求的意誌那種依賴性和可憐相。”(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呂清廣本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半了散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半了散人並收藏呂清廣本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