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縱然看不見容巧嫣的臉,卻也是看到帷帽高高揚起的樣子,猜出了容巧嫣定然很驚訝。


    於是,他趕緊解釋了起來。


    “小子本姓石,賤名不足說也,隻等小姐賜名。家在金州府城外開有一家鏢局。”


    那男子一邊說,一邊強忍著眼淚。


    “六月裏金州府下起了大雨,我們在城外最先受了災,好歹收拾了一點財物跑去了府城內避災。除了鏢局被水給淹了,人倒是還活著。不過。。。。”


    “我知道金州的水災極為利害。不過你家既然是鏢局,總歸有些家底,不至於變成流民啊?”


    容巧嫣實在是忍不住插話道。


    鏢局掙多掙少兩說,但是怎麽著也不至於變成流民了啊?


    “水災發生的時候,我正跟著我爹爹在外走鏢。偏去的那地方也是發生了大水災,因此那鏢物就被突然襲來的山洪給衝走了。不隻是貨物搶救不及,就連鏢師也被衝走了兩個。我爹爹為了救我,也被衝走了。”


    這下,那男子是真的忍不住了,眼淚順著臉頰就流了下來。


    “我們剩下的人淌著水躲著雨,千辛萬苦的迴到金州府,卻發現鏢局被淹,家徒四壁了。這時,那鏢主找了上來。保鏢的人最重聲譽。這鏢物丟了,自當是要賠償。我父親已去世,我母親就解散了鏢局,把家裏所有能賣的都賣了。把那賣的錢賠了大半給鏢主,賠了小半給那丟了性命的鏢師家,最後剩的一點,就當做工錢發給了那些被遣散的鏢師。做完這些之後,我母親。。。。”


    那男子用髒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臉,把本來才擦幹淨的臉又抹黑了。


    “最後母親也傷心過度去世了。如此,隻剩下我與妹妹相依為命。本來,我在金州府找了個苦力活先做著的。畢竟,我們知府大人讓我們以工代賑。說我們幫官府做活了,就可以領取賑災糧。可是,那兩個喪了命的鏢師家裏,卻是整日裏來我和妹妹暫住的大棚裏鬧,隻說那鏢師是家裏的頂梁柱,我們賠的錢根本就不夠活。可是,我們確實也是身無分無了啊。那大棚裏住著許多的人家。長此以往,就有許多人不樂意了。後來,我與妹妹一合計,就想著來京郊之外的宏縣,投奔一個遠房的姑母。可是,到了那姑母那裏,她家裏人卻說他們家也窮困的很。就,就給了我們一點幹糧,讓我們離開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那男子許是想到這一路的艱辛,淚流的愈發多了。


    “呀,那宏縣離著京城可是百多裏呢。你們就是一路走過來的?”容巧嫣驚訝的問道。


    她為著逃離路線的事情,一直研究輿圖。


    那宏縣隸屬於京城管轄,離著京城一百裏左右。


    雖然不是很遠,但是單單靠走路的話,也要走上許久。


    “我們從金州去宏縣的時候,碰到了好心人,搭了一段車,倒是很快到了姑母家裏。從宏縣出來,就想著天子腳下,定然是有做活的地方。因此,我與妹妹就一路往京城走。結果,才走了一點路,妹妹就生病了。後來,我也開始發熱了。再後來,我們幹糧也沒了,就隻能一路摘著果子往京城走。”


    那男子許是發泄過了情緒了,終於慢慢的平靜下來敘述了。


    “今日裏,妹妹渾身發燙,昏睡不醒。我也是渾身發燙,頭暈目眩的。我拚著最後的力氣,帶著妹妹撲在了馬車前。隻希望能遇到人,救我們一把。果真,遇到小姐這善心的人。”


    那男子感激的說道。


    容巧嫣聽完了這男子的遭遇,也是唏噓不已。


    這天災導致的人禍,實在是沒法子啊。


    “不過,你既然走過鏢,想必功夫不錯吧?你何必要賣身為奴?你可以再去找活做啊。”


    容巧嫣不是逼良為奴的人,自然是勸解那男子。


    那男子卻是苦笑了一下,說道:“我雖不是大夫,但是經常走鏢,也是知道的。我妹妹的病,還有我的病都需要銀錢救治。我們現在身無分文,如何能讓醫館救治?如何能去找工?況且,這良民生活不易,就算我家昔日開了鏢局,一朝得禍,不也家破人亡?不若找個好主家,就此了卻殘生罷了。”


    這男子顯然是被一係列的事情給打擊到了,言談之間,頗為頹廢。


    容巧嫣倒是想要再勸,隻是怕說下去,會讓人說: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這就是六嫂嫂說的圍城吧?


    裏麵的人想要出來,外麵的人想要進去。


    平民隻看見大戶人家的奴婢都吃得飽穿得暖,衣食無憂的樣子,卻是沒想過那奴婢的性命都不掌握在自己手裏,而是掌握在主家手裏。


    若是遇到那不善的主家,隻怕幾頓板子下去,就沒了性命啊。


    而也有那通透的積年老奴,想要脫籍,想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沒什麽對錯,不過是個人的想法不同罷了。


    容巧嫣不由得歎起了氣。


    自己拚命的想要逃出容府這個大牢籠,想必別人也是不明白的吧?


    畢竟自己穿金戴銀,使奴喚婢的。


    為著這逃離,冒著風險倒騰糧食掙錢買路引,買人,去邊關落戶。


    等等,買人。。。。。


    容巧嫣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買人,買信任的人,護送自己去邊關的城市落戶,再護送自己去海州定居?


    那人要忠誠,要有能護送的能力,眼前的人,好像也符合。。。。。


    不過,他有功夫,若是不忠心。。。


    “你先歇著。讓我想下。”


    容巧嫣的腦袋很亂,迫切的需要理出一個頭緒。


    於是,容巧嫣讓楊嬤嬤繼續看護著這兄妹兩個。


    而她則是去了大堂裏,坐在椅子上細細的思索著。


    容巧嫣才坐了一刻左右,就見到周磊陪著燕易和燕衛過來了。


    她站起身,看著走進來的三個人。


    “六小姐,糧食查看無誤。都是上好的糧食和藥材。按照如今的價格,這是一萬五仟兩的銀票,都是一千兩一張的。請您點看。”


    燕易先是對著容巧嫣行了一禮,才細細的說道。


    容巧嫣激動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故作淡定的把那摞厚厚的銀票拿在了手裏。


    “不必點看了,我信您。石頭哥哥,你把鑰匙給這位大人吧。”容巧嫣對著周磊淡定的說道。


    周磊趕緊上前把鑰匙給了燕易。


    “這個莊子,我們租了一年。您隨便安排哪一天來把糧食和藥材拉走即可。拉走之後,也不必管這個莊子了。等到了收莊子的日子,那主家就會來換鎖的。”


    容巧嫣盡量平靜的對著燕易說道。


    “是。”燕易拱手應道。


    這可是自家主子放在心上的人,他們可不敢慢待了。


    雖然這不是將來的主母,但也是有著救命之恩的侍妾啊,至少是個板上釘釘的側妃。


    燕易和燕衛兩個人恭敬的對著容巧嫣行禮之後,就告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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