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精疲力竭的段夢一個踉蹌,險些仰天跌倒,而這一瞬間的破綻卻剛好被左橋抓住。左橋嗬嗬一笑,心想段夢你們金蛇派跋扈多時,不想也會有今天。他飛起一腳,正踹在段夢心窩,隻聽得“轟”的一聲,段夢整個身體重重地摔在牆上。他坐在地上,頭一點,嘔出一大口鮮血。


    左橋那肯輕易罷休,一個箭步衝到段夢身前,舉起天蛛開月刀,使出一招“落花流水”,對準段夢的頭斬去。段夢眼見大勢已去,平靜地閉上了眼睛。伴隨著段天爐和藍蘭的唿喊聲,天蛛開月刀唿嘯著衝到了段夢的頭頂。


    然而,天蛛開月刀並沒有像段夢預想中的那樣,將自己一分為二,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兵器撞擊清脆的響聲。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竟然站著一位身材高大的少年。他手持一把普普通通的劍,迴過頭來,皺著眉頭看著自己。原來剛才是他及時出手救下了自己。


    死裏逃生並沒有讓他欣喜若狂,反而巨大的愧疚感令他恨不得立即自刎謝罪。他撿起地上的寶劍,想要上去和四人拚命。桂亦雄突然衝著段夢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衝動。段夢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退到一邊。


    左白桃眼見自己除掉段夢的計謀就要得逞,到時候最多給左橋他們四人安上一個誤殺的罪名,隨便打個幾十大板,便可以蒙混過去。而失去了最強戰力的金蛇派,一定會一蹶不振,而自己的天蛛派便可以趁此時一統五仙教。


    誰知他精密的計劃走到了最後一步,隻差那幾寸的距離,天蛛開月刀便可以將段夢劈成兩半。卻不想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壞了自己的好事。他兩個鼻孔冒出滾燙的熱氣,頭頂的頭發仿佛都燃燒了起來。左白桃大喝一聲,用手指著桂亦雄的鼻子破口大罵道:“哪裏來的邋遢的小野種,這台子是你能隨便上的嗎?”說著拔出腰間佩刀,便欲衝上去砍殺桂亦雄。


    誰知段天爐早已率先一步閃爍到了左橋的近前,他生生將左橋出鞘的刀按了迴去。左橋運動氣力,想要掙脫段天爐的控製,將刀再次拔出來。兩人暗中較量內勁,幾個迴合下來,左橋自知內功不如段天爐,便將手鬆開,氣唿唿地向後退了一步。


    段天爐眼見雖然愛子僥幸獲救,但他心中仍舊十分不快,近五十二年金蛇派在五仙教中從無敗績,沒想到今日眾目睽睽之下,堂堂金蛇派的大公子,竟然要一個無名小子來救。他雖然心中感激桂亦雄,但礙於情麵,也不得不正色對桂亦雄說道:“小子,你是何人?出自何派?速速報上名來。”


    還沒等桂亦雄迴答,台上的左橋卻突然哈哈大笑出來,他一臉不屑地指著桂亦雄說道:“爹,難道你忘了嗎?這就是那個天天被青年軍教頭批評的小邋遢啊,哈哈!他竟然也學著別人做起英雄來了。看我不好好教育教育他。”


    此時,月朗星稀,暗香竹影,教眾們都已點亮了台上的火把,在一片紅光中望去,桂亦雄隻見左橋頭戴朱纓寶飾之帽,腰佩白玉之環,好酒好肉養出的潔白的肌膚,毫無傷痕和老繭的雙手。他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破舊的衣服,一雙草鞋上滿是洞洞。心中不免生出一絲酸楚,再加上平日裏青年軍中的同伴欺侮嘲笑他時,左橋總是鬧得最歡的一個。此時看到仇人在眼前大唿小叫,好不神氣。他的頭又開始劇烈地疼起來。


    他的思緒一下子迴到了自己小時候,那個瘋娘摟著他講鬼故事的每一個夜晚。他清清楚楚地迴憶起,那個發瘋的娘在他的臉上劃下一刀時候的巨大的痛楚。他頭痛欲裂,心中悲苦異常,渾身又酸又澀,終於,他體內的情緒像是一座火山一般,爆發開來,他唿號著,如一個掌管著骷髏大軍的將軍,威嚴而又兇惡地向左橋撕咬而去。


    左橋大驚,但他旋即哈哈大笑起來,心想桂亦雄的三腳貓功夫自己平素裏還是見過的。於是心中便放鬆了警惕,誰知桂亦雄暗叫一聲:“白骨哀·鬼影重重”。忽然間,左橋仿佛花了眼一般,三個桂亦雄手持三把劍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向自己攻來。他大驚失色,急忙使出一招鐮刀半月斬,才勉強接住這招。


    這一招著實令左橋吃驚不小,雖然他一向知道桂亦雄有點才能,但在青年軍中長期壓抑困苦的生活環境和沉重的心理負擔下,桂亦雄的才華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抑製。他曾多次暗中觀察,也隻覺得桂亦雄的武功有些小成,但絕對在自己之下的。然而剛才桂亦雄攻過來的這一招不僅絲毫看不出門道,而且功力和氣魄遠遠在自己之上,甚至讓他在恍惚中覺得仿佛是在和師父左白桃一輩的人在比試。


    不!那種恐懼的感覺比和師父比試還要更加地強烈。


    雖然此刻左橋的心中翻江倒海,但是被激怒的桂亦雄卻徹底殺紅了眼。這一招出去他並不收招,而是順勢將寶劍快速地向前砍出。左橋仿佛覺得自己眼花了一般,竟然有三個劍刃同時在自己的麵前劃出五個劍痕,左橋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抵擋。眼看著,桂亦雄的利刃就要將他五馬分屍。


    突然間,一個瘦削的身影一閃,隻聽得叮叮幾聲,在空中劈啪冒出許多火星。左橋定睛一看,原來是李芳梓擋在了自己身前,用毒蟾神甲生生擋下了桂亦雄的攻擊。


    李芳梓雖然擋下了這一招,但是她的身體卻重重地飛了出去,連帶著左橋一並摔在了地上。桂亦雄低頭看了一眼寶劍。隻見上麵多了大大小小許多缺口。若不是兵器弱於對手,現在李芳梓的身上恐怕早已被戳了七八個洞。


    李芳梓倒在地上,兇神惡煞般地對艾夕和柏霍大吼道:“看什麽看,快上啊!”


    看了剛才的兩招,柏霍和艾夕的心裏直打鼓,還以為桂亦雄是中原來的不知名的門派的絕世高手,早已忘了其實不過是五仙教天蛛派裏平時寂寂無名的小卒罷了。


    兩人互相看了看對方,戰戰兢兢,鼓起勇氣向桂亦雄衝來。誰知桂亦雄卻一直背對著他們,一動不動呆在原地。艾夕的八爪斷魂棍和柏霍的八重山妙木釘竟然毫無阻礙,順順利利地插入了桂亦雄的兩根肩胛骨中。兩人心中大喜,可誰知兵刃插入桂亦雄身體的一刹那,竟然發現那個身體是空的。


    兩人心中大駭,定睛一看,哪裏還有什麽桂亦雄。柏霍不覺間冷汗從額頭冒了出來。他驚恐地轉過頭,卻看見桂亦雄出現在兩人的身後。桂亦雄使出一招“白骨哀·鬼哭粟飛”,飛起兩腳,蹬在柏霍腹部的氣海穴和艾夕腰部的命門上,兩人登時便覺得劇痛難忍,身體騰空而起,飛出七八丈遠,重重地落在人群之中。


    人群中先是一陣沉默,繼而爆發出山唿海嘯般的歡唿聲。想不到在五仙教的後輩之中竟然出了一個武功如此高強之人。就連段夢都一臉震驚地看著桂亦雄,暗暗地搖了搖頭,自愧武功遠遠不如。台上台下,隻有藍蘭知道,這是桂亦雄多年來,一個人在撫仙湖畔修煉的成果。


    李芳梓一看艾夕和柏霍落敗,大驚失色。想不到自己父親千算萬算,想趁著這個機會一舉打敗金蛇派,卻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壞了父親的好事。她身體裏毒蛇一般的血液開始湧動,沸騰,兩隻眼睛也變得冷漠而無情。她一把推開左橋,發瘋似地唿號著衝向了桂亦雄。


    桂亦雄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常常欺侮他的左橋,對於李芳梓三番兩次地糾纏,他心中十分惱火。桂亦雄狠狠皺了皺眉,在月光的照耀下,整張臉如同一塊堅硬的鐵。他暗暗發狠,使出一招“白骨哀·屍鬼狂潮”,向李芳梓揮劍的速度簡直如雷霆霹靂一般。麵對著幾百條向自己衝來的劍氣,李芳梓的表情仿佛就是到了人間煉獄一般。她拚命地揮舞著毒蟾神甲,像是垂死掙紮的猛獸一樣,瞪著滿是血絲的紅眼睛,想要擋下桂亦雄的劍招。


    可她的武功終究遠不及桂亦雄十分之一,隻聽得噗呲幾聲,李芳梓身上開了幾個口子,鮮紅的血液從她身體中噴湧而出。她愣在原地,像是一個剛剛淋過大雨的乞丐。突然,她覺得左耳一陣劇痛,她急忙用手去摸,卻摸到一個活動的熱烘烘的物仕。李芳梓將手在眼前攤開一看,隻見是一個沾滿了鮮血的耳朵。她嚇得大叫一聲,七魂八竅全都潰散飛去。她捂著耳朵,哭嚎著向台下跑去了。


    眨眼之間,剛才還在台上耀武揚威的四個人,已有三個人敗下陣來。剛才段夢用盡渾身解數,險些送命的戰局,被桂亦雄幾下子便打掃了個幹幹淨淨。就連桂亦雄自己都無法相信,覺得這一切十分不真實。


    他碩大的身軀站在台子上,體內的熱血不住地翻湧。這種不真實的感覺,更加令他覺得,正是因為青年軍那些人的歧視,才導致自己這樣一個才華橫溢的人埋沒了如此之久。那些年的種種痛苦和壓抑,都是他們歧視的產物。想到這裏,他心中的委屈和痛苦就愈發地分明了,他感覺仿佛有一柄明晃晃的刀,在剜自己的心。


    偏偏就在這時,藍蘭不自覺地喊了一下。那個聲音即使埋沒在人群的山唿海嘯之中,桂亦雄卻可以聽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段夢!”


    桂亦雄鐵青的臉顫抖著,他的嘴角仿佛燃燒了起來,愈發地扭曲變形。他看到段夢站了起來,正在向著自己走來。


    所以,剛才藍蘭的那一聲“段夢”,是在擔心發了瘋的自己傷害到段夢嗎?


    怎麽可能呢?


    桂亦雄抬頭向天,哈哈大笑。段夢本是打算叮囑他小心為上,但等不及他開口,桂亦雄已然十分粗暴地將他推開。台下的藍蘭看著桂亦雄總算對段夢無害,長長地鬆了口氣。


    桂亦雄看著台下的藍蘭,神色淒然。現在的他,又迴到了那個撫仙湖畔的孤獨一身時的情形,和從前一樣,什麽也沒有變化,可他卻不知從何處又平添了這許多痛苦。現在的他,隻想把眼前這個給他帶來痛苦的左橋徹底殺死。剩下的,他什麽也不想管。


    桂亦雄提起寶劍,一聲不吭地向左橋走去。左橋支撐著站起身來,哆哆嗦嗦地拿著天蛛開月刀,等待著桂亦雄的出招。他害怕極了,不自覺地向父親左白桃望去,隻見此刻左白桃氣得七竅生煙,麵如黑墨,十分難看。但是從父親溺愛的眼神中,他看得出來必要時,父親一定會出手相救,於是他強打精神,用盡全身力氣使出一招鐮刀彎月斬,向著桂亦雄飛速斬去。


    然而無論左橋如何掙紮,這場戰鬥終究變成了一場貓和鼠之間的玩耍。縱然老鼠再狡猾,也難以逃脫老貓的掌心。老貓之所以不馬上殺死老鼠,是因為它在享受折磨老鼠的過程。它一次次地放走老鼠,再一次次地將老鼠抓迴來,那種刺激的感覺,令它欲罷不能。


    桂亦雄當下正在享受這種快感,本可以一招結束的戰鬥,他卻偏要用十招,百招來打,一次次地給左橋以勝利的希望,再一次次親手將這個希望打得粉碎。複仇的快感讓他渾身舒服到戰栗,他要讓左橋也感受一下被人折辱的痛苦。並且將那種痛苦拆成一片片,一絲絲,一頁頁,再配上恐懼的藥酒,讓左橋一次嚐個通透。


    武功低微的人以為兩人在纏鬥,武功中等的人以為左橋在頑抗,隻有武功高強的人才看得出,這是一場虐殺。


    左白桃再也無法忍受桂亦雄對自己私生愛子如此地羞辱了,他大喝道:“畜生,趕緊住手!”說著便死死按住自己的天蛛碎月刀,仿佛是在威脅桂亦雄自己將要出手了。


    然而桂亦雄此時已然殺紅了眼,他哪裏肯輕易罷手。既然已經鬧得這麽大了,那就鬧一個底朝天又如何?就算把左橋這個崽種殺了又如何?他不僅絲毫沒有停下來進攻的意思,反而出招愈發地兇猛了。


    忽然,桂亦雄使了一招“白骨哀·神輸鬼運”,一劍刺向左橋的喉嚨。左白桃眼看愛子便要命喪黃泉,說時遲那時快,使出一招“鐮刀碎月斬”,擋在了桂亦雄之前,將桂亦雄的劍擋開。


    桂亦雄一時眼花,未看出來是左長老出招營救。仍舊使出一招“白骨哀·奸同鬼蜮”,寶劍如同一條毒蛇一樣向了左白桃衝去。


    就在這時,段天爐及時出手,一招“九天蟠龍”擋在了桂亦雄的利刃之前。然而段天爐的手臂還是被桂亦雄所傷,殷紅的鮮血從袖口滴滴掉落下來。


    這時,桂亦雄看著眼前的段天爐,他徹底地清醒了過來。桂亦雄將寶劍一把扔在了地上,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左白桃一看段天爐受傷,心中暗喜。他站起身來,走到台下的五仙教眾人麵前,高聲叫嚷道:“聖教的各位兄弟姐妹,此人名叫桂亦雄,乃是鄙派一個不成器的落魄崽子。他平日裏為人畏畏縮縮,不知上進,老師和同門們說他幾句,他便懷恨在心。不知他從哪路的妖人那裏學來如此陰險狠毒的武功,卻不思以此武功報國殺敵,卻在這裏殘害同門,實在是罪大惡極,人神共憤。左某用人不察,竟然養出來這麽一個卑鄙毒辣,惡浪滔天的亂臣逆子,實乃左某之罪。左某今日再次自戕以謝聖教。”


    說罷,左白桃揮舞天珠碎月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了一刀,鮮血登時沿著手臂,從手指上掉落。眾人看著左長老如此悲壯,又看見桂亦雄竟然連段天爐段長老也敢傷害,登時義憤填膺,抄起兵刃準備動手。這時,不知人群中哪個識趣的家夥喊了一聲“殺了他。”人群中登時殺聲震天,皆欲取桂亦雄項上人頭而後快。


    左白桃心中大喜,他轉過頭來看著桂亦雄,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亂臣賊子,無恥小人,我左某萬萬想不到竟然會在自己的門下出了你一個如此狠毒的惡賊,你竟然想要致同門於死地。枉我平素對你教導有加,寄望頗深,誰想你恩將仇報,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行為。今日左某便要帶領大家替天行道,將你亂刃分屍。”說著,左白桃揮舞著天珠碎月刀,帶領著台下的所有人向著桂亦雄撲來。


    左白桃如此反應不僅桂亦雄沒來得及反應,就連段天爐也看得雲裏霧裏。剛才的戰鬥他看得真切,且莫說段夢左橋之流,就算是五個長老中的任意一位,與眼前的少年單打獨鬥,也無法占據上風。隻是這少年劍法如此稀奇古怪,又心狠手辣,似有夢中遇鬼的恐懼與滿腹幽怨的悲愴。一點點傷口,他自然是不放在心上。若是按照他的想法,那定然是先將桂亦雄羈押,再詳細審問事件的來龍去脈,既不放過他的惡,但也絕不能毫無根據便胡亂加害於人。


    可偏偏左白桃的反應如此激烈,難道是因為桂亦雄想要傷害自己的私生愛子,而慈父之情瞬間溢出?還是因為門下竟然出了如此能人,卻令之埋沒於世,於自己臉麵上過不去?抑或是自己這個少年終不能為自己所用,所以便在少年叛逃之前先下手為強?無論如何,段天爐都想不清楚。


    但不管怎樣,眼下他已經徹底地失去了對局勢的控製。經過左白桃的煽動,無數群情激憤的教徒嘶吼著衝上台來,想要將桂亦雄撕碎。桂亦雄怔怔地愣在原地,他被眼前的洶湧的人群嚇壞了。慌亂中,他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藍蘭。隻是這驚鴻一瞥,便立刻化解了桂亦雄心中所有的恐懼,在那一瞬間,他覺得,既然人生是如此的殘忍,那便索性大幹一場吧,就算死,也要死的光芒萬丈。:筆瞇樓


    他手握寶劍站在場中央,忽然一陣狂風吹過,吹亂了他的頭發,那令人膽戰心驚的鬼哭狼嚎,不知道是風聲,還是桂亦雄的笑聲。在一片毫無秩序的混亂中,隻看得見鮮血在不住地噴灑,肢體在漫天地飛舞。桂亦雄在這生命中最後的狂歡中,享受著戰鬥帶來的快感,這種超過道德和法律的快感,在他將壓抑在心底的所有痛苦釋放之後,如一股溫暖的電流一般,舒舒服服地傳遍了他的全身。


    桂亦雄如同一個暗夜中的邪魅鬼靈,揮揮灑灑,走筆遊龍地書寫著他人的生死命符。“白骨哀”劍招詭奇陰狠,如同混沌中的一條青龍,冥冥之中蘊含了無限的勇氣和憤恨。他越戰越勇,渾身上下的毛孔中透露出對於血腥氣味的癡迷,那感覺,真如同豪飲之後的酩酊大醉。


    此時的左白桃已經拉著左橋躲在了一旁,他們暗中觀察著場上的一舉一動。左白桃本意是讓自己的私生愛子在比武之中勝出,繼而成為青年軍的首領,誰想到桂亦雄的半路殺出,不僅打亂了他的計劃,還讓他的臉上十分無光。畢竟自己的門派有如此能人,卻令明珠蒙塵。所以他才煽動教眾來合圍桂亦雄,一方麵可以除掉這個眼中釘肉中刺,另一方麵等他們鬥得兩敗俱傷,自己則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桂亦雄竟然與五仙教教眾鬥了半個時辰,竟然還沒有被殺死。就在他急火攻心,一籌莫展之際,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了桂亦雄身邊。


    那個人便是段夢。


    在那一刻,桂亦雄的寶劍隻差一點點,便可以刺穿段夢的喉嚨。可當他清楚地看清了段夢的臉,他的劍卻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他深知,如果這一劍刺下去,對於藍蘭意味著什麽。她會為他傷心斷腸、肝膽俱裂嗎?她會為他哭天搶地,哀哀欲絕嗎?她會為他而生無可戀、自殺殉情嗎?桂亦雄在心中得出的答案是肯定的。


    桂亦雄及時停下了手中的劍。段夢看到他停止了攻擊,便知道桂亦雄並非一個魔鬼,在他的心中還是有善的。他發自內心地向桂亦雄露出了讚同的微笑。可是,那來自情敵的微笑,非但沒有令桂亦雄的心融化,反而令他覺得一陣陣的惡心和反胃,他一氣之下,將寶劍狠狠紮在了段夢麵前,就像是對他最後的警告,警告他不要再試圖去探視自己的內心。


    桂亦雄雙掌合十,用盡全身的內力使出一招“白骨哀·鬼影重重”,化身為十九個鬼影,向未知的遠方逃走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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