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一怔,下意識問:“郎君突然取這麽多錢出來,可是有什麽事?”


    他也知道這般問逾矩了,但他實在很震驚啊!


    他們家郎君雖然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但老爺子自小就對郎君很嚴格,在郎君很小的時候就把他帶到了邊疆軍營中鍛煉,因此,郎君不但沒有養成一點富家子弟的驕奢習慣,還比一般人都要節儉。


    郎君自然是不差錢的,別說家裏的錢,郎君自從在軍營任職後,每月都有自己的月銀,加上郎君先前立了那麽多戰功,聖上給郎君的賞賜郎君隻怕幾輩子都花不完。


    但郎君別說想辦法去一去自己快要擠滿的小金庫了,除了每個月必要的開銷,他甚至連一個費錢的習慣都沒有。


    別的富家子弟,誰沒有一兩個費錢的興趣或習慣,或是養女人,或是有什麽收藏的癖好,又或是喜歡唿朋喚友,大擺宴席。


    這些事,他們郎君通通沒有興趣!每天不是公務便是公務!活得比那山上寺廟裏的和尚還無趣!


    也難怪何副將天天在背後吐槽郎君是個不解風情的老男人……啊呸呸呸!


    反正,因為以上種種,飛揚對於自家郎君突然要拿出兩百兩銀子這個舉動,十分震驚。


    韓臨瞥了他一眼,對他這逾矩的舉動沒說什麽,隻淡聲道:“取出銀票後,給傅娘子送去。”


    這句話,比郎君突然讓他取出兩百兩還要讓飛揚震驚。


    飛揚怔怔地看了自家郎君一會兒,終是忍不住道:“郎君……為何突然給那……傅娘子銀錢?”


    那女人是什麽德性郎君難道不知道嗎?


    郎君以前明明也是盡量避免和那女人有什麽交集的!


    韓臨眉頭微微蹙起,臉上現出了幾分不耐煩,道:“傅娘子是我們寧國公府的恩人之後,如今她家裏遭逢大難,我們本就應該代替她家裏人照顧好她。


    她沒有銀錢,在這上京城寸步難行,我暫時資助她一些,有何問題?”


    有問題!大大的問題!


    但飛揚哪裏看不出自家郎君顯然對他有意見了,便是心裏還有很多疑問,還是狠狠壓了下去。


    郎君是怎麽知道那女人沒銀錢的?莫非是那女人跑到郎君麵前哭訴的?!


    再說了,便是那女人沒銀錢用,也不該是郎君給啊!


    郎君本來便被那女人纏上了,這下子,不是更不清不楚了嗎!


    那女人……那女人又是如何讓郎君願意給她那麽多錢的?!


    韓臨眼眸微冷地看了飛揚一眼,突然道:“罷了,這件事不用你去辦,下去罷。”


    飛揚一驚,連忙道:“郎君……”


    韓臨卻顯然懶得再說什麽,冷聲道:“下去。”


    他迴到這上京城,不過是一個多月的事情。


    這一個多月來,他事務繁多,又被那女子折騰得煩不勝煩,竟是直到如今才發現,府裏的人對她懷有那麽深的成見和敵意。


    說實話,他如今還沒完全消除對那女子的懷疑,畢竟她突然這般性情大變,實在讓人無法不在意。


    但他答應過她,不會讓她再在寧國公府受委屈,在確認她確實有古怪前,這個承諾,他還是要做到的。


    飛揚狠狠咬了咬唇,終究沒說什麽,行了個禮下去了。


    剛走到外頭的院子,他便見到了一臉天要塌了的表情跑進來的飛思。


    飛思一見到他,立刻拉住他,深吸一口氣道:“天啊,你可有聽說,方才姓傅那女人,是郎君親自送迴來的!郎君下午出門,竟是找那女人去了!”


    飛揚一愣,聯想到方才郎君讓他去取錢那件事,仿佛一下子想通了什麽,拳頭猛地握緊,道:“難怪郎君突然讓我去祥瑞錢莊取錢!定是那女人趁機跟郎君哭訴了什麽!簡直是厚顏無恥!”


    郎君下午被老太爺叫了過去,隨即一直到天都黑了才迴來。


    他們隻知道郎君出門了,但沒想到,他竟是去找那女人了!


    定是老太爺讓郎君去的!這個家裏除了老太爺還沒看清那女人的真麵目,誰不知道那女人是什麽貨色!


    飛思眼眸一下子瞪大,“取錢?!郎君突然取錢做什麽?莫非是給那……唔唔唔!”


    話沒說完,他就被飛揚一把捂住了嘴。


    飛揚怒瞪著他道:“你瘋了,說這麽大聲,是生怕郎君聽不到?”


    飛思連忙用眼神向飛揚傳遞了他不會再魯莽的信息,飛揚放開他後,他狠狠唿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咬牙低聲道:“那女人到底在郎君麵前說了什麽!以前的郎君雖然不至於針對那女人,但對那女人的所作所為顯然也是很不耐煩的。


    不行,飛揚,我們必須阻止郎君被那女人蠱惑……”


    “我們不過一個小小的奴仆,又有什麽資格阻止郎君?”


    飛揚到底腦子清醒一些,狠狠瞪了飛思一眼,道:“你別傻了,若是惹了郎君不高興,咱們可沒有好果子吃。”


    方才,郎君就明顯對他十分不滿。


    郎君平日裏瞧著對什麽事都是冷冷清清的,但他心裏有著一套十分嚴明的規矩,若是越過了那條線,便是自己的親人他也不會留麵子。


    那是郎君治軍這麽多年養成的習慣。


    想起郎君方才那冷若冰霜的表情,飛揚的心微微一顫,心知方才,他已是越過郎君心裏的底線了。


    飛思也明白這道理,默了默,才憤憤道:“罷了,郎君的決定我們管不著,但我是絕不會認可那個女人的!”


    也希望他們郎君警醒一些,千萬不要被那個女人蠱惑了!


    不過,這一點,他還是相信他們郎君的!


    雖然這一天做了很多事情,也開始為自己以後的生活鋪路了,傅時瑾當晚還是妥妥地失眠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大半天後,傅時瑾終是認命地唿出一口氣,轉向窗戶的方向,看著透過薄薄的一層窗戶紙透進來的清冷月光,突然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


    難怪古人時常望月興歎,古往今來,唯一永恆不變的,就隻有這一片月色了。


    雖然她在原來的世界沒有家人,但那裏有她的朋友,有她的同事,還有她花費了很多心血打拚出來的事業。


    如今,全都沒有了。


    傅時瑾不怕從頭再來,隻是多少,還是有些惆悵,和世事弄人的荒謬。


    最後,傅時瑾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覺的,隻知道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頭已是一片大亮,不大的房間裏,充盈著初春明媚而燦爛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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