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也不是那麽足)飯飽後,大夥各自散去,泡澡的泡澡,迴屋的迴屋。俊雄並沒有來找許朔學技能,也許之前那番話隻是個玩笑吧。


    許朔和莉莉恩繆真也迴到了北屋,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明天要帶走的行李,隨後便躺下休息了。


    今天夜裏的風格外的大,木屋被吹得轟轟晃動,溫度也降得厲害,莉莉恩怕繆真受涼,睡前緊緊地抱著她,不久二人相擁入眠。


    許朔喝了大半碗酒,意識上有些倦意,但他沒有放任倦意流淌,而是努力保持著清醒,一直到莉莉恩和繆真的唿吸變得勻稱,他便悄然起身,來到屋外。


    倒不是有什麽特別的事,隻是許朔曾經答應某個人,如果他升級的話,就跟他好好聊聊。雖然是深夜,雖然屋外的風雪像耍脾氣一樣亂嚎,但以防萬一,還是看一下,免得那家夥在風雪中等他。


    來到樹林附近,還真的看到白宇坐著輪椅等在那。這人的執念可真夠深的。


    而讓許朔有些意外的是,除了白宇,俊雄也在,這家夥頭上頂著一口鍋,左臂夾著一捆柴,右臂挎著一個包裹,一副滑稽的模樣站在白宇身後。兩個人湊在一塊的模樣,好似西八國電影《我的特級兄弟》裏的殘疾人兄弟。


    許朔走上前去,向兩人揮手:“晚上好啊兩位,這大風雪夜的,不睡覺,在等人嗎?”


    俊雄一看到許朔就鬆了口氣,“你可算來了,再晚一點這裏就剩兩座冰雕了。”


    “我是不想來啦,不過想到可能會有一個傻瓜在這裏等著,以防萬一就來看看,”許朔視線望向白宇,見後者樂嗬嗬地笑著,許朔也忍不住苦笑,“沒想到不是一個傻瓜,是兩個。今晚是怎樣,要辦男子座談會嗎,我看到有人連鍋都帶來了,你們會不會太誇張了?”


    “好了,不要站在這裏說,咳,免得有人出來上廁所看到我們,走吧,去老地方。”白宇看著許朔說道。


    許朔聳聳肩,當即背過身蹲下,“墓地是吧,上來吧。”


    白宇熟練趴到許朔的背上,讓許朔背他。


    俊雄的視線在白宇和許朔間遊走,他有些驚愕地問道:“等一下,你們兩個什麽時候這麽要好了?”


    許朔懶得迴答,朝他努努嘴,“廢話少說,前麵開路。”


    俊雄明顯仍有些在意,但還是老實地頂著鍋朝森林裏走去。


    不多時,三人來到墓地中。


    “唿,有一陣子沒來了。”俊雄望著遍地的土墳,神情感慨地說道:“也差不多是時候祭拜一下咱們的兄弟姐妹了。”


    白宇和許朔早來拜過了,也就沒什麽感觸。


    許朔照舊將白宇放到大石頭上坐著,俊雄則從包裹裏取出毯子給白宇披上,然後把自己頭上的鍋拿下來,堆起木柴,在大石前生火架鍋。


    “你這是打算煮什麽嗎?”許朔問。


    “煮點熱水,這種天氣光說話不喝水的話,喉嚨馬上就幹了,”俊雄一邊說一邊從地上抱起一兜雪放入鍋中,然後又從四周攬了些雪,用做柴火的擋風牆,“現在風大的,要化開這些雪估計得不少時間,先來吃點肉幹吧。”


    說著,俊雄從包裹裏抓出一把黑乎乎的肉幹,擺在篝火旁邊。


    許朔嘴角抽搐,“你準備的也太周全了吧,難道我們是來野餐的嗎……”


    俊雄抬起頭,反問道:“那你說我們是來幹嘛的?”


    “這個……”


    還真被他問倒了。


    “咳,放輕鬆一點,就當是來野餐的好了,吃點肉幹,聊聊天。”白宇說著彎下腰去,拿起一根肉幹咬在嘴邊——這可真稀奇,白宇居然會主動拿東西吃,平時讓他吃點什麽,他貌似都會以沒胃口為理由拒絕。看樣子升級以後他的身體確實好了不少。


    “沒錯,今晚咱哥幾個出來,不就是來閑聊的嗎?”俊雄也搭腔道。


    “閑聊……”許朔左看看俊雄,右看看白宇,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心中萌生,他摸不清這倆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索性也拿起一根肉幹叼著,擺出聽之任之的姿態,“好啊,聊唄,聊什麽?”


    聽到許朔的話,俊雄飛快地朝白宇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又若無其事地低下頭去,拿起一根肉幹放在火上烤。


    有那麽幾秒,四周隻聽得到風聲。


    “聊點刺激的吧,咳,我們來交換秘密,一人說一個秘密,看誰的秘密夠刺激,怎麽樣?”白宇用完全不是提議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


    “好啊,聽上去很有趣,誰先來?”俊雄演技拙劣地捧場著。


    “既然是我提議的,那我先來吧。”白宇說。


    許朔在一旁靜靜地嚼著肉幹,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心中對二人把戲已經明白了七八分。


    (這是想要從我這裏打探點什麽嗎?)


    “我的這個秘密,是我父親當年從血月一族口中聽來的,是一個足以震驚世人的秘密,當然,也有人並不關心,不過會關心這個秘密的人,大都非同小可。”白宇先做了個吊人胃口的鋪墊。


    “有這麽厲害,說來聽聽?”俊雄像一個捧哏初學者。


    “稍微了解一點曆史的人都知道,血月一族是曾經侍奉過勇者,為東耀聖戰做出過巨大貢獻的一族,全盛時期是毋庸置疑的名門望族。說到血月一族,咳咳,就不得不提到他們那神秘又強大的禦血魔法,那是一種可以將自身血液化作武器,或者折損自身生命力來強化自己的強大另類魔法。在禦血魔法中最出名的,是血月一族世代相傳的秘術,名為【命結】。”


    白宇像講故事一樣,將他所謂的秘密娓娓道來。81??.??m


    “血月一族的族人,可以選定一人作為自己的‘締結者’,將自己性命與之捆綁,在此條件下,被選定為締結者的人,無論受到什麽樣的傷害,哪怕陷入瀕死,咳,隻要還有一口氣在,血月一族的族人都可以將自己的生命力傳遞給對方,延續那人的性命。而且不僅如此,血月一族的族人還可以用這一招來治愈締結者的疾病,或者以過渡自身的生命力對方變得年輕,返老還童,可說是比【神聖治愈術】還要強上百倍的秘術。”


    血月一族有這麽逆天的秘術?許朔聽得有些傻眼。


    而白宇還在繼續說。


    “但是【命結】這個秘術也是有限製的,血月一族的人,一生隻能選定一個人作為自己的締結者,選定之後就不能再悔改。通常血月一族的人會選擇同族的異性,也就是自己未來的妻子或者丈夫作為締結者,彼此互相庇護,此生共進退。血月一族的締結對象鮮少有外族,但並非沒有例外,曾經在勇者摩下效命的血月一族長老麒虹,就將勇者米迪爾選為了自己的締結者。”


    “根據史書記載,勇者米迪爾因為背叛人類,被洛達帝國左右護國使斬殺於恩澤教會的朝聖殿中,屍體於三日後吊懸在朝聖殿前,以警示世人。對於這段曆史,血月一族有不同的說法。”


    “【命結】這個秘術,世人隻知它有強大的治愈和返老還童功效,卻鮮少有人知道,施展過【命結】之術的人,能夠跨越靈魂感知到締結者的生死與存在。根據我父親聽到的說法,當年侍奉米迪爾的麒虹長老,在勇者死後又活了近百年,而直到五十年前麒虹死去的前一刻,她都始終能感覺到米迪爾的存在。”


    白宇說到這裏,忽然目光灼灼地望向許朔。


    “也就是說,勇者米迪爾很有可能還活著,他此刻也許正行走於世間,或隱姓埋名,準備悄無聲息地度過一生,或正積蓄力量,等待一個複出的機會。”


    許朔被白宇那灼熱的目光弄得有些不自在,他低下頭去,學著俊雄的模樣烤肉幹。


    沉默在三人中蔓延了一會。


    許朔手裏的肉幹開始冒煙,發出誘人的香味,他趁熱咬了一口,柴柴脆脆,帶點鹹味,吃起來味道還真不錯,當他咀嚼著肉幹抬起頭來時,發現白宇和俊雄都在看他。


    他放慢了咀嚼速度,眨巴了幾下眼睛,才意識到空氣安靜得有些久了。


    “你……”許朔舔了舔嘴唇,把嘴裏的肉幹咽了下去,“你講完了?這算秘密嗎,感覺更像是傳聞啊。”


    白宇和俊雄對視了一眼,然後說道:“這是隻有血月一族知道的秘密,在當年,這個秘密如果泄露出去,可能就給血月一族引來滅族之災,血月一族的人軟禁了麒虹,死守著這個秘密,並搬離了洛達帝國,不停地更換居所,最後來到逐鹿公國,直至米迪爾的事過去近一百五十年,物是人非了,他們才頭一次將這個秘密說出,我的父親應該算是第一個知道的外人。”


    “哦,”許朔點點頭,“那確實算是秘密了,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就算是真的,那個傳說中的勇者米迪爾這會也入土了吧,都這麽多年了。”


    “這可不好說,等級高的人,咳,生命力也強大,據說有些參加過東耀戰鬥的大人物,至今依然還活著。”白宇說。


    “是嗎,那還真是長壽……”許朔再次拿起一根肉幹,放到火邊烤起來,“那麽,下一個到誰了?”


    白宇的眼睛依舊盯著許朔,但眼裏的光一點點退卻了,最後他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扭頭對身旁的俊雄說道:“你來吧,俊雄。”


    俊雄點點頭,張口說道:“我以前是這個國家的王子,姓氏是默幸德,我的生父是前朝國王。”


    許朔手裏的肉幹“噗騰”一下掉進了火堆中,他瞪大眼睛,驚愕地望向俊雄,俊雄這短短的幾句話,比白宇那一大段都要震撼人。


    “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俊雄點點頭。


    許朔的嘴巴張成了o字型,接著他想起了那天試圖招攬他加入複國軍的首領。


    “等等,這麽說,那天來找你的那兩個人,其實是你的手下嗎?!”許朔問。


    “不不不!”俊雄連連擺手,“我跟他們沒什麽關係,不騙你,我以前確實是王儲,但是以前是以前,現在我有了新的名字和生活,所以現在的我,隻是俊雄而已,那些默幸德舊部要做什麽是他們的事,與我無關。”


    “這樣啊……”


    雖然俊雄否認的堅決,許朔還是忍不住感到驚愕,畢竟說到王子,就想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統治者候選人,那可是絕對的貴族,要把那種印象和眼前黝黑壯碩的男青年聯係在一塊可不容易。


    但許朔轉念一想,這麽些天相處下來,俊雄是什麽樣他也知道,誠如俊雄所說,以前的事就是以前的事,不管以前如何,現在的俊雄,隻是以盜賊的身份,帶著一群小鬼討生活的村夫罷了。


    許朔瞟了一眼白宇,後者一臉平靜,顯然早就知道此事,看來所謂的交換秘密遊戲,根本就是衝著他來的。


    “到你了,”俊雄說完自己的秘密,便迫不及待地催促起許朔來,“說個讓我們也大吃一驚的秘密吧!”


    “我嘛……”


    許朔猶豫了,他抬眼看向白宇和俊雄,見兩人都死盯著自己,一臉緊張的樣子,仿佛他們已經知道答案,就想聽他親自說出口。


    “好吧,你連自己是前王子的身份都說出來了,我不報點相應的猛料,倒顯得我不夠真誠了。這件事情其實應該保密的,不過告訴你倆好像也沒什麽關係。”


    “嗯嗯,說吧!”俊雄握緊了拳頭,屏息凝神似的看著許朔。


    隻見許朔挽起左腳的褲腿,拍了拍他的左小腿,說道:“其實我小的時候被狗咬過,這個地方留下了一塊很難看的疤痕。”


    俊雄看著許朔,好半天才“啊?”了一下,“這就是你的猛料?”


    白宇無語地閉上了眼睛。


    “是啊,所以後來我跟陌生人說話的時候,都會稍微把左腳往後撤一點,不讓人看到這咬痕。”許朔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這算什麽秘密,也太沒意思了!”俊雄有些惱怒地說道,“許哥,你這也太玩不起了,我不信你沒有比這更值得一聽的秘密!”


    “沒有啦,還有什麽呢?”許朔兩手一攤,“我是勇者——這樣的嗎?”


    “起碼也得是……等等你說什麽?”俊雄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白宇倒是聽見了,他猛地睜開眼睛,神色間滿是驚喜,他指向許朔:“你,你果然是……”


    由於太過激動,白宇險些從石頭上掉下來,多虧俊雄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而白宇全然不在乎自己會不會摔倒,他興奮地說道:“你果然是勇者,聽到了嗎俊雄,他承認了!”


    聽白宇的語氣,他似乎早就猜到自己是勇者這件事了。許朔撓了撓後腦,想不出自己是怎麽暴露的——難道是因為之前關於救世主的話題?就因為當時他沒有正麵迴答?


    許朔正百思不得其解呢,白宇這邊一句話直接給他整傻眼了。


    “米迪爾大人,想不到您真的還活著!”


    “我,我是不是應該跪下啊?”俊雄一邊詢問白宇,一邊猶豫不定地向許朔單膝下跪。


    “啊,那我也……”白宇一個翻身從大石上滾下來,拖著身子就要向許朔行禮。


    “打住,你們兩個!”許朔及時斥止了二人,“我不是米迪爾,你們兩個搞錯了!”


    “嗯?”


    “呃?”


    俊雄和白宇皆是一愣。


    “可你剛才明明說……”


    許朔歎了口氣,他好像明白這兩個家夥為什麽一晚上都怪怪的了,感情這兩個家夥把他當米迪爾了。


    “我確實是勇者沒錯,但是,我不是勇者米迪爾,我是勇者許朔,讓你們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許朔說。


    “搞什麽,原來是自封的啊。”俊雄一臉泄氣地站了起來,順便也把白宇扶迴了大石頭上,“我就說嘛,盜賊當勇者什麽的……”


    許朔笑了笑,沒有解釋。


    “真是的,害我白激動了,一激動就想尿尿,你們先聊,我去解決一下。”俊雄邊解褲帶邊朝森林深處走去。


    現場隻剩下許朔和白宇。


    氣氛有點尷尬。


    “我真的不是米迪爾。”生怕白宇不信,許朔又重複了一次。


    “但你確實是勇者對吧?”白宇看著許朔的眼睛說。


    “嗯,”許朔點了點頭,並不打算否認,“正兒八經的,神選的勇者。”


    “原來如此……這麽說,你是新的勇者?米迪爾的繼承人?”白宇試探地問道。


    “繼承什麽的,談不上吧,我跟你口中的那位米迪爾屬實不太熟。話說迴來,你怎麽會猜測我就是勇者呢,是因為之前那個救世主的話題嗎?”許朔問。


    白宇苦笑了一下。


    “直覺吧,自從聽說了米迪爾可能沒有死的傳聞後,時不時就會想,說不定那位大人會重現世間,像傳說中那樣拯救世人,也拯救我們盜賊於水火。所以當你那天晚上沉默的時候,我就想,說不定你就是勇者米迪爾……現在看來,歪打正著了,你確實是勇者,但不是米迪爾。”


    “沒錯,而且雖然是勇者,但並不能像米迪爾那樣拯救盜賊於水火。”許朔自嘲地說道。


    四周的風雪又大了些,森林裏的能見度也降低了,不由讓人擔心俊雄能不能平安迴來。不過好消息是鐵鍋已經開始冒熱氣了,裏麵的雪似乎都已經化成了水。


    “抱歉,請你不要介意,拯救盜賊什麽隻是我單方麵的臆想,實際上就算是真正的米迪爾來了,也很難挽救這個國家裏的盜賊吧。”白宇說著低下了頭,“相比之下你幫了我們很多,所以我由衷地感謝你。”


    “無所謂啦,我沒什麽可介意的,作為勇者我很弱小這件事是事實。”許朔說這句話,身形似乎縮小了一些,“說實話我熱衷於幫助你們,可能隻不過是我的潛意識想要緩解一些罪惡感罷了。”


    “怎麽會有罪惡感呢,你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我們的事情。”白宇說。


    “怎麽會沒有呢,這麽多不公的現實就這麽露骨地擺在身為勇者的我麵前,可我想的卻不是怎麽改變這一切,而是快點把繆真送迴家,然後帶著莉莉恩一起逃離這個鬼地方,到那個據說有世界上最大圖書館的人類文明塔尖之地去,這難道不是勇者失職嗎?”許朔大聲地斥責著,好像他罵的不是自己。


    “哈哈哈,”白宇笑了,很開心的那種,“你是這麽想的啊。”


    許朔歎了口氣,“是啊,我就是這麽想的。”


    其實有些話還是不要說比較好,但許朔有點破罐子破摔,他希望白宇能加入他的隊列,也跟著指責他幾句。


    或者,安慰幾句也行。


    在別人指責自己之前,自己先指責自己,懦夫常見的自我保護方式。雖然許朔已經不是那個任人欺負的小屁孩了,但過去的影子多少仍有一些殘留在他身上。


    “這樣的話,我們大概是同類人吧,咳咳咳…”


    說的話多了,白宇又開始咳嗽起來。


    許朔連忙翻找俊雄帶來的包袱,在裏麵找到碗,然後從鍋中盛出半碗熱水來,遞到白宇嘴邊。


    在白宇喝水的時候,許朔說道:“你我算哪門子的同類人,你雙腳殘疾還努力經營村子,身殘誌堅,簡直是勵誌的典範,而我隻是一個逃兵罷了。”


    白宇放下碗,吐出長長一口熱氣,然後抬頭看向許朔:“說到這個,我有件事要向你道歉。”


    “什麽?”


    “那天晚上,其實我感覺到自己要死了,所以才會讓你帶我去墓園的。我本來是想借你的手,悄悄地死在外麵。”


    許朔驚了,“哈啊?!你這家夥,你這樣會害我在村裏的處境變得很尷尬欸!”


    白宇笑了,“對不起了,其實我也是想逃避的時候就不管不顧的人啊。說實話,你別看我平時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實際上我才沒有那麽偉大呢,如果不是這雙腳不能走路,我早就跑路到其他國家去了,還當什麽盜賊村村長。我知道我一個人根本生活不了,所以我才努力經營村子,想把大家留在身邊,很卑鄙吧?”


    許朔張了張嘴,但不知該說什麽,白宇突如其來的自白搞得他有點不知所措。


    “所以我說我們是同類,隻不過我運氣差一點,被迫留在這裏罷了。昨天中午的時候,我真的想就那麽一死了之,這樣就可以從這個可悲的村子裏解脫出去了。不過你說願意跟我聊聊的時候,我終究還是輸給了好奇心,想著也許你就是米迪爾,想著世界也許會有什麽變化,所以我才同意升級的。現在看來,還真是被你騙了,哈哈哈哈……”


    白宇嘲弄般地大笑著,笑了很久,時間長了甚至上氣不接下氣,這樣的他看上去放蕩又卑鄙,和平時那個儒雅的他判若兩人,但也許這樣的他才是真實的他吧。


    麵對處境相同的勇者,盜賊村的村長卸下了他的外殼。


    過了好一會,白宇才逐漸收斂笑容,對早已失去表情不知所措的許朔說道:“能離開這算你好運了,勇者老兄,連同我的份一起去看看那所謂的人類塔尖吧,如果將來哪一天你迴到這裏,希望那會我已經死了,就埋在這。到那時候,要是你有空的話,就到我墓前跟我講講洛達帝國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吧,如何?”


    許朔不知該作何迴答,也許他應該安慰兩句,但想想似乎又沒有意義,沉默了半天,隻憋出一個“好”字。


    “謝謝。”白宇說這兩個字時嘴上掛著微笑,但雙眸卻像望不到底的枯井般空洞。


    如果說世界是一座監獄,那白宇就住在其中最小號的監牢中,無力的雙腿是腳銬,盜賊的天職是項圈,他也許這輩子都走不出來了,而比這更殘酷的是,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這輩子都走不出來。


    白宇說的沒錯,他許朔是走運的,至少還能離開。


    “我……”


    許朔本想說點什麽廢話來填充一下沉默,不過就在這時俊雄迴來了。


    俊雄緊緊地擁著自己的外衣,用哆嗦的聲音說道:“喂喂喂,不妙啊,這風越刮越大了,要不我們迴去吧,再待下去估計我們三個都得埋這。”


    聽他提議迴去,許朔有些如釋重負。


    “啊啊,迴去吧,明天我可忙得很呢,也該睡了。”


    白宇沒說話,但點了點頭。


    之後三人原路返迴村子,各自散去。


    許朔迴到北屋,發現雪人又倒了,但這次他沒有重新把雪人堆起來——這麽大的風,再堆也要倒。


    迴到屋內,繆真和莉莉恩仍在夢鄉,許朔沒有急著鑽進被窩,而是駐足在床邊,等了一會。等到身上的寒氣漸漸被體溫驅散後,才小心翼翼地躺下。


    許朔的身體很疲憊,意識卻反而清醒,他想起白宇那了無溫度的眼神,想起白宇說他們是同類人。


    那會不會有一天,他也會陷入如白宇一般的監牢當中呢?


    望著熟睡的莉莉恩和繆真的側顏,許朔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莫大的恐懼,他伸出,隔著被子將莉莉恩和繆真攬住。


    “不,不會的,我的力量雖然尚且不足,但我需要保護的就這麽些,誰也休想讓我陷入那般田地,誰也休想……!”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唿,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裏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麵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麵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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