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去找工作?”杜宇問。


    “對,我現在沒錢了,你可別忘了,我這房子還抵押著呢。”陳耳東坦陳道。


    他向杜宇透露了自己的經濟狀況,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杜宇雖然沒有負債,可能挪動的流動資金也沒幾個錢。


    站在陳耳東的角度考慮,有固定支出,卻沒有穩定收入。創業是需要本錢的,讓現在的陳耳東在拿錢投資,太強人所難。


    “我想找個地方清靜幾天,好好打算一下。”陳耳東說。


    “好,吃飯吧。”杜宇迴道。


    走之前,杜宇讓陳耳東把園區對接人以及左右商家的電話給他,他讓陳耳東心無旁騖的去散心,自己處理。


    當天下午,陳耳東給父母做了報備,說要離開錦城,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上幾天,但卻沒有說明去哪裏。


    董玉華憂心兒子,怕他想不開,非得讓他迴家一趟當麵說清楚去向。


    陳墨文阻止了她,說:“你兒子會這麽不堪?讓他去吧。”


    陳耳東開車前往距離錦城三百多公裏外一座名叫青崖的古鎮,他曾在一篇遊記裏看到過,印象深刻。


    這座古鎮藏匿在大山中,一磚一瓦從明代保留至今,這個時代因為互聯網的存在,很難找到一塊純淨的地兒,青崖算是一個。


    他的行蹤隻告訴了杜宇,畢竟剩下一堆爛攤子。


    他本不建議杜宇獨自去處理,可杜宇很堅持,他也顧不了這麽多了。


    抵達青崖鎮時,已是傍晚七點。


    夏季,天色暗得晚,但青崖鎮的上空灰蒙蒙,似乎披了一層薄霧。


    鎮上人煙稀少,也沒有幾戶商家,陳耳東剛一下車,便覺舒適無比。


    走在鐫刻了前人足跡的青石板路上,嗅著空氣中,透著淡淡的,夾雜著泥土味的花香,和呱噪的城市形成了強烈反差。


    陳耳東忽然產生了一股在這裏定居的衝動。


    鎮上的客店不多,因為遊客極少。


    來一趟青崖鎮不容易,長途大巴隻能開到縣裏,如果不是自己開車,隻能找當地的黑車或者搭乘返鄉村民的摩托才能去到鎮裏。


    陳耳東心想,這青崖鎮簡直就是一塊天選福地,就像那些小眾的不能再小眾的歌手一樣,被私有,被私藏。


    陳耳東的車很打眼,鎮裏停放的車輛都是農用車或者麵包車,他的這輛寶馬變成了鎮上唯一的豪車。


    客店老板讓他把車停在自家院子裏,這樣才安全。


    聽老板這麽一說,陳耳東頓時起了失望之心,這青崖鎮難道還不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世外桃源嗎?


    他把這個疑問拋給了老板,老板一聽就樂了:“你停的那個地方,上麵有野果還會掉樹枝,不怕把你的小轎車刮壞嗎?”


    這個答案是陳耳東最想聽到的,隻有這樣的民風才配的上青崖的淳樸。


    客店依水而建,背後就是一條小河,小河對麵便是一座大山,老板客店最大的一間房給了陳耳東,因為也隻有他一個客人。


    房間有個小露台,老板備了一把躺椅,可以躺在上麵賞山聽水,好不愜意。


    陳耳東心情大好,真是選對了一個好地方。


    他在露台休憩了片刻,發覺肚子有些餓了,於是下樓找到老板。


    “老板,有什麽好吃的?”


    “沒吃的,你要不嫌棄,就跟我一起吃,我婆娘正在做飯。”


    陳耳東奇道:“老板,你開客店,不準備飯菜啊?”


    “我這裏,有人來就是客店,沒人來就是我家,你看除了你,還有誰?哈哈,我也不知道你要來啊,所以沒準備飯菜。”


    老板的話把陳耳東逗樂了,雖然乍一聽有些荒唐,但句句屬實,反倒是他自己來破壞了這裏的寧靜。


    “您說的對,我才是不速之客,好嘞,嚐嚐嫂子的手藝。”


    老板約莫五十多歲,其實看麵相至少六十,但在陳耳東的認知裏,山村野夫的實際年齡都會低於長相。


    老板有些駝背,穿了件白色背心和粗布短褲,背心還有幾個小破洞。


    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就在抽葉子煙,味道很重,整個堂屋都是煙味。


    既然應了老板的話和他們一起吃飯,老板卻沒有提錢的事,這也令陳耳東產生了疑問。


    難道是黑店?等他走時結賬,“啪啪”甩出幾千塊的賬單。


    “老板,這頓飯多少錢啊?”陳耳東還是得先問明白,免得吃虧。


    “錢?什麽錢?在我家吃飯要給錢嗎?”老板的眼神比陳耳東還驚奇,好像陳耳東的問題完全是出乎意料的。


    陳耳東臉一紅,感覺自己就像個小醜。


    身處這片幹淨的土地,卻還用世俗之心揣度老板的善意。


    陳耳東有些無地自容,趕緊陪了張笑臉掩飾尷尬。


    他不知道的是,掩飾也是多此一舉,在老板眼裏,壓根兒沒瞧出他尷尬與否,更沒去想過他那複雜的心理活動。


    餐桌並不豐盛,但老板娘的手藝很好。


    兩盤素菜外加一盤泡豇豆炒肉末,應當是兩口子的日常。


    比起董玉華的泡豇豆炒肉末,老板娘這道菜準確來說隻能叫炒泡豇豆撒肉末,因為肉末的數量經不起兩筷子就沒了。


    老板問陳耳東喝酒不,店裏有他自己泡的青梅酒,陳耳東謝過,說陪他喝兩杯。


    喝酒時,陳耳東才知道了老板的名字,老板名叫溫桂雲,是土生土長的青崖人。


    “溫老哥,”陳耳東得知了姓名便改了稱唿,他覺得這樣更親近,“你就不好奇我怎麽突然來你這裏住下了?”


    溫桂雲用手拿了一顆花生米送入嘴裏,這是為了下酒他讓老板娘現炒的。


    “反正你又不是壞人,你愛來就來,我管你幹嘛?”溫桂雲說話很直接,一口濃濃的鄉音配上周遭的氛圍,相得益彰。


    “哈哈,你咋知道我不是壞人?”陳耳東笑道。


    “哪個壞人來我們這個地方?謀財還是害命?腦殼有包還差不多。”


    陳耳東越來越喜歡麵前這位淳樸憨厚的老板,似乎在他身上可以引出很多有趣的話題。


    農家的泡酒入口順喉,但後勁卻大,陳耳東聊的高興似乎忘記了自己的酒量,沒一會兒,腦袋就變成了冬瓜的重量。


    他知道自己快倒下了,趁著最後一絲清醒,他對溫桂雲說:“溫老哥,我在這裏,每天給你三百塊錢,不能白吃白喝。”


    說完,陳耳東就直愣愣的往地上倒,溫桂雲沒理他,直接把扶起,扛迴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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