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器迴到家,心情比之白天輕鬆了不少,他拿出手機給穀曉叡發了條報平安的短信,這是他倆約定俗成的習慣。短信剛一發出,穀曉叡的電話就打來了。


    “我爸媽說請你吃頓飯。”其實邱惠並沒有說請林大器吃飯,穀曉叡自己也不清楚這頓飯應該如何安排。


    “什麽?不會吧!”林大器大驚。


    “真的,剛剛才跟我說的。”


    “也太突然了吧,我,我想想怎麽安排。”


    林大器隻有一次見女友父母的經曆,還是大二那年顏子晗父母來錦城看女兒的時候,請兩個小的在學校門口的餐廳吃了個便飯,記憶久遠,沒有特別深的印象。


    遇到這種突發狀況,林大器能求助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陳耳東。


    第二天在公司,林大器來到陳耳東辦公室,神情凝重。


    陳耳東知道他還在生自己的氣,想到昨晚在咖啡館讓他有什麽來公司說,以為是來興師問罪的,於是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曉叡爸媽說請我吃頓飯,怎麽弄?”林大器硬生生的說道。


    “噗。”陳耳東笑出聲來,這個笑有兩層意思,一是林大器不是來找他吵架的,他能鬆口氣,二是怎麽會峰迴路轉的這麽快,明明不是看不上他嗎?


    “笑個屁,你就說該怎麽辦?”陳耳東一笑,林大器的臉色也有所緩和,他和陳耳東從來沒有隔夜仇。


    “怎麽辦?林大器你心也夠大的啊?這種事兒您老人家還敢來問我?”陳耳東顯然有所指,前年和劉敏的約飯至今都記憶猶新。


    “哦,對啊,你是搞砸過的,哎,那我該問誰?”林大器又陷入了無助。


    “我有說過不給你出主意嗎?搞砸過又怎麽樣,那次是意外,這點小事我還能給你辦不了?看不起我嗎?”


    晚飯安排在了星期三,林大器請客,地點是一間開在居民小區裏的私房菜。


    穀曉叡問為什麽這樣安排,林大器說私房菜安靜優雅,菜色也很別致,如果去大餐廳,對於吃慣了大館子的穀父穀母來說沒什麽新意。


    至於誰請客的問題,林大器說肯定是小輩請客,總不能長輩說請自己就裝糊塗,聽完以後,穀曉叡很滿意。


    這些全都是陳耳東支的招,包括為何選在星期三。


    話頭是星期一晚上邱惠起的,如果第二天就馬上見麵,會顯得林大器太著急,反而自降身價。


    如果約周末,對女方父母又有怠慢之嫌,正好相隔一天,林大器有充分的時間來精心安排,不急不慢,火候剛好。


    星期三,林大器早早的把工作安排妥當,就迴家準備見麵禮去了。


    穀曉叡說穀國禮好酒,好酒太貴,林大器倒不是舍不得花錢,隻是自己不太會買,萬一買錯了,難免貽笑大方。


    林清平縱然清廉,但為官之人總會有一些藏酒,因此在征得林清平的推薦之後,他選了一瓶98年的茅台和一瓶99年的五糧液。


    林清平知道未來親家是有錢人,所以挑禮的時候一點不含糊。


    邱惠的禮物是一塊名牌方巾,這是田文給的建議,林清平帶隊出國考察過幾次,幾乎把歐美走了個遍,每次考察,當地接待人員都會贈送一些禮物,他自己也會買一些,因為比國內便宜的多,久而久之,家裏就積攢了一些國外名牌。


    林大器這次和穀曉叡父母的見麵,可謂是興師動眾,所有人都在為他鞍前馬後。


    這間私房菜,陳耳東曾經來過一次,裏麵隻有三間用臥室改造的包房,據說廚師是以前的官廚,會一些失傳的錦城老菜。


    林大器早早的在小區外候著,因為餐廳很隱秘,沒人帶路根本就找不著。


    穀國禮和邱惠終於見到了林大器,第一眼印象著實不錯,高高的個子,皮膚白嫩,衣著得體,和那些黝黑邋遢的年輕人相比,高下立判。


    林大器很緊張,招唿完一聲叔叔阿姨後就沒怎麽說話,連陳耳東特意交代的要主動幫二老把椅子拉出來都給忘記了。


    “小林啊,這間私房菜還挺別致的,我們還從來沒聽說過。”入座後,邱惠先說了第一句話。


    “是,是,阿姨,你們不嫌棄就好。”


    “小林是哪兒人啊?”


    “我錦城的,本地人。”


    “老家呢?”


    “我爺爺他們是吉林的,我外公是江蘇的。”


    “媽,你怎麽又來了。”穀曉叡小聲說了一句,因為她覺得這真是在查戶口。


    “小林,聽說你公司做的很不錯啊?平時挺忙的吧。”這時穀國禮說話了。


    “是,是,設計行業比較忙,經常加班。”林大器跟受審似的,問一句答一句。


    “挺好,挺好,公司產值有多少啊?”穀國禮繼續問道。


    產值?林大器腦袋忽然一短路,不知產值具體指的是什麽,他平時很少接觸這些詞語。


    “呃,產值,嗯,產值是...”林大器急的眉心都冒出了汗。


    “老爸,這是人家的商業機密啊,你真是,大器,這個你不想說就不說。”穀曉叡趕忙幫林大器解圍。


    “哈哈,這有啥,他們年輕人的公司一年能掙幾個子兒,有啥機密不機密的。”林大器這才反應過來產值就是一年掙多少錢。


    “叔叔,有兩百多萬,前年我們接了一個大單做到現在,去年因為地震,業務要差點。”林大器明白了穀國禮的意思,果然奔錢來了。


    “才兩百多萬啊?去掉成本也剩不了多少了。”穀國禮不以為然。


    “老爸,人家才創業不久,已經很不錯了!”


    這時服務員過來上菜,林大器輕舒一口氣,他的神經一直緊繃著。


    “這是今天的開胃菜,涼拌麂肉和炸玉蘭,請慢用。”服務員介紹道。菜品是陳耳東詢問過穀曉叡她父母的忌口之後提前點好的。


    “這麂子肉我吃過,但沒吃過涼拌的,玉蘭花還能用炸的,我還是頭一迴見。”邱惠對林大器的點菜頗為滿意。


    “哦,叔叔阿姨,我給您二位帶了些見麵禮,希望能喜歡。”


    穀國禮眉頭一皺,這見麵禮之所以有見麵二字,那一定是見麵就得送出的,這筷子剛動,食物還沒送到嘴邊,居然送起了禮。


    “這瓶是茅台,這瓶是五糧液。”林大器直接把兩瓶酒從袋子裏拿出來,放在了穀國禮的麵前,還差點碰著飯碗。


    “阿姨,這是給您的方巾,您看喜歡不。”


    邱惠一臉的尷尬,將剛夾起的麂子肉放迴碗中,她沒料到林大器的禮數居然如此與眾不同,於是說道:“小林,有心了,我們先吃飯,吃完飯再看方巾。”


    林大器不知自己犯了大忌,隻覺這個舉動影響了二位用餐,馬上把酒和方巾收了迴來,放在了自己的腳邊。


    穀國禮又是一皺,自己的身後明明有茶幾有餐櫃甚至有張太師椅,這禮物既已送出,那不應該放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嗎?怎麽還給收了迴去?更離譜的是,居然還放在了腳邊。


    菜色陸續上桌,白汁五柳魚、牡丹雞片、芙蓉蝦仁、碎米豆腐、雞湯白菜,失傳老菜果然名不虛傳。


    林大器荒唐的餐桌禮儀幸得這些菜色庇護,穀家爸媽的注意力才有所轉移。


    店家給客人配了一壺自釀的梅酒,林大器主動給穀國禮和邱惠斟酒,然後再給穀曉叡和自己的杯中滿上,在進餐的間隙,穀國禮忽然舉起酒杯,說道:“來吧,今天第一次和小林見麵,先喝一杯。”然後拿著酒杯準備和大家碰杯。


    當碰到林大器的時候,林大器直接拿杯身輕輕撞了撞穀國禮的杯口,和邱惠也是如此,兩碰之後一飲而盡,然後坐下繼續吃菜。


    穀國禮和邱惠同時對望一眼,一個搖頭一個暗歎,隻有林大器渾然不覺。


    中國的餐桌禮儀非常講究,尤其晚輩對長輩的規矩,但林大器幾乎一竅不通,連晚輩的酒杯不能高過長輩都不知道。


    也難怪,公司的商務宴請他鮮少參與,平時偶爾的應酬也都是同齡人,除了之前在韓卿瑜那裏學到過一些基礎的禮節,再也沒有人教過他。


    今天的這頓飯,雖然陳耳東叮囑了不少細節,但畢竟不是他本人參與,很難麵麵俱到,加之林大器的緊張,一些交代好的事情都沒有做好。


    接下來的時間,大家都以吃菜為主,林大器話很少,氣氛冷清。期間他也主動分別向穀國禮和邱惠敬過酒,不過隻是喝酒,沒有相應的語言,不到兩個小時,這頓飯就草草結束。


    穀曉叡提著林大器的禮物和父母一同走出了包房,分別時,用口型對林大器說“打電話”,林大器點點頭,恭敬的向二老道別,目送他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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