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提案如期而至,林大器擔心出岔子陪著陳耳東一同前往。提案過後,看得出來邱總對大耳傳媒第二稿的方案比較滿意,雖然沒有立即公布結果,但二人心中已經隱約有了答案。


    不過有了之前永藤麵試的前車之鑒,這一次陳耳東表現的很坦然,刻意壓低了自己的求勝欲,他也不想再來一次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好在這一次,他們真的贏了,第二天思味公司便通知了他們。


    業務越來越多,業務的體量和難度也隨之提升,一個新的問題擺在了他們麵前,人手不足。


    如果要對外招聘,先不說他們這小公司能否吸引到人才,光是社保、薪資結構等一係列人力資源問題就已經很傷腦筋了,但要是沒有人員盡快補充進來,他們實在是沒有能力和精力應付這些業務。


    其實自他倆創業以來,就成為了同學和朋友眼中的焦點。2006年的中國,創業熱還沒有那麽火爆,應屆生幾乎都是以找工作為主,包括陳耳東和林大器,若非遭遇了那些曲折的求職經曆,他倆現在也是上班一族。


    陳耳東把招人的目光瞄向了大學同學,首先想到的就是付華勇,他是家中長子,還有兩個妹妹,靠父母在廣東打工艱難維持生計,由於家庭困難大學時期享受了學費減免的政策。


    付華勇非常刻苦,陳耳東時常賴在寢室睡懶覺而他卻不肯落下任何一堂課。室友的關係相比同學更為親近,陳耳東不像有些城裏人看不起農村來的同學,他跟付華勇關係很好。


    大二暑假,付華勇沒有餘錢返家,就在學校附近打工掙生活費。放假迴家的那一天陳耳東往飯卡裏充了五百塊錢交給了他,怕他餓著肚子,這件事,付華勇能記一輩子。


    找到了工作後,付華勇搬離了學校,他不像陳耳東和林大器有挑三揀四的資格,隻要能立即上班幫補家用就行,前途對於他來說,隻是建立在溫飽基礎上的海市蜃樓。


    陳耳東認為付華勇是一個很合適的幫手,雖然從審美、創意的角度來說相比林大器差了一大截,但他對於設計軟件的操作熟練度卻比一般設計師要強很多。


    林大器現在最缺的就是一個能給他處理圖片和日常排版的人,陳耳東軟件運用不行,隻能做一些簡單的協助,非常影響效率,因此這個建議得到了林大器的認可。


    兩人決定遊說付華勇,他們也不希望付華勇一直屈才於美工部裏,每月兩千元的工資,和他倆持平,外加項目提成,這也符合當時廣告行業應屆生的整體行情。


    按陳耳東的設想,如果付華勇來,也能算作是公司的初創元老,若是公司日後發展的好,他是可以擔任部門負責人甚至擁有一定股權的。


    當天,陳耳東就約了付華勇吃飯,自從人才市場一別,大家各自忙碌沒再見過麵,沒有約在餐館,而是在外麵買了迴公司裏吃,一方麵自己的地方氛圍好,另一方麵也想讓付華勇看看公司的環境。


    “不錯啊,東子,早就說來你這兒看看,一直抽不出時間。”付華勇看著這個雖然很小但又精致的空間感歎道,他的感歎不光是這裏的環境,更多的是羨慕條件好的人能有這樣的機會。


    “這不就來了嗎,馬馬虎虎吧,就這麽小點地方。”陳耳東曆來很注意和付華勇說話的措辭,農村人時常遭受別人居高臨下的態度。


    “很好了啊,你去看看我上班的那個美工部,雖然比你這裏大,那環境可別提了。”


    “對了,你現在上班怎麽樣啊?”


    “就那樣,每天排版修圖做噴繪上雕刻,跟個工人似的,哪兒能跟你們比啊。”


    “大勇,我就不跟你繞圈子了,今天讓你過來,一方麵咱們好久沒聚了,另一方麵,主要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加入我們公司?”付華勇和陳耳東的關係雖然不比林大器,但也不是那種需要拐彎抹角的。


    “你開玩笑吧東子,就我這兩把刷子能跟著你們幹?”付華勇顯然沒有預料到今天陳耳東會跟他說這些。


    “大勇,咱們都是自家兄弟,我能跟你胡說?”於是陳耳東把近期公司發展的狀況以及邀請他加入的原因一一說給了付華勇聽。


    付華勇沉思了片刻,對陳耳東說道:“東子,大器,很謝謝你們能看得起我,大器的設計我在念書那會兒就當成範本,崇拜得很。東子,隻要是你找我的事兒,我本不該有二話,隻是我家裏的情況你最清楚,我現在一個月兩千出頭,除開五百房租,還要給我爸媽匯五百,給我兩個妹妹匯五百,自己留一點錢生活,我那個美工部雖然沒什麽出息,但至少穩定,我是怕要是來到你們這兒,萬一......”說到這裏,付華勇停了下來,他本是想說萬一公司垮了怎麽辦,但這種話對於一個新開的公司來說太不吉利,所以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陳耳東當然能聽出他的言下之意,他非常理解付華勇的顧慮,一份工作的重要性於他於己,意義迥然。


    “大勇,我懂,你看這樣行不?你去把你租的房子退了,迴頭我給你買一張行軍床,你就來公司住,這棟樓是商住,熱水器什麽的都有,無非就是洗了澡把衛生間收拾一下,晚上你還能看看電影打打遊戲,我想你東西也不多,那會兒我們住寢室,櫃子就沒裝滿過。最重要的是,你每個月能省一筆房租錢,這樣你也輕鬆一些。”


    這番話可真是把付華勇給打動了,他倒沒有打蛇隨棍上的意思,苦日子過慣的他對住宿沒有一丁點要求,現在跟人合租純屬剛需,因為離上班的地方近,還經常加班,他可以省去通勤的費用也不擔心遲到扣錢,但由於身處鬧市區,周圍實在是沒有比五百更便宜的住所了。每天下班迴去,因為沒有錢開通網絡,除了打打單機遊戲和躺在床上發呆,根本沒有別的業餘生活,這樣的日子對於一個年輕人來說,隻會帶去壓抑。


    “東子,是不是剛才我說錯話了,我絕對沒有要跟你們提條件的意思,我隻是......”付華勇是個不善言辭的人,這時候一緊張,就吞吞吐吐起來。


    “說什麽呢大勇,我還不了解你?我是真的覺得你可以搬來公司住,一來省錢,二來也能踏踏實實和我們一起奮鬥啊!你說是不,大器?”


    “哦,行,行,沒問題啊,挺好。”林大器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嘴上應承的很快。


    “東子,說實話,你這樣說,我確實挺動心的,現在的我要是每個月能再省下來五百,真的會輕鬆很多,我隻是,隻是怕這樣會不會不合適,畢竟是公司。”


    付華勇有些糾結,陳耳東對他的幫助不是一次兩次了,他感恩在心卻無力報答,現在不僅向他拋出橄欖枝還解決他住宿的問題,拿人手短,這份人情給了付華勇很大的壓力。


    “行了,別婆婆媽媽的了,那就這麽說定了,來,走一個,熱烈歡迎大勇加入我們,成為大耳的第三位小夥伴!”在這個半推半就的氛圍下,大耳傳媒迎來了第一位外聘人員。


    付華勇走後,林大器的臉色不太對,兩眼盯著陳耳東,陳耳東見他眼神有異,便開口問道:“幹嘛啊?看我不順眼啊?”


    “你倒是爽快啊,說答應就答應。”林大器的口吻不太高興。


    “咱不是說好了嗎,讓大勇一塊兒幹,你不是答應了嗎?”陳耳東很不理解。


    “我沒說讓他來上班的事,我是說你讓他住公司這件事,咱們這地方本來就不大,而且藝術感多濃啊,現在來一個人直接住下,把煙火氣都帶了進來,哪兒還有藝術氣息?萬一他要是不講衛生,我們這辦公環境還怎麽保證啊?”


    “哈哈哈,原來你說這個啊,那你不用擔心了。大勇雖然是農村的,但生活習慣還是挺好的,那會兒我們寢室的衛生基本上給他一個人承包了。”


    “你是真聽不懂還是給我裝傻呢,這是清潔衛生的問題嗎?”


    “不是你說的怕他不愛幹淨嗎?”


    “算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你都答應人家了,不過麻煩以後遇到這種問題,您老人家還是先給我通個氣,商量商量行嗎?別一個人自作主張。”林大器還是不樂意。


    “好好好,林老板,這次是我不對,我不該自作主張,不過大勇那情況你也看見了,總得打消他的顧慮,他才能下定決心跟我們一起幹啊,你就當幫朋友做好事了。”


    “啥話都被你說完了,走走走,迴家了。”這是兩人第一次因為公事而產生分歧。


    拿下了思味的業務,陳耳東如釋重負,為了這單業務他還付出了得罪劉敏的代價,所以半開玩笑的叮囑林大器和付華勇,他賠了夫人又折兵,必須做好。


    付華勇很快在美工部辦了離職,他的細軟很少,除了換洗衣服和兩雙鞋,其他的都裝在一個行李箱裏,箱子和折疊好的行軍床暫時放在了會客室的角落,被褥則放在頂上的一排收納櫃裏。


    付華勇心情很好,堂堂學設計出身的他終於不用委身在美工部裏當美工了,還能和大學時期的設計偶像並肩作戰,他感覺自己的人生價值都得到了升華,而且他再也不用為房租犯愁了,陳耳東時間也挑得真準,正趕上他交下一個季度房租的時候,本來就囊中羞澀,這一跳槽,所有問題一並解決。


    正當三人在電腦前忙活的時候,一個人影出現在了辦公室門口,陳耳東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竟然是沈佩。


    沈佩過來是找陳耳東興師問罪的,距離飯局事件已經過去了五天,陳耳東除了那一條短信和qq之外,就再也沒有聯絡過沈佩,沈佩的忍耐來到了極限,她可不想在電話裏跟陳耳東發火,還是麵對麵最能解氣,於是不請自來打他個措手不及。隻是一進門,看見了付華勇,依稀覺著有些麵熟,印象中應該是陳耳東的朋友,當即忍住沒有立刻發作,把陳耳東叫到了門外。


    陳耳東就跟犯了錯的小學生似的,耷拉著頭站在沈佩麵前,等侯班主任訓話。沈佩把這輩子看過的言情劇台詞都搬了出來,衝陳耳東一通數落,陳耳東自知理虧,沒有反駁。


    待沈佩劈裏啪啦告一段落之後,他才把這五天來發生的事情做出了敘述,重點是思味和付華勇,其實關於飯局的氣,沈佩已經消了大半,她現在所生的氣完全是因為陳耳東的冷暴力,陳耳東也隻能不厭其煩的跟她解釋自己絕對沒有實施冷暴力。


    沈佩發泄完,也就風平浪靜了,當然,表麵上還是會維持著臉色,這是大多數女人的習慣。


    重歸於好之後,陳耳東像接待領導視察工作一樣,把沈佩請進了辦公室,沈佩臉色歸臉色,依然跟付華勇問了好並詢問了個人物品情況,隨後她從收納櫃裏拿出一張用剩下的裝飾布,把行李箱挪了位置蓋在上麵,然後將折疊床貼牆靠在了行李箱背後,再把一盆小綠植放了上去,一個小的裝飾台就搭好了。


    如果沒人說,根本不會想到布的下麵竟然是個行李箱。這個舉動讓現場的三位男士讚賞不已,尤其是陳耳東,後院的火滅了,他才能專注於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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