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色墨汁一樣的東西完完全全把蘇純纏繞住,並順著蘇純露在外麵的竅穴就要往裏鑽,嘴巴、鼻孔、耳朵,甚至眼睛都纏繞了絲絲縷縷黑色東西。


    蘇純連罵人的話都說不出來,這竟然是無數的頭發,如墨汁一樣翻滾。魂飛天外的蘇純隻有一個想法,大靠山快出來幫忙,在晚點老子就被玩死啦。


    似乎有所感應,蘇純的丹田有一白茫茫光團散發出來,照耀之下,那些奪命的頭發如陽春白雪一樣紛紛潰散。露出了內裏披著腐爛衣衫,披頭散發的死屍臉,泛著白色瞳仁,臉上煞白煞白。


    這一幕太突然,嚇得蘇純又胡亂撲騰了幾下,嗆了好幾口水。


    死掉的女人,浸泡著死人的河水,蘇純惡心的要死,欲哭無淚,他想把嗆進去的水吐出來,可是他媽全咽下去了。那個王八羔子釣魚老翁,口味太重了。


    有著後土娘娘光輝照耀開道,蘇純小心翼翼的在石塔裏遊,那些濃密的頭發也小心翼翼接觸試探卻又畏畏縮縮不敢上前。


    蘇純心驚膽顫,大氣都不敢喘,總算安全遊過這第一道防線,眼神逡巡了一遍,發現這石塔的頂層空無一物,隻在中央之處有一扇鐵門。蘇純猶豫了下,打開鐵門,繼續下潛。


    這一層空間大了些,裏麵長滿了遊魚和水草。忽然,蘇純眼角一凝,發現在這斑駁的石屋裏,樹立著一座墳墓,墓碑前,有位遲暮的老人正在落淚。


    一條魚兒遊過,這層石塔的畫麵隨之歪曲,慢慢破碎,蘇純當即明白過來這隻是幻象。


    蘇純似乎摸著點頭緒,大著膽子繼續打開正中央的鐵門,而後下潛。鐵門口處,這裏被數位持著法寶的修士占據,這些修士就像活死人一樣。他們見到蘇純,立馬湧上來,卻厭惡後土的溫暖光芒。蘇純伸出手掌逼近他們,那活死人當即躲避開來。


    蘇純心想原來我已經不知不覺變得如此牛逼了,這還沒放血呢,這些活死人就讓開道了,那要是放了血,還不得逆天。


    等蘇純來到這層石塔空間裏,又看見一副畫麵:在石屋的一角,老舊的暖黃色調裏,畫卷掛滿了牆壁。房間裏飄滿是生死離別的凝滯氣氛。一位老婆婆已經奄奄一息,一個老翁在給老婆婆喂藥吃,麵上滿是溫情。


    等這裏的畫麵消失後,蘇純停頓了下,繼續下潛,來到第四層,在這裏兩位老人子孫滿堂,麵上滿是欣慰的笑容,含飴弄孫,頤養天年,幸福滿滿。


    第五層石塔,畫麵顯示,離家出走多年的孩子帶著心愛之人迴來,期冀得到老人的原諒,並請老人祝福。在老婦人的撮合下,父子和解,兒子大婚之時也出現在了現場。


    第六層石塔,兒子小的時候,為了夢想,要獨自出去打拚,中年父親不願意,兩人幾番爭執不下,不時爆發衝突,兒子便要負氣離家出走。兩方都是摯愛之人,脾氣都倔得很,勸說不得,美麗的婦人隻能在一旁默默落淚。


    第七層石塔,美麗溫婉的妻子為年輕俊朗意氣風發的修士誕下愛的結晶。小孩呱呱墜地,學會爬,學會走,學會嬉戲打鬧,跟同伴玩耍,慢慢長大。


    第八層石塔,少男少女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在那個如色彩濃烈的油畫一樣甜蜜的日子裏,兩人偷食了禁果,然後步入大婚的殿堂。最後的畫麵是兩人一起喝了喜酒,進入了洞房。


    在這冰冷的河水裏,蘇純如時光穿梭,經曆了一個奇妙的夢境,這倒敘般的迴憶,竟是讓蘇純欲罷不能。這迴憶是如此的溫暖,讓人不禁沉醉其中。蘇純似乎借此經曆了一生,內心暗歎,這真是幸福美滿的讓人羨慕。


    蘇純明白了一切,這裏是老頭的心愛之人留下的迴憶夢境,而不知何時,或許是因為作孽太多。這迴憶被河水倒灌,被死人死屍占據,讓他的美夢變得混濁不堪。


    那些闖關之人的作用便是清道夫,清理他嘈雜的記憶。每一次試煉者闖關之時,都是老頭重溫一次與愛人相處時的幸福。


    九為數之極,現在,在蘇純腳下還有一扇鐵門沒有打開,而且以蘇純目前的能力根本打不開,蘇純靜待片刻,釣魚老翁突兀的出現。


    蘇純似乎早有所料,忽然道:“這裏麵你從來沒有進去過,難道你不想知道她留給你的是什麽?你是不舍得,還有沒有勇氣?或許這裏麵是個大驚喜也說不定呢。”


    “你的試煉已經通過,現在你已經可以出去了,你提出的要求我也可以做到,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就趕緊離開吧。”在老翁說話的功夫,這層石塔牆邊突兀出現一道木門,穿過它就可以迴到現實。


    蘇純卻沒有如此做,而是徐徐道來一個動人的故事:


    “項脊軒,舊南閣子也。室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塵泥滲漉,雨澤下注;每移案,顧視無可置者……


    其後六年,吾妻死,室壞不修。其後二年,餘久臥病無聊,乃使人複葺南閣子,其製稍異於前。然自後餘多在外,不常居。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這首散文真實質樸,追憶夫妻間生活瑣事,但字裏行間蘊含的深情卻又是那麽溫婉動人。老翁沉浸在其中,久久不能自拔,許久後,老翁道:“這個故事很美,謝謝你。”


    蘇純道:“睹物思人,如許迴憶,白頭踽踽,甘願寂寞。卻也可以清淺微笑,帶著愛人的期許,勇敢的活下去。外麵的世界已經開始精彩,何不出去看看。”


    老翁聽後,不言不語。過往塵封的迴憶如觸電般開啟。被時光淹沒了的歲月,重見天日。


    許久後,老翁上前打開了最後一層枷鎖,進入第九層石塔內。這是亡妻留個他的禮物,裏麵裝載了他們的最美的迴憶:


    少男少女鮮衣怒馬,穿過林間小路,騎過草地高坡。蔚藍天空下,在那金色的麥浪裏,微風吹過,調皮的吹散少女柔軟的長發,輕拂那美麗的麵龐。


    少女美麗的動人心魄,少年終於忍不住吐露心聲,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輕柔的話語,打濕了少女眼眶,芬芳了少女的夢鄉。


    遠處,高高的穀堆、歡笑的人群、金黃的麥田、風中的稻草人,滿是幸福的味道……


    蘇純輕輕道:“您愛妻留下的禮物,非常的美。”


    現實世界,老翁已經老淚縱橫。


    許久後,他對蘇純道:“你拿的圖錄我確實很了解,因為這就是我提出的設想,可惜研究數十年未果,隻好束之高閣。沒想到現如今竟如此戲劇性的出現在我麵前,這算是緣分。”


    蘇純忽然覺得牙疼的厲害,因為此刻他才發覺自己做了一件很蠢的事,偷了人家東西,現在又送上門來問人家這東西怎樣用,想想真是腦子被驢踢了。


    老翁似笑非笑道:“你放心,你跟嘯天之間的戰鬥,我不參與。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自己處理。”


    此言一出,蘇純心再次咯噔跳了下,這言語中蘊含的信息量太過驚駭。第一,蘇純確定了歐陽嘯天還活著。第二,這老翁已經知道他跟歐陽嘯天的那些事。不過,幸運的是,事情發展到現在還算完美。


    老翁繼續道:“至於這戰俑,我也很希望它能成功出現在修真界。按我的設想,這戰俑戰力可以超越自身限製,跨越一個大境界。天資反而不是最主要的,匹配度才是關鍵。這是符紋構裝,我當初就是因為沒有找到合適的材料才止步不前,隻好將它束之高閣。如果你能解決這個問題,老夫便會立即出山相助與你,如何?”


    等蘇純三人走後,老翁喃喃道:“這個小家夥真的有些與眾不同,歐陽嘯天碰到對手了。”


    路上,蘇純總結此次青冥山之行,除了見識到迴憶時光塔外,與那野鬼道人也有了口頭約定,且此行還把一擁有恐怖實力的敵人轉化為中立態度,也算功德圓滿。


    等迴到瀟湘院後,蘇純卻是怎麽也睡不著。夜晚,蘇純不知不覺有來到西苑竹林,像大老爺一樣一屁股蹲坐在竹椅上。青青也沒有在意,素手執茶壺。淡淡茶香溢出,讓人不禁沉醉其中。


    蘇純嚐了一口,忽然有些東西如鯁在喉,不吐不快,混不在意青青怪異的目光,自顧自哼唱道:


    “當你老了,頭發白了,睡意昏沉;


    當你老了,走不動了;


    爐火旁打盹,迴憶青春。


    多少人曾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


    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


    隻有一個人還愛你,虔誠的靈魂;


    愛你蒼老的臉上的皺紋……”


    半晌,青青清醒過來,輕舒一口氣,道:“很好聽,意境很美。”


    佳人相伴,夜色溫柔,滿天星華,璀璨灼目,那一幕讓蘇純心頭驀然開闊,終於鼓起勇氣開始迴憶在另一個世界的牽掛。


    蘇純心裏默默祈禱,願遠方的親人永遠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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